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晴圓缺 悔人倦(六十七) 文 / 琉璃帝
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風住塵香花已盡,侯門一入深似海
香玉驀然聽後,.當眼淚流下來,才知道,在這盛開在年華里的遙遠夜晚。是無論如何堅持都回不到溫馨純然的過往。
十幾年來墮世間,吹花嚼蕊弄冰弦,多情情寄在誰邊,置身於天祐的真實感受,只可惜沒想到一片癡情落得分各天涯,難以重逢。
從天祐那淡淡的眼神中,香玉頓然大悟,人永遠看不破的鏡花水月,不過我指間煙雲世間千年如我一瞬。眼含淚花說道:「天祐,你我之間感情再深,恩義再濃的朋友,天涯遠隔,情義,終也慢慢疏淡。不是說彼此的心變了,也不是說不再當對方是朋友,只是,遠在天涯,喜怒哀樂不能共享。原來,我們已是遙遠得只剩下問候,問候還是好的,至少我倆不曾把彼此忘記。我知道你心裡還有著我,無論你是否在意,我都願意一直等你。」
月上柳梢,週遭一片寂靜,天祐心裡明白過來。愧疚地看著她,半天才說:「妹妹,你我之間也許只是一廂情願,我從幼時共與紅玉相伴,無論發生任何事,她能知我心裡所想,以往時不時的苦與痛願意與我訴之,快樂之事也願之分享,也許在你心裡我知道再回首時,那些眼淚想來可笑;卻不知再回眸時,那些歡聲笑語也能叫我潸然淚下。我和你生命中有無數過客,來來往往,擦肩而過,幻夢一般。然而我和你之間的情誼又什麼也留不住,一個一個的剎那,像鳳吹稚活,像水漫蟻穴,一瞬間便緣生緣滅。真心希望汝在三千過客中,總會等來一個切合心靈的知音,相知於今世相約於來生。我可以為你願用無數浮華的剎那,換的一個不滅的永恆,延續一個不朽的篇章,不過,也許,只是一個夢。」
香玉本想傾訴出鬱積於心的一腔怨情,可忍不住內心的迫切緊緊上前抱著天祐痛哭淚泣道:「時光能帶走每個人的容顏,卻帶不走你心中對我那份真摯的情感。不要無情拋棄離開我,我倆的情誼如那把傘,雨停了不肯收;我們的情感如那束花,花枯萎了不肯丟,既是你在暮年白髮,人生黃昏時刻,你在我心中依然燦爛。那是一種割不斷的情絲,捨不了的情誼。沒有常常的相見,只有長長的思念。能否常伴在你身邊,不理不睬也好,哪怕說上幾句話語我也心滿意足。」
「罷了,一切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時間在變遷,情感在離合,我們漸漸習慣了淡視雲起雲落,靜看花開花謝。至於能不能長遠白頭偕老走在一起也只能聽天由命,時辰已不早,我也該回房休憩,香玉妹妹,你也早些歇下。」天祐低下頭,面上滾燙,想來已是紅若流霞,只好默不作聲。
香玉用手帕擦拭了淚水,輕輕點頭說道:「諾,天祐哥哥無論說什麼我都會好好聽你的話,現已晚,是否吩咐命丫鬟陪同回房?」
天祐臉上含愧,緩過神色語氣柔婉:「妹妹無須擔心,我一個人便可去回。」
院內已全無燈火,各院落都早早的關門擁著熱被窩進入夢鄉。天祐連忙端起桌上的熱茶喝了一口解渴,起身,欲往園外走去,香玉送到門口,天祐可走了幾步卻又止了,轉身目光望向樓上,幽沉複雜。
聽著斷橋邊的不斷變換送走的暮鼓陳鍾幽幽聲,在床榻上翻來覆去,雖然已准預為貴妃,不能隨心所欲獨自出門尋天祐,和家人也不得隨意見面,但我與天祐的感情卻日漸篤定。日日形影不離,夫妻相稱,連一胭脂水粉也輪流塗抹。
也不知為何自從宮中歸家心情並不愉快,天祐為了我也受到了很大很多想不到的常人忍受的委屈,可婚姻大事也不能由自己作主,想到進宮前的最後一個晚上,依例家人可以見面送行,爹姨娘娘帶著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來看我為我踐行。芳若早早帶了一干人等退出去,只餘我們哭得淚流滿面。想到這悲傷地場面,淚水不禁滴落在床榻。
可慢慢的,兩眼朦朧,漸漸進入夢裡。怫然間,一對不知時務的比翼雙飛的簷子,穿過微細雨簾,從頭頂掠過。我牽著天祐的手在青山綠水中快樂自在奔跑,有說有笑,相望之間,忘乎所以。忽然一隻大手把我倆無情地分開,我使勁哭喊著天祐的名字,天祐也不斷叫著我,就在一瞬間,不知是誰吹起了優美的笛曲,將我從夢中驚醒。
夜聽名曲,本是賞心樂事,卻引起了怨恨;而一旦夢醒,離愁就隨之襲來,可見是個好夢。然起身倒了一杯涼水喝後又繼續睡去。
日子輕快一如無聲無息中的夜風,瞬間已是幾日。是我以皇妃的身份出園向王祖母請安的日子,春兒早早便將明日要穿戴的衣飾打點好,忙完了,卻不見了原先坐於房中的我,看看天色,申時過半,該用晚膳了,當下出門往園子北邊尋去。
途中經過宜春園,園中植桃栽柳,養芙蓉海棠,聽聞是專為我準備。還有不少的叫不出名來的奇花異草,春夏秋冬,花開不斷,且因天祐和我偏愛芙蓉,是以專辟一個小園種植芙蓉,水芙蓉、木芙蓉、萬壽菊、矢車菊、黃蓮等等品種應有盡有。而在宜春園的最東邊,另有一個小園子,園中心有方圓五丈的池塘,池中種蓮,池邊還築有一座賞蓮的水榭,取名「彩雲軒」。
如同天祐幼小的時候最愛流連於芙蓉園中,蓮池畔彩雲軒則是我從小最愛駐足的地方。春兒望著輕柔的荷塘,漸漸感受生命的四季中,我們身邊的人來了去了,留下或長或短的記憶,最後都慢慢消失在歲月的褶皺裡。隨風飄動的荷葉就像人生的很多時候是悄無聲息的,有些風景錯過了就是遺憾,有些人離開了就是永訣,還留在身邊的,值得我們用心珍藏,傾情珍惜。
每到夏秋季,這池中總是綻滿水芙蓉,清姿玉韻,裊裊風流。那時刻,總能看到我和春兒坐在那流水軒的欄杆上,搖晃著雙足,看著滿池的水芙蓉,靜靜的聽著風送來的蟲鳴鳥啼,若不去叫她,完全有可能呆上一整天。
在春兒的記憶裡,似乎從郡主會走路起,到而今,年年如此。
有時她甚至會想,我與香玉皆容色美異凡人,會不會我便是芙蓉仙子投生的,而香玉則是牡丹仙子轉世,要不,我和香玉妹妹怎麼會這般的喜歡芙蓉與牡丹呢?
曾與天祐嘀咕過,天祐聽後,倒是癡癡笑著點頭。
走至東園門前,遠遠的便看見那滿池亭亭玉立的水芙蓉,那個白衣白襪仿如雪堆的我果然又坐在欄杆上,靜靜的看著那些搖曳生姿的芙蓉出神,粉妝玉琢的模樣仿似水芙蓉孕育出的小仙女。
春兒曾經問過我,那水芙蓉雖美,可年年日日時時看著難道不厭倦嗎?
可我的回答卻很讓她意外。
我說,我是在數芙蓉蕊,可這池裡的水芙蓉老是還沒數完便謝了。
一朵水芙蓉有多少花蕊?
春兒不知道,可是她想,若她問我,我肯定能答出來。可她不敢問,她怕得到確切的答案。看著欄上坐著的那小小的身影,那一刻,她的心柔軟又酸楚。這個時候的我,是不是太孤單了?
想當年親眼看著我從賣藝進曹家的,那時還只會羞羞答答的凡人女孩而今已會吟詩寫字的貴妃了。雖是金枝玉葉,可自小即跟著曹家家人在一起長大,甚少踏出很多地方,更不用說見過世面,也不知是這樣的環境使然,還是天性如此,才十幾歲的我性子卻比那二十幾歲的人更為沉靜理解任何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