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歡離合 青衫淚(六十五) 文 / 琉璃帝
緣春欲盡傷物華,君心不負相思意
夜來夢魂心悠然,禪房落日浮雲生
只要有人在耳邊嘰哩哇啦勸說入宮,我有意迴避了一些好言良語。剛才酒憨正起岳柔隨口提起入宮之事,雖然我面上未露一絲表情,心中仍是一陣痛楚。只是春兒、彩雲都在,親情牽絆,為免她們憂苦縈繞心間,不能放縱任性地沉溺於情傷之中,一陣黯然痛苦後,還是勉強振作了精神,展目遠眺近處深山的四野風光。
岳柔為人心善,嘴上明擺說著,眼裡還是看到了我不知所措的情緒變化,忙向彩雲使個眼色,也不說什麼,用手拊在彩雲的肩上,很溫存地對彩雲輕輕說道道:「彩雲妹妹,你現在的心情彷彿受到深醇的酒香,只覺沉醉和麻木。那些傷心勞神的事情就不用再想,不是說你見多識廣,從小去過哪些好玩的地方?遇到什麼趣事見聞,不妨也講給我們聽聽。」
彩雲雖然頓然間性情疏闊飄渺,卻也不含糊,立即反應過來,笑呵呵拉著岳柔:「姐姐,你可不知,這種甜蜜濃稠的老酒,使得我的心醉了。你可不知其中的酒勁兒,入了口就如涼風撲面過來,酒濤澎湃,激得我的心冷了,話語也止了,神情也消沉了。我一直想跟你講來著,你都不敢理我。跟你說哦,我到過蘇州朦朧煙雨的西湖,遊遍大明山,遇到一棵萬年長綠的菩提樹!」
春兒性情聰慧,如何不知道這兩人的用意,當下也微微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道:「這也奇了,那一定很有趣,曾聽聞稀有少見的萬年菩提樹樹葉長得十分茂盛;至於菩提樹花果呢,只餘些許的殘香在我意象中罷了。當年釋迦摩尼在菩提樹下禪坐悟出佛,後來禪宗六祖慧能寫了一首「菩提本無樹」的詩句流傳甚廣,乃至成為佛家的真理。你快講吧。」
彩雲拉開龐大豪邁的架勢,正準備口若懸河,理直氣壯要說。突然停了下來,目瞪口呆,怔怔地看著遠方。
「大家快看,那是什麼?」我也情不自禁伸長了脖子向同一方向看去。
一行數十精英騎手正從深山小路間盤旋穿過,一個個騎姿英武,馬勢如龍,當先一柄顯眼的正黃旗迎風招展,純黃旗面上一隻銀龍躍躍欲飛。
「那是皇帝親自統領的軍隊。」我神色一凝,沉聲道。
聽後岳柔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神情似喜似憂。
彩雲也神思恍惚,忽而皺了皺眉,起身快步出去,站在石台前,凝神眺望。
提起皇帝,三人的表情都凝重起來。雖然他們都是置身事外,毫不知情的旁觀者,但畢竟還是脫離不了與我當局者的關係,時局如何還是能很容易知道的。更何況對於皇室等級森嚴,貴賤嚴明,要想避世不出,一時氣盛恐怕是不討好皇上,反而會激怒。他們都還保有一些還算清晰的明白其中的事理。
「皇室派來等級最高的旗幟,終究是要恭請香玉娘娘回宮大婚麼?」半晌後,岳柔心內暗驚,慨歎一聲,「希望不要娘娘盡快回宮。」
我也愣了片刻,突然一甩頭,道:「也許不盡實,不說這個了,我們會禪房看看吧。」
彩雲、春兒也知道這是恭請鸞駕,談之無益,當下也都緘了口,默默隨我前行。
雖路上的景色迷人,已無心再去細細品味欣賞,匆忙走在古道荒林哀歎連連。四壁的山色青青,曲折的流泉沖激著沙石,發出悲壯的音韻,眼前便是禪房,此刻屋頂上縈繞著淡淡的炊煙和行雲。靜心聽到皇上即將立馬於萬山巔。快步走到禪房裡等待。
眼看著軍隊越來越近,春兒急得團團轉,彩雲卻一點不著急,好整以暇地偷笑看著春兒著急。
我假裝鎮定自若,微微一笑,淚眼卻朦朧迷糊,嘴唇不住地發顫,一步之遙,終究會生生斷了曾經美好的念想。對身旁的彩雲、春兒說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亂說話,你倆保持沉默就好。若是皇室有人強意問話,問什麼就如實說什麼。千萬不要緊張兮兮。」
彩雲細細抿了抿紅唇,笑裡添了三分險峻之意:「心中緊張那是自然,娘娘吩咐好的會做好,可好不容易才有這千載難得的機遇,若真是皇上和熹貴妃能貴步駕臨咱們禪房,哼,就怕熹貴妃玩弄權術,餘憤未平亂說壞話。娘娘豈不是白白遭受這番難堪?無論說什麼也不能讓那狐媚子攪混了局面。也幸而本姑娘早有準備。」
聽著彩雲漸漸把心中不平之氣一口氣說出,不覺冷笑一聲。我和春兒抬起頭見她怒氣勃勃,誰還敢說不好的字樣,都道:「很好很好。」
「好了,別耽擱了時辰,趕緊去準備恭候聖上吧。」我催促著兩位小妮子隨了彩雲去奉茶,僅僅留著春兒在身邊伺候吩咐。隨即召喚來臥佛寺寺監的岳柔:「只管吩咐人盯緊了,說什麼也先暫且別讓皇室的人闖進禪房。」
岳柔何嘗不明白我害怕遵守規規矩矩禮節的心意,畢竟過了快一個月的清修淡泊的生活,突然卻成了眾人的中心,尤其又要面對那些繁文縟節,自然會有些茫然不適從。眉眼裡笑意越濃:「香玉娘娘安心就是,你從小在眾人面前清秀可人,知書識禮,是一個溫婉的好女子,相信當今皇上今日驚鴻一瞥就再忘不了了。即便是那不應該的人闖了進來也會被責怪問罪的,只怕也是徒增煩惱憂心罷了,哪會有人敢動上一根毫毛。」
我笑著點了點頭,說道:「越柔言之有理,未來之事,心中難以揣測,既然皇上來了,就順其自然好了。也沒什麼好多想的。」
眼見著人馬軍隊蜂擁而來,為了知道來的是否是皇上和熹貴妃。吩咐春兒不用在身邊伺候,跟隨了岳柔一併往外走,出了門外。春兒抬頭看了看一塵如洗的澄藍碧透的天際,心想這天公也有璀璨敞亮的時候,人心卻是慣來難以琢磨。她經歷很多是是非非,自然也懂得如何面對,主子的事從來輪不到她來插嘴。
只不過,不管在家裡還是宮中,任是誰與爭奪心裡也無法抗衡,論才貌論品學,任何一女子哪裡能及得上我的才華一半呢!沉溺於胡思亂想中也不知前面的路,很快隨岳柔來到了方才軍隊走過的地方。看眾人已經消失,才鬆了口氣,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卻已被軍隊們團團包圍住,顧不上多想,和侍衛們胡攪蠻纏地拖延著時間。
「真想不到人煙荒蕪的千年古寺脾氣暴烈,性子高傲的女子,有香玉娘娘在身後撐腰自然不屑於本王的駕到。」和碩寶親王弘歷對岳柔、春兒蠻橫無理毫不介意,微笑著說。他揮手命包圍的眾人散去。「我有急事要找香玉,今日有所誤會想必提前做好準備。倘若香玉若真的不想見我,一炷香之內,本王自然離去。」
他方才欲要轉身離去,岳柔立即說道:「等等,四阿哥不辭萬里辛勞前來探望香玉娘娘想必心中有事要告知,何不如隨我和春兒現在就回禪房。只是一般照理說,香玉娘娘這個年紀仍是依偎在父母身邊撒嬌的年齡,可惜自從來到了此地一絲親熱的感覺都沒有了,也許你來了她會很開心。」
「姑娘不必多慮,本王就和你回禪房看看,其餘的軍隊就留守在山中,無須再跟隨。」弘歷好心好意寬慰岳柔,一句雲淡風輕的話吩咐好軍隊留下來,並叫岳柔、春兒一齊蹬上馬背騎馬往禪房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