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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晴圓缺 悔人倦(六十八) 文 / 琉璃帝

    金釵鎖斷紅玉香,簾鉤鸚鵡夜驚霜

    欲織相思花寄遠,終日相思卻相怨

    換作別人家這般年紀的孩子都愛粘著爹娘撒嬌耍性,又或是與小玩伴嬉戲玩鬧沒天沒地的,可憐的我卻非如此,我習性清靜,不粘任何人,至於我也無任何玩伴。

    曹家落魄以來家中來往的稀客越來稀少,侍候的僕從中年紀最小的她與香玉也大不了我幾歲,所以我身邊並未有什麼相仿的同齡人。我記得初出生時,自家裡曾派過四個五六歲的小丫頭,既是規矩,也是讓其陪著我一起長大,親近些,也用得長。但其母看過後便叫人送出園了,是以貼身侍候的一直是她倆春兒冬兒,予她倆來說倒是求之不得的事,只是我也許缺少自由的空間。

    春兒靜靜的站在園門前悄悄的看著水榭之中的那個瘦弱的我。不敢走上前打擾我,心裡頓然難受。

    實然在府裡全家滿心的喜愛疼愛著我,可是對著有時這沉靜得出奇的我,她們除了侍候好我的日常生活外,再無他法。也許而香玉妹妹自從入曹家以來便性情大變,清冷寡語,雖祖母偏愛於香玉妹妹,言行裡卻也少帶出親熱。至於曹家府上裡其他的公子、姐妹,雖則是我的弟妹,但唉,不提也罷。

    為了討好我,曹家曾提出或許真的該給我尋個同齡的夥伴。以解悶擺脫寂寥之苦。

    春兒一邊想著一邊輕輕走過去。笑著對我說「香玉娘娘,該回去用晚膳了。」

    水榭中的我看得出神,稍過了一會兒,聞聲移首,看著滿臉春風的春兒,稚聲稚氣道:「春兒,吾記起娘說,快入冬了,芙蓉便要謝了。」

    「謝了就謝了,明年還有好看的。」春兒笑了笑。

    「明年的花該與今年的不一樣了。」我小小的手指不捨的撫著欄邊一朵芙蓉。

    「芙蓉都一個模樣,顏色不一罷了。」春兒解釋道。

    我卻搖了搖腦袋,看著巧春兒笑著道:「春兒,明年的我就與今年不一樣的,那芙蓉當然也會不一樣。」

    春兒一愣,不解我話中的含義。

    「走吧,回去了。」我輕輕跳下長廊欄杆,牽起春兒的手往回走去。

    我的話語總帶有一絲聰慧。春兒看著此刻剛系我腰間的玉珮,知曉這是天祐常伴身邊的玩物,心頭不知怎的便有些沉重。

    「香玉娘娘,你心裡一直在意天祐,對嗎?」春兒柔聲問道。

    我抬首,黑亮得似水晶的眸子看著她,帶著一點點疑問,「天祐?我也不知說什麼才好!」

    春兒停下了腳步與我平視。「香玉娘娘不用說,奴婢也看得出來天祐就是陪著香玉娘娘心裡的人。真羨慕以往的生活,天祐陪香玉娘娘讀書、寫字、彈琴、下棋,還可以陪香玉娘娘一起玩,比如說捉迷藏啦,又或者一起編草蟲啦,天祐可以跟香玉娘娘一起做很多的事,難道香玉娘娘不想?」整了整繡著花紋的衣襟,又道:「香玉娘娘若想要和天祐在一起,奴婢就和祖母和爹爹去說,讓香玉妹妹跟四姨娘說一聲,四姨娘一定會答應的。()」

    我想了想片刻,鬆了口氣,說:「讀書、寫字、彈琴、下棋我一個人就可以做了,不用勞心他人。」

    春兒一怔,然後輕輕問道:「香玉娘娘會感到寂寞嗎?」

    我淡定不解的看著她,「寂寞是什麼?」

    這個問題春兒無法回答,所以她只能笑笑,道:「也罷,香玉娘娘覺得好就行了,咱們回去用膳吧。」

    用過晚膳,春兒陪同我共同出園上街遊玩,曹家大總管芳麒已領著兩名侍女候於門前。往昔每月的這一日皆是他親自接送,從未假手他人,是以我很是放心。

    飯飽酒足,我如往常般,春兒打著燈籠和我坐在靠近府邸門前的長廊上,一邊繡著帕子,一邊等著芳麒出來。白色的絹帕上以青線勾勒著幾葉青荷,是繡給天祐用的。我一邊繡一邊想,按往常的貫例,天祐會和其他幾位小公子、姐妹一起陪爹爹用晚膳,用完晚膳後再用一杯名茶,然後會由芳麒送過來給我品嚐,不過偶爾有幾次爹爹有公務纏身,並未一起用膳,那麼午時前天祐便會來我房內探望,所以我還是要為天祐晚膳作點準備的。今天的晚膳應該由爹爹吩咐下人準備了,只是還沒等我思量清楚,便見早上隨芳麒來送我的兩名侍女中的一位疾步向這邊跑來,剛到大門外不遠處便喊道:「香玉娘娘,馬車已備好,可以立即啟程!」

    「這麼快?」我被她那匆忙的模樣驚得手一抖,針便紮在了指上,頓時青荷染上血色。

    「香玉娘娘,奴婢沒有注意到你在此繡荷包,還望香玉娘娘大人不記小人過,下次多加留心!」那名侍女急急道,又茫然的看了一眼身後,才壓低了聲音道,「奴婢受總管吩咐而來,可我才剛來沒有幾天,對周圍的一切還是很陌生。」上前輕輕拿起了我的手指,吹了吹我受傷的傷口。

    「沒事,以後多熟悉環境就好,既然馬車備好,那就即可啟程」我緩了緩心裡的驚嚇,彎起腰拾起落在地上的荷包。

    「香玉娘娘,奴婢還有些事,就不多陪在身邊,馬車就停在不遠的地方!」那侍女最後再囑咐一句後便匆匆離去。

    上了馬車,聞著庭院裡的秦嶺桂花開得異常繁盛,在澹澹的月光下如點點的碎金,香氣馥郁游離。我在馬車內無心賞花,遙望著宮門外重疊如山巒的殿宇飛簷,心事重重。

    紫禁城的街上微微輕風熏人欲醉,琴音如水低回婉轉,滿街清香縈繞沁脾。

    到了石牌坊便下了車。我提議道:「如此良宵,千金一刻,我們趁著燈月,倒是步行好些,把車跟在後頭,回來再坐罷。」春兒道:「甚好。」倆人慢慢的走,一路閒談,不多時就到了燈市。

    看著熟悉的街巷漸漸遠去,路邊的風景也由熟悉逐漸變得陌生。離家的愁緒暗自滋長,畢竟這是我第一次從宮中回到家中的大街。未來充滿希望亦充滿不可預知的變數,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會是什麼。

    一進燈棚裡,便人山人海的擁擠起來,還夾著些車馬在裡頭。我和春兒在那些店舖廊下,慢慢地走。只見那些店舖,都是懸燈結綵,有掛玻璃燈,有掛畫紗燈,有裡頭擺著燈屏,有門外搭著燈樓;還有那些賣燈的,密密層層的擺著。幸喜街道寬闊,不然也就一步不能行了。還有那些人在門口放泥筒,放花炮,流星趕月,九龍戲珠,火樹銀花,鑼鼓絲竹,真是太平景象,大有豐登,因此人人高興,慶賞夜市。又見有一隊香車秀攆過來,也都開著簾子,貴族丫鬟僕婦坐在車沿上,點著西域彩蝶芳香。

    那些富貴女子,在大竹簾窗內,左顧右盼。我和春兒也各留神凝視,有好看的,有不好看的,但華妝艷服,燈光之下,也總加了幾個成色。倆人走路也不能齊集,有些參前落後起來,約過了七八輛後,又有了幾輛接上前隊,便擠住了開不開。

    此時春兒在前,剛剛被那車軸攔住,過不去,我見車裡一個貴少婦,生得頗好,打扮也十分華美,我恰好被擠在車前,春兒見那少婦目不轉睛的看著我,見我倒低了頭,卻無路可走。也許女扮男裝也略顯瀟灑倜儻,見那貴少婦一手把著車門,將身子一鬆,伸出一隻腳來,正是三寸蓮鉤,纖不盈握。見她先盤了那邊的腿,然後將蓮鉤縮進,盤好坐了,那只纖手也就放下。見她對著我嫣然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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