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晴圓缺 泊秦淮(八十一) 文 / 琉璃帝
紅綃學舞腰肢軟,旋織舞衣宮樣染
露桃宮裡隨歌管,—曲霓裳紅日晚
天祐問道:「要給這位大夫多少?」小丫鬟微笑說道:「回少爺的話,太少也不顯體面,大約也得要一兩銀子,才是我們這大家子的風度。」天祐再次喧問道:「王太醫來了會給他多少?」小丫鬟笑道:「王太醫和吳太醫都是常客了,看在老祖宗的情面上,自然也並沒給多個錢的,不過每年中秋時節登門拜謝送禮,那是一定的年例。這人第一次上門,須得給他一兩銀子去。」
天祐聽後,便命一叫珺瑤的丫鬟去取銀子。珺瑤道:「妹妹還不知銀兩擱在哪裡呢?」天祐道:「珺瑤妹妹,我過年之時得的壓歲錢自己在小櫃子裡存放一些,我和你找去。」說著,倆人一同來至堆雜物的房子,開了紫檀木嵌螺甸櫃子,上一格子都是些筆墨,紙硯,香水,各色荷包,汗巾等物,下一格卻是幾串銅幣。於是開了抽屜,才看見一個小框內放著幾塊銀子,倒也有一把桿秤。珺瑤便拿了一塊銀子,提起桿秤來問天祐:「那是不是就值一兩?」天祐笑道:「你在問我?挺有趣,你是如何想的呢?」珺瑤也笑了,又要去問其他人。
天祐笑了笑道:「你手中的這一塊銀子足以付給他了。我心裡有數。但這不作買賣,算這些做什麼呢!」珺瑤聽了,便放下桿秤,可還是不放心,隨意揀了一塊掂了一掂,笑道:「這一塊只怕是一兩了。寧可多些也好,別少了,以免那窮迫的大夫笑話,不說咱們肚子裡沒有一點墨水,倒說咱們愛財如命似的。」那一聰慧的丫頭站在外頭台磯上看到了,笑道:「那是五兩的錠子夾了多點,這一塊至少還有三兩呢!天祐哥在逗你樂呢,珺瑤姑娘放了這塊,再揀一塊小些的罷。」珺瑤早關好了櫃子,拍拍身上的灰塵,笑道:「不想再找!多了些你拿了去罷,這也算賑濟貧窮。」天祐依言溫文回道:「好,就聽你的。你只快叫別的妹妹再請王慕容大夫去就是了。」珺瑤接了銀子,自去料理。
一時別的小丫頭果然請了王慕容太醫來,重新診了脈後,說的病症與前相仿,只是方上所訴沒有冬蟲夏草,人參等溫補藥,倒有薄荷,枇杷葉,白蘿蔔等,藥之天然份量較先也緩和些。天祐喜笑道:「這才是女孩兒們應該服用的藥,雖然疏散中和,也不可太藥濃烈。舊年我膝軟乏力了,卻是傷寒內裡飲食停滯,他瞧了,還說我經受不起甘草,桂枝,麻黃等烈性強的藥。我和你們一比,我就如那荒漠戈壁里長的幾十年的一棵殘喘不堪的老洋槐樹,你們就如朝霞雲彩進我的那才剛開不久的木芙蓉,連我身體禁不起的藥,你們薄弱纖細的身子骨如何禁得起。」紫鵑忙完手中的活兒走過來笑道:「大漠裡只有洋槐樹不成?難道就沒有仙人掌?我最嫌的是洋槐樹,那麼乾枯的樹枝,葉子只一點子,沒一絲繁榮面貌,他也是真討沒趣。()你偏拿一個不相干植物來自比,也太看不起自己了。」天祐笑道:「這頑強的生命力植物不敢攀比。你說還有何物在這惡劣的生存環境裡自強不息?就連孔子都說過: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可想而知這兩耐寒的植物高雅,不怕害臊的才願意與它相比呢。」
正說得起勁,只見珺瑤按照大夫的吩咐從大街上的藥館取了藥來。天祐命把煎熬藥的銀吊子找了出來,就命在屋內的火盆上煎。紫鵑因說:「我已經給家奴送到茶房裡煎去,弄得這屋裡滿是藥氣,聞了如何受得。」天祐道:「藥味散發的香苦酸醇氣味比一切蒼天下的花香果香都優雅淳樸。天宮上的神仙親自採藥燒藥嘗藥,再到高人逸士採藥治藥煉藥,世上最美妙的一件實物。這屋裡我正想各色都一起集齊了,就只少繚繞不絕的藥香,如今恰好都全了。」一面說,一面早命人煨上,細心看好火候。又囑咐紫鵑打點糕點信件,遣家奴去看望蕙蘭,勸她不要過於悲傷少哭。一一安置妥當,方過前大堂來李祖母三姨娘處問安吃飯。
正值我和李祖母三姨娘商量談話說道:「近些日子漸漸又冷又短,不如以後姨娘領著大傢伙兒在園子裡吃飯喝茶。等天長暖和了,再來回的跑也不礙事。」三姨娘笑道:「這主意挺溫暖人心的。颳風下雨倒不方便。吃些東西受了寒冷對身子不好,空腹走來,一肚子冷氣,強猛吃熱乎的東西對胃不好。不如用後園門那空閒的幾間大房子,不時有丫頭們上夜的,挑選精明能幹的女廚子在那裡烹飪佳餚,順便叫上夜燒飯的姐妹們一起上桌來吃。新鮮菜蔬是有分好比例的,在總管房裡支食譜去,或要菜錢,或要幫忙,那些野味,獐,狍各樣美食,煮好後也分些給他們就是了。」李祖母笑容滿面道:「我也正愁著呢,就心裡總是擔心若又添一個廚房多事些。」我解釋道:「老祖宗,凡事多往好處想。多添一個廚房並不是件壞事。只是把好的分到該用的地方,這裡添了,那裡減了。就便多費些事,其實還是一樣的人,不會多事。小姑娘們冷風朔氣的,刺骨透心的風別人還可經受得住,那我和香玉妹妹如何禁得住這麼冷的天氣?就連天祐哥哥也禁不住,何況眾位姨娘姑娘。」
李祖母道:「正是這話了。不過話說回來,也不知為何紫禁特別出奇在秋日已如寒冬一樣寒氣逼人,開始都用些煤炭取暖。真不知冬日會如何?上次我本想和你們提到這話,我見你們平日的大事太多了,如今又添出這些事來,何況紅玉你也要准回宮。很多事為了老太太我的臉色你們固然不敢抱怨,未免想著我只顧疼惜家裡的子孫女兒們,就不會體貼想著你們這當家人了。你既這麼把內心真實的話語說出來,這更好了。」因此時曹嬸娘四姨娘都在座,雪芹的姑媽曹佳氏及夫婿平郡王納爾蘇也都過來請安,還未應付過去,李祖母向三姨娘等說道:「今兒我才說出這不入耳的話,素日我不說,一則怕情誼上傷了一家人和氣的氛圍,二則眾人不服。今日你們都在這裡,都是經歷過妯娌姑嫂的,假若換位是你會不會也像我這年邁的老太太這樣想的到的沒有?」
曹嬸娘,三姨娘,四姨娘等齊笑說:「老祖宗今日說笑了。在平日也少見,別人的眼裡不過是禮上顧及情面,實在真心實意的是為了真疼全家上下牽腸掛肚。不就是老太太一人,剛所說也是發自心底肺腑之言,實然和睦相處這麼長的時間還不是老太太的操勞費心。」李祖母點頭歎道:「大家也許心裡知曉我雖特疼天祐一個人,我又怕他太伶俐也不是好事。」三姨娘忙笑道:「這話老祖宗多心說差了。世人都說天姿聰明而且喜好學習,也有人說太聰慧伶俐怕活不長。世人都流傳的話,人人都信,獨老祖宗不當說,不當信。老祖宗只有千伶百俐過我幾倍的,怎麼如今這樣福壽雙全的?只怕我明兒還勝老祖宗一倍呢!我活千歲後,等老祖宗歸西辭去,我才離去呢。」李祖母笑道:「眾人都逝去了,單剩下咱們兩個老妖,有何意思。」說的眾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