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丟失的手鐲 文 / 南山南
文軒到了桃樹下,他一路疾跑過來,顧不得歇息便把石塊給踢開,記過發現裡面一無所有,他一驚,難道是已經提前取走了,他沮喪地立在那裡,想了一會決定還是回去看看常樂那邊的情況。
他回來的時候,還沒到便看見人群中有人跪著,他心裡一個疑問,難道這麼快就抓到了,他一路小跑過去,一細看,才發現跪在地上的人是香蘭,他忙問,這是怎麼了。大太太一陣冷笑,道,怎麼了,你問她怎麼了,虧得在我們家待這麼久。文軒忘了一眼常樂,他立在那裡,滿臉無奈。便轉過眼,望著香蘭,道,香蘭,這是怎麼回事,你告訴我。香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她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把頭低著,她絕不能說是二少爺送她的,老爺最討厭少爺和下人過分親密,一說出來只怕二少爺定會受到牽連,她只是低著頭不開口了,張媽在一旁看著心疼,她望了望眾人的目光,她絕不相信是香蘭偷了東西,可是上次的事才過,她是絕對不能開口的,只能看著她,卻無計可施。文軒抬起頭,道,是誰發現的。他見沒人出來,便看了看老爺,老爺道,常樂,你說說情況。文軒一驚,怎麼會是常樂,他望過去,便看見了二太太若有所思的樣子,他的腦子全都亂了,常樂一臉的不屑,道,你們看到的是怎麼樣就是怎麼樣,我不知道。老爺望向二太太,她一抬頭便對上老爺的目光,便道,我和常樂在香蘭的櫃子裡發現了這個鐲子。香蘭的身子顫了顫,老爺看著香蘭,道,你說說,是怎麼回事。香蘭只是一個勁地搖頭,一言不發。文軒忙道,父親,就算是在她的櫃子裡發現也不一定是她偷的,陷害這種事我們見得多了,這件事,我覺得還得查查。大太太道,查什麼查,證據確鑿,依規矩,應該被趕出高宅。香蘭的眼淚往下流,全都落在常樂的眼裡,他好幾次想開口都被二太太拉住了,心裡一團火氣。這時二太太站了出來,道,剛才大太太說了,進庫房得要鑰匙對吧。大太太望了她一眼,一臉驚訝,道是,二太太笑了笑,道,好,那就好,對了,你不是說進入庫房都會有記錄嗎,那麼,上次進入庫房的時候是張媽和小香,說完她特意看了一眼小香,又繼續說,那時候的香蘭剛好出去給我買東西去了,是有不在場證明的,您說是嗎。大太太道,是的,可是剛才清點庫房她是在場的。二太太笑了笑,道,剛才在場的人多了去了,那可不止她在,她一轉念,又道,再說,要是是剛才拿的,她並沒有時間回屋放東西。說完她望向阿嬌,道,阿嬌,阿嬌連忙站了出來,她又道,阿嬌,你說剛才香蘭是不是一直在場,你如實告訴大家。阿嬌道,是,剛才香蘭一直在,沒有離開過。二太太笑道,如此說來,那就不一定是香蘭拿的了。說完她便望向文軒,文軒便道,這件事我們可以慢慢查,沒必要這麼早下結論,何況這樣僵著只是為了一個小鐲子傳出去未免被人笑話。大太太一聲冷笑不大不小剛好落在每個人的耳邊,道,一個小鐲子,文軒你說得倒是輕鬆,這樣下去,還有沒規矩了。文軒不知怎麼的,看見大太太那張臉,他總有一股爐火在胸口蹭蹭地燃燒,他緩緩的聲音從喉嚨滑出來,落在靜秋耳朵裡她想起了上次他們一起第一次看電影時他溫柔的聲音,她彷彿感覺到了他的鼻息,但是怎麼感覺過了好多年,看著他的臉,她有些恍惚了,他道,我的意思是不能冤枉好人。大太太的聲音尖尖地幾乎是一字一句地吐出來,道,你的意思是我冤枉好人嗎。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文軒彷彿不知道該怎麼就緒解釋,這時老爺開口了,這事文軒你慢慢查查看,大家都散了吧,說完拂袖而去,留下大太太一臉驚愕。
到後來香蘭也無法理解常樂為什麼始終一言不發,她願意死守秘密,但在那一刻她希望他能說出口,其他的聲音彷彿都往後退,她等待著那個熟悉的聲音,等待那麼一刻,就像一顆石子劃破湖面的沉寂,她拚命去壓制自己心裡的那個聲音,她心裡的那兩個聲音在她耳邊撕扯著,然後她聽到眾人離去的聲音,細細碎碎,然後她彷彿看見了他的目光,憐憫,歉疚,可能還有同情,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在地上,發出淒涼的聲音,然後她聽到了他蹲下來膝蓋發出細碎的卡嚓聲,她彷彿看見了三太太那張像百合一樣的臉,那裡有著她無法理解的悲哀和默然,她始終不懂她,但在那一刻,她彷彿聽到了人群背後她手心有一陣破碎的聲音,她感覺到了她一直未離開,她感到莫名的安心。
常樂拿著那個長命鎖的時候他無法理解香蘭的意思,她讓他好好保留,他不知道它怎麼會落到她的手裡,他有一陣詫異,他感覺到上面停留著她的溫度,他心裡深深的內疚,它們就像一層又一層被覆蓋的黃土,將永遠被深埋,不知怎麼,他的心裡有一種被撕裂的疼痛,好像是到了嘴邊想說什麼卻遲遲發不出一個聲音,他看著它發出銅色的光芒,幾十年的時間在上面留下深深的痕跡,哪怕過了好多年,他都相信它曾經把自己的溫度傳遞給她,它一定發生了深刻的變化,儘管看起來只是很細微的。
很多變化發生的時候是不會被人發覺的,比如振興拿著電影票興高采烈地衝進高宅的時候他絕對不會知道這可能是最後一次和他們一起看電影,而這樣的時間裡指的是一生。他衝進去的時候,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想得很清楚,可以不用再猶豫甚至不用再抉擇,但是這一刻,他站在那裡,他還是停下了步子,他突然又一種預感,他不知道它是什麼,但是有那麼一刻,他有點畏懼,他仰了仰頭,正準備踏出步子的時候便見著靜秋走了過來,他的眼睛彷彿被點亮了,然後他就想起了秋高氣爽這個詞,靜秋今天披了一件細呢子外套,毛茸茸地在她臉上投下一片明媚,他覺得這樣的風景與這裡格格不入,一陣遺憾的感覺讓他半天沒有開口,倒是靜秋先開口了。她遠遠地便見著了他的視線正對著自己的方向,一直如此,他總是方向明確,那樣的聲音,直指人心。他眼裡的光是肆無忌憚的,沒有半分憂慮,有時候她覺得自己竟有幾分是羨慕的感覺。
她道,好久不見。他的笑容慢慢綻開,道,好久不見。他的心裡有一陣滄桑的感覺。等她走近了。便問道,你今天有事嗎,我定了下午的電影票,剛好過來找你們。她笑了笑,一朵百合掃下一束秋日裡的光,卻像梨花一半細碎地飄過來,道,有時間,她一想,又道,你通知了文軒嗎,他知道時間了嗎。他的心裡一陣刺痛感,道,還沒呢,這正準備去呢,你去哪。她笑道,我出去一趟。他看了看表,道,快到了給常樂補習的時間了,我還得去通知文軒呢,也不打擾你了,說罷便讓開了路,她便走了出去,在風中留下一道細微的痕跡,他一直望著她離去,有那麼一刻,他希望她將永遠不會回來。
小香悄悄地走到院子裡,當她發現鐲子不見的時候,她先是一驚,後便當作無事一般離開了。她到了大太太的屋子,她立在那裡,不知所措。大太太望了她一眼,道,你緊張什麼,我又不吃了你。小香道,您讓我做的我都做了,您還要我怎麼做,說著說著便有了哭腔。大太太笑著說,呦呦呦,這怎麼還哭上了,你怕什麼。小香哭著哭著便跪下了,雙肩在半空中顫慄著。大太太收起了笑臉,道,我要你去二太太那裡再找一次。小香道,好,然後便失神落魄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