《》章 節目錄 第四章 (修文偽更) 文 / 童歸寧
安普蘇侍立在轎子邊上,遠遠看見年輕的法老把韁繩扔給身邊的侍衛,一路拉扯著阿肯娜媚身上的斗篷,親密地走過來。
圖坦卡蒙今年十八歲,當年納菲爾提提皇太后剛剛生下第三個女兒阿肯娜媚之後,阿蒙霍特普四世似乎漸漸失去了耐心,納了自己的妹妹琪雅為側室,琪雅的兒子堪堪只比阿肯娜媚小一歲,便是如今的年輕法老。
也許正因為如此,法老的身體狀況一直不好,前後幾任御醫長都是法老殿的常客。
如果要說年輕的法老有什麼親信,那就是御醫長無疑,上至皇太后下至大臣,都很少私下裡宣召御醫長去治病,唯恐有打探法老病情的嫌疑。
年輕的法老身材頎長,像極了自己的父親,因為酷愛飛馳馬車的快感,週身皮膚被太陽曬成了蜜糖般的棕色,他的五官和他的母親如出一轍的秀美,從表面看,絕看不出他的絲毫病態。
他一雙濃眉下的烏黑眼珠神采奕奕,一瞬不瞬地盯著身邊的阿肯娜媚,一手牢牢霸著阿肯娜媚的腰間,他們結婚九年,法老沒有旁的側室或者愛寵,整個埃及都知道法老夫妻之間十分幸福。
也正因為如此,納菲爾提提皇太后對法老的態度也算是寬容和藹,整個皇室呈現出一種微妙的和諧氣氛,以至於從前朝就開始掌權的宰相阿伊和大將軍霍姆海布言行都相應的低調。
法老將阿肯娜媚送上轎子,自己慢慢吸了口氣,一腳跨了上去。安普蘇連忙命人將兩邊的紗幔垂下來,不讓路邊經過的人窺視轎內的情形。手提香脂和鮮花的侍女,以及騎馬駕車的侍衛慢慢圍攏上來,隊伍慢慢地往底比斯中心前行。
春日的埃及乾燥多沙,法老劇烈運動之後,身上卻沒有多少汗,全被太陽烤乾了。阿肯娜媚摸摸他的背,發現他沾了一身的沙子,就輕輕吩咐安普蘇讓人在宮殿內提前準備好浴池,法老順勢倚在了她的懷裡,自下而上地看著阿肯娜媚姣好的肩頸,懶懶地開口問道:「姐姐,阿拜多斯怎麼樣?」
阿肯娜媚好多年沒有看見他了,她用手指摸過弟弟熟悉的眉眼,探手拿了一杯水,慢慢地餵進他嘴裡,一邊回答:「老樣子,這幾年沒有人再加以破壞,但是母后不同意你為父皇修繕萬年廟。」
「果然如此。」法老自己抓過杯子一飲而盡,又開始扯阿肯娜媚的斗篷。阿蒙霍特普四世對自己和母親何其冷淡,可是納菲爾提提卻依然恨著他們。
不,也許她恨著所有人,米坦尼、過世的父親、假想的情敵、整個埃及或者她自己的女兒,甚至是有一雙父親的綠眸而性情又柔順的阿肯娜媚,因為她的出生,令納菲爾提提對於感情徹底失望了。
轎內涼爽,阿肯娜媚拗不過法老,斗篷終於被甩到一邊,她裡面穿著吊帶的亞麻長裙,裙角是一片金色蓮花,腰間束著天青石做的伊西斯之結的腰帶。
她從始至終披著斗篷,身上沒有沾惹一絲太陽的餘輝,胸前卻有晶瑩的薄薄汗水,只有阿肯娜媚自己知道,那是恐懼的冷汗。
法老沒有去找那根腰帶的麻煩,那根腰帶束得不高不低,天青石襯得阿肯娜媚的皮膚美輪美奐,他非常滿意。因此他只是突然扯斷了衣服上的一根吊帶,將臉湊上去,阿肯娜媚的服裝更換頻率很快,在外界看來,這是法老夫妻熱情如火的一個鐵證。
阿肯娜媚早就習慣他的種種作為,以她的角度來看,法老幼年喪母,原該在年長的女性那裡得到一點慰藉,因此她從來就是聽之任之。見法老此時心情不錯,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塞克那蒙,你以後能不能不要再玩馬車?」
「你這是什麼話?」法老的臉貼在柔膩的溝壑裡,詞句顯得模糊不清:「馬車不過是個幌子,是為了出門找的借口。阿伊最近手頭闊綽了,要知道敘利亞來的舞女可不便宜,看來卡納克神廟的阿蒙大祭司沒有少討好他。」
阿肯娜媚緊張起來,從懷裡扒拉出法老的頭正色道:「你不要去招惹神殿。」
「他們連我父親的廟宇和雕像都敢砸,我怎麼會去招惹他們?」法老著迷地看著阿肯娜媚因為緊張,那裡嬌俏地顫動起來,便愉悅道:「只是查到了點有用的東西,卡納克神廟有八萬名依附的信眾和工人,四十六處仰賴神廟為生的產業,四百五十座花園、果園和葡萄園,四十二萬頭牲畜,九十艘船和六十五處居民聚集的村落。也許,還遠不止這個數。」
阿肯娜媚知道神廟勢力之大,此時也不由咋舌,只好無奈道:「阿蒙是軍隊和帝國的保護神!」
「希望他也保護法老和皇妃。」年輕人笑起來,然後湊到阿肯娜媚耳邊道:「然後我悄悄跟著阿伊去了酒館,呵呵,那裡有不少熟人呢!價格不菲,保證**……」
阿肯娜媚狐疑地看著他,法老眉眼充滿笑意地看著他,但阿肯娜媚卻覺得他的笑意未達眼底,他似乎是帶著年輕人特有的得意炫耀道:「有一個混血的努比亞女郎,皮膚不很黑,身材卻妖嬈,於是我付了錢。」
阿肯娜媚激動地抓住他的手臂:「成了沒有?!」
法老怔楞了一下,表情有點訕訕的,阿肯娜媚似乎看到了結果,果然他下一刻又貼近了阿肯娜媚懷裡:「姐姐,不能讓別人知道,尤其是皇太后,不能讓她知道。」
圖坦卡蒙唯一的優勢在於他是先王僅存的兒子,且願意屈服於阿蒙神的瘋狂復辟,阿肯娜媚之所以是他的王妃,是因為他們感情深厚,納菲爾提提要籠絡控制他。
但是皇太后有五個女兒,除了死去的那個,成年的另外三個都嫁了極有權勢的夫婿,阿肯娜媚的大姐甚至嫁給了霍姆海布將軍。
如果皇太后知道法老不能給阿肯娜媚身為女人的幸福,甚至不會有孩子,那她一刻都坐不住,也許九年已經讓她坐不住了。
法老可以料想自己的結果,卻不敢想像阿肯娜媚會有的遭遇。他垂眸就可以看到那根只有皇妃才可以佩戴的伊西斯腰帶,但是只要他活著一天,阿肯娜媚就只能屬於自己。
法老回到宮殿就去了湯池沐浴,阿肯娜媚在正殿內來來回回踱步,終於她緊張地捏著手指,極力鎮定地對著安普蘇道:「我需要一個信任的人,一個沒有人認識的人,讓他去賽克那蒙說的那個酒館跟蹤宰相阿伊,如果能夠掌握他失德之處,立刻報告給我知道。」
安普蘇非常驚奇,驚奇阿肯娜媚會使這種手段,驚奇對象是宰相。但是她是皇妃最忠心的侍女,於是她推薦了進宮之前同村的一個夥伴,如今是個老實巴交的果園工人。
阿肯娜媚不敢在法老面前露出絲毫的端倪,然而睡夢中的輾轉反側和鼻尖點點汗珠出賣了她。
法老默默地在黑暗中凝視她,然後像暗夜行者一般無聲無息地起身,偏殿裡有個戴著阿努比斯面具的人正在那裡等待。
見到法老出現,阿努比斯跪下獻上一個小巧而精美的香油瓶,瓶子是一個裸~泳的女孩雙手推著一隻鴨子,中空的鴨身便是容器,鴨子的翅膀則設有活動機關。法老接過去,拿手推了推翅膀,將容器內漆黑的液體一飲而盡,須臾他的額前冒出豆大的汗珠來,整個人蜷縮在了椅子上。
阿努比斯聲音沙啞:「按照您的吩咐,蓖麻子和眼鏡蛇毒液的混合毒藥,這次劑量略略加大了。」
法老從牙縫裡吐出幾個字:「皇妃派人去跟蹤阿依了?」
「是的。」
即便是執掌一國權柄的法老,也不明白自己的枕邊人為何一夕之間發生了這樣的變化,他艱難地問:「她在阿拜多斯發生了什麼事?」
阿努比斯聲音平靜:「沒有任何異狀。」
室內只剩圖坦卡蒙的喘息,直到月亮爬上中天,他才似乎回復了一點力氣:「阿肯娜媚要做的事情,我都是要支持的,也許對她並不是壞事,那麼我也要為她做點什麼。今年努比亞的金子在尼羅河開始氾濫之後,就要隨船運到底比斯了?」
「是的,四十船。」
法老冷笑:「努比亞的那個老東西不老實,以後再收拾他。告訴老東西,我額外再要一船,你派人送到三角洲。我看西台是一定要報復米坦尼的,你去告訴西台的那個女人,如果西台進軍順利,在包圍米坦尼首都瓦休甘尼之後,我要她派一個間諜拿我的信給黑太子,告訴他由於埃及皇太后的要求,埃及會出兵增援米坦尼。」
阿努比斯抬起頭來,看著蒼白著臉的法老,聽到年輕人說道:「如果她照做了,金子就送到塞浦路斯,讓她自己想辦法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