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都市小說 > 竊月心

《》章 節目錄 我已嫁人 文 / 白沉

    更新時間:2011-08-24

    蕭月傷勢沉重,雖然保住性命,但卻昏迷多日。

    蘇清痕看著已經昏睡了三天的蕭月,心中百般滋味糾纏,但更多的還是擔憂:怎麼還不醒呢?還要再睡多久呢?

    此刻,榻上的蕭月早已被人換了一身乾乾淨淨的素白深衣,錦被下只露出肩上一角潔白。那蒼白的容顏分外安詳,濃密纖長的睫毛安靜的投在眼瞼下,瑤鼻間的呼吸綿長勻稱,只是未免太細弱了些。

    她睡著的樣子,與五年前相比,也沒多大變化。五年,一眨眼,已經與她分別五年了。

    外面不知何時,淅淅瀝瀝下起了細雨,從早上到傍晚,一刻不停。蘇清痕守在榻邊,也不知過了多久,竟然迷迷糊糊睡去。昏昏沉沉中,似乎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叫他:「清痕,清痕。」那樣清洌的嗓音,卻是熟悉又飄渺。

    蘇清痕一下子驚醒過來,驚喜的去看榻上的人。

    蕭月果然在低低囈語,口中一遍又一遍的叫著,卻是另一個人的名字:「鍾憑,鍾憑……」

    蘇清痕聽不清楚,只得湊近了細聽,可她似是在同他作對一般,閉了嘴,恢復了安靜。

    蘇清痕試著小聲叫醒她:「小月,小月。」

    榻上的女子卻蹙了眉,委屈的囈語一聲:「疼。」

    蘇清痕心中一陣抽痛,那一聲「疼」,似乎一下子將時光拉回到了五年前。梧桐山上,那個清純美麗的少女,也是蹙了一雙淡淡遠山眉,貓一般的囈語:「疼。」那模樣,委屈的叫人心疼。他想好好保護她,疼惜她,可終究是留不住她。朝她伸出去的雙手,只有一股微涼的風從指間穿過!費煞了心思,到頭來終是一場空———那是老天給他最殘酷的報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只怪我,傷你太深!

    蘇清痕長長歎息一聲,從過往中拉回思緒,再次試著去叫榻上的女子:「小月,你太貪睡了,每天從早睡到晚!」

    床上的女子卻連囈語都停止了,靜靜躺著,不動也不說話。

    蘇清痕又道:「我去給你端碗紅玉參湯來吧?用我自己的俸祿買的紅玉參,乾乾淨淨的。你不要再發脾氣摔了,好不好?」

    蘇清痕起身離開營帳,剛掀起帳簾,身子忽然僵住了。榻上的人,呼吸明顯加重,接著,是一聲輕吟。他霍然回頭瞧去,果然見蕭月慢慢張開了眼睛。

    甦醒過來的蕭月,第一感受就是疼,胸腔裡疼的厲害。她茫然的看著頭頂陌生的帳篷頂,腦子轉過昏迷前的畫面。原來自己還沒死。這是什麼鬼地方?這什麼床,這麼硬!她想起身,可一用力,傷口就更疼了,而且全身軟的使不出半分力氣。

    忽然,一張眼窩深陷,眼睛通紅,滿臉鬍渣子的臉出現在她上方的視線裡。

    這張臉怎麼這麼眼熟?

    蘇清痕坐到榻邊,目中儘是驚喜:「小月,你醒了?」

    他一開口,一股濃重的口氣熱乎乎噴到蕭月臉上。蕭月不由蹙眉,胃裡一陣翻騰,忙嫌惡的側過臉。這人幾天沒漱口了?知不知道自己口臭呀!

    蘇清痕一怔:「剛醒就耍脾氣呀?」

    蕭月被他嘴裡的臭氣逼得窒息,她閉息,虛弱開口:「你走開,離我遠點。」

    蘇清痕挫敗的起身,退開榻邊。這麼多年了,她心裡的怨氣竟然半點沒減。

    蕭月頓覺周圍空氣新鮮了不少,於是用力深呼吸,這一猛吸氣,胸腔中又是一陣撕裂般的疼痛,直痛得她「啊」的呻吟出聲。

    蘇清痕忙又坐回榻邊,俯身探問:「小月,你怎麼樣?傷口是不是還在疼?」

    蕭月勉力定了定心神,又仔細瞅了瞅面前這個對自己關懷備至的男人,半晌,她才呆呆吐出三個字:「蘇清痕!」

    心底,似乎有舊傷疤被撕裂一般的疼。蘇、清、痕,這三個字,是她心底的一道疤,被掩埋來了多年,如今再翻出來,依舊疼得厲害。原來,那心上的傷,從來也沒痊癒過。

    蘇清痕只低聲對她道:「對不起。」是他治下不嚴,是他速度不夠快,否則她也不會傷成這樣。

    蕭月面上的神情一分一分冷了下來,別過臉,閉上眼,不再看榻邊的人。沉默是她願意施捨給他的唯一回應。

    蘇清痕只覺得喉頭發澀,半晌,方道:「你先休息,我去召軍醫來給你診脈。」

    他起身向帳外走去,一步一步,只覺得腳下沉重無比。她是那般決絕,那般烈性的女子,容不得他的一次欺騙!

    剛步出營帳,忽又聽得榻上人虛弱的聲音:「等等。」

    蘇清痕一下子立定,忙又返回榻邊,面上是掩不住的喜色。她終究還是肯理自己的。

    蕭月望著他,問:「你……是雲麾將軍?」

    蘇清痕點頭:「對。」

    蕭月又道:「你們的人去青桐村抓壯丁,我丈夫也被抓走了。他病得昏昏沉沉,打不了仗,只能浪費軍中的藥材。你能不能放了他?」

    丈夫?丈夫?蘇清痕只覺得耳中「嗡」的一聲,笑容僵在臉上,腦子忽然變得有些不清楚。

    「你……嫁人了?」也對,很正常。他認識她的時候,她十六歲,如今該是二十一歲。大胤女子在這個年紀,大多都已相夫教子為人妻母。

    蕭月略略思忖,終究沒敢報出全名,只道:「我丈夫姓林,整個青桐村只有他一個姓林的。你能不能查查他在哪個營區,放他回家養病?我感激不盡。」

    蘇清痕指尖發顫,面上猶自強笑:「我……我不清楚這件事,我馬上去查。如果事情真是你說的那樣,我一定讓他離開。」說完,再無勇氣看榻上的人一眼,逃一般離開營帳,腳下一陣踉蹌。

    待他出去,蕭月莫名的長出一口氣。他看起來比五年前變了不少,變得成熟而且誠懇,只是眉目間莫名的多了一段滄桑。不過,都與自己無關了。此事一旦了結,自己與他終歸只是路人罷了。

    ******************************************

    陸詢因為救了蕭月,這幾日在軍中備受禮遇。他仗著自己忽然變得無比超然的身份,多番打探,終於知道蕭月一事的始末,也終於見到林鍾憑————他被丟在新兵營一間收治重病新兵的營帳裡。陸詢仗著自己是軍醫,也不管這營區是不是歸他負責,大喇喇就進了營帳裡。營帳裡此刻沒有軍醫,只有十幾個病得昏昏沉沉的新兵,林鍾憑也在其中。

    若單從外表看,林鍾憑與陸詢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陸詢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十分清俊,一副柔弱書生模樣。林鍾憑則是朗眉星目,鼻如懸膽,身軀高大健碩。只是此刻,清瘦的陸詢神采飛揚,林鍾憑卻是面色潮紅,一副病歪歪的模樣,高大的身軀軟在榻上起不來。

    陸詢嘖嘖歎道:「聽說你最近改行吃軟飯了,難怪全身的骨頭都軟了。」

    林鍾憑無精打采的抬起眼皮看來人,發現是他,十分驚奇:「你怎麼混軍營裡來了?」

    陸詢道:「懸壺濟世乃是醫者本分,軍營裡有傷兵需要我,我就來了。」

    扯!他想法要有這麼純粹,林鍾憑把腦袋割下來給他蹴鞠。

    陸詢又問:「你這怎麼回事?抓壯丁還能把你抓來?」說著,上前給他把脈。

    「水土不服,總生病,連個小卒子都打不過呀。」若非病了,他也不會如此不濟。他被抓來的頭一天,胤軍的兵士只當他是為了回家在裝病,第二天發現他是真病了,第三天就把他丟在這了。這間營帳裡都是些得了不治之症的兵士,根本沒人管,只等死了以後拖出去埋了。

    「哈」陸詢笑了,「哪個庸醫給你診的脈?你這叫水土不服?你這分明是花粉過敏!」

    「花粉過敏?」

    陸詢從袖子裡摸出一個藥瓶,倒出兩粒藥丸塞進他嘴裡:「這邊關一帶有種很奇怪的花,叫水娘娘,可以致人過敏。不過只有體質十分特殊的人,才對水娘娘過敏。水娘娘的過敏症狀十分罕見,不同於一般花粉過敏。一般的花粉過敏,表現在外,這水娘娘則是在體內。怎麼樣,你近來是不是經常覺得呼吸困難?」

    林鍾憑道:「還真是。」服下陸詢給他的藥後,不過一刻鐘,林鍾憑便覺得週身較之以前舒暢了許多。不由林鍾憑不歎服:「這些年,你醫術大有精進啊。」

    陸詢白他一眼:「我醫術要是不進步,你媳婦早死了。」

    林鍾憑一驚:「你見過小月了?」自己已經在軍中被困三天,她一定急壞了。

    「何止見過。」

    「她現在還好吧?」

    「很不好。我估摸著,她這兩日也該醒了,若再不醒,就真沒救了,最多也是個活死人。」

    「你說話能不能不賣關子?她到底怎麼了?」

    二人正說著,一名侍衛兵尋到此間。看到陸詢,那侍衛兵喜道:「陸軍醫,你果然在這裡,小人找你很久了。蕭姑娘醒了,蘇將軍請您過去給瞧瞧去。」

    林鍾憑急了,掙扎著從榻上起身:「我也去。」

    那侍衛兵是個勢利眼,上下斜睨林鍾憑一番:「你誰呀?蘇將軍的營帳是你說去就能去的?」

    林鍾憑也不跟這小人一般見識,只道:「在下姓林,青桐村人氏,乃是蕭姑娘的丈夫。」

    那侍衛兵長大了嘴,好半天才道:「原來您就是林壯士啊,蘇將軍有請!」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