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 第十六章 :我從未愛過你半分 文 / 酷爾蔚
吊梢眉雖然在我的過敏反應中算是輕的,但它有個特點:持續時間特別長。
我得把自己趕緊給治好,許久不見老妖精了,可不能讓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是這般醜模樣。
腿下跑地生快,許是跑地太急,又許是跑地專心沒有細細留意,差點和人撞了個滿懷。還好此人不是男子,男子的身上豈會有那般淡雅的香氣?
抬頭的瞬間,一縷陽光正好打在我的眼上,我的眼睛被晃得生疼。
下意識地閉了閉眼,等再睜眼時,一眼就看見了老妖精。
老妖精正站在我對面不遠處,距離我不過半步之遙。他的身上披著一件青色的皮裘,襯地整個人卓爾不凡。他的臉上洋溢著淺淺的笑,梨花白一樣的笑。
我沒看差,是老妖精,真是老妖精。此時是白天,所以不是夢。
我身子一個激靈,正要朝他跑去,突然才反應上來些許不對。
此刻,自己的身子和別人的身子正做著最親密的接觸,這才想起自己方才和人撞到了一起。
將所撞之人打量了一眼,這一眼,差點讓我的靈魂出竅。
恍然間,我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個已經死去的人,而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土庫族的肖克拉,他們口中那個世間最美的女子,老妖精昔日的戀人。
世間怎麼會有如此美的女子,其實若論五官,我的小師妹蝶舞長的絕對不比她差,可她的身上有著一種極為罕見的氣質:仙氣。
看到她的第一眼,相信任何人都會有種相形見絀的感覺,這種感覺不是野雞和鳳凰的差距,而是九天神女和卑微凡人的差距,卑微到讓自己心中有種跪著想要膜拜的感覺。
不對啊,肖克拉明明已經死了,還死了十多年,死而復生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事,那眼前這女子是誰呢?
我再細細看去,發現這女子的右臉上長著一顆美人痣,我清楚地記得肖克拉的畫像中是沒有任何美人痣的,而且她的眼角比肖克拉的眼角略微長一些,下巴的輪廓似乎也有些許不同,那就說明這女子並不是肖克拉。
不是肖克拉,但卻和肖克拉長的如此之像,不能說有九分相像,七八分絕對有了。
我看她時,她也在看我,那一雙絕美的眼睛中流露出的是一種極為古怪的神色。
此時突然想起什麼,趕緊朝老妖精看去,見著老妖精也用一種有些古怪地眼神看著我。
古怪?吊梢眉?奶奶個腿,為何偏偏是在這個時候,為何偏偏在這個時候讓我遇上老妖精?我千躲萬躲,最終還是沒有逃脫得了。
「沒事吧?」老妖精溫和的聲音此時在耳邊響起。
「沒事!」我信口答道,然後身子朝老妖精走去。
老妖精也朝我走來,朝我走來,心裡頓時好緊張,好緊張,心就像提在了嗓子眼。
老妖精走到我身前,然後徑直朝前走去,走到那女子身前停了下來,眼裡滿是關切,眼裡滿是憐愛:「舞兒,沒事吧?」
舞兒?沒事吧?
我的頭哞地就像炸開一般,腦海中混混沌沌,什麼都反應不上來。
只聽見耳邊傳來一道極輕極柔地聲音:「我沒事。」
意識一下子清醒了,你沒事我有事,有大事。
我向老妖精走過去的時候,面上雖然十分平靜,可心裡恐慌地難以復加。
老妖精有多愛肖克拉,別人不知曉,可我比誰都清楚。那些年,那些日子,我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老妖精對肖克拉的愛,絕不比我對他的少,不止不少,反而更為深重。
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再次見到老妖精,好不容易想起一些什麼,好不容易以為自己和老妖精有了希望。可看見這位女子的一瞬間,我的心頓時沉了下去,所有的自信也在頃刻間化為烏有。
我自慚形愧,因為我比不上肖克拉,不論是從相貌還是別的什麼,我都比不上她,遠遠比不上。
肖克拉死了,時日久了,老妖精許是能徹底忘了她,可是如今卻出現了一個和肖克拉長的這麼相像的人。
看著那女子身上披著的斗篷,再聯想到老妖精方纔的稱呼,我已經知道她是誰了,崑崙山之巔四大使者之一的魚龍舞。
此刻,老妖精的手正按在魚龍舞的肩頭,眼裡那一副溫情好熟悉,但又似乎極為陌生。
老妖精以前經常用這種溫情的眼神看我,但現今,他卻用這樣的眼神看別人,看別的女人。
魚龍舞睜著那一雙絕美的眼睛也看著老妖精,天地萬物彷彿都不存在一般,只剩下他們兩人。
如此郎情妾意的畫面,如此唯美動人的畫面,可落在我的眼裡卻扎眼地厲害。
他們郎情妾意,他們天造地設,那我呢,我又算是什麼呢?
相思引的毒明明已經解了,可為何心中還是像萬千隻蟲蟻在嗜咬著一般痛苦。
重重呼了一口氣,鼓足勇氣走了過去,一把將老妖精的手從魚龍舞的肩頭取了下來。
魚龍舞一怔,老妖精也是一怔,好默契的眼神!
心中難受地厲害,眼睛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看向老妖精:「東風夜的毒治的怎麼樣了?」
老妖精神情恢復了正常,「再過幾日就痊癒了。」
「那就等他痊癒了我們回桃花谷。」看著老妖精那一張極為熟悉、但此刻卻又是極為陌生的臉,心中更加難受。
「現今回不去,過一段時日才能回去。」老妖精說著眼神有些閃躲,朝魚龍舞極輕極快的看了一眼。
老妖精沒有特殊情況,以前從不踏出桃花谷半步,即便碎屍萬段的榮華囚禁了他,即便公子刑天的人後來救出了他,那他也不會來這麼遠的地方。
老妖精有腿寒,走的路多了就會腿疼,騎馬多了也會腿疼,坐馬車多了,還會腿疼。
在我印象中,他從來沒有出過遠門。因為輕功極好,所以他平常走路也較少。只是和我去集市或者走一些山路時他才會用走的,別的時候多半都是用輕功的。
還記得我剛學習輕功那會,看著他在空中那瀟灑自如的模樣,心裡真是羨慕得要命。等到學有半成時,就開始有了幾分不屑。等到學有*成時,我就完全不把他放在了眼裡。
言歸正傳,看著魚龍舞這一張極為酷似肖克拉的容顏,我開口問道:「你留下是因為她嗎?」
老妖精聞言不作答。
「你來崑崙山之巔,是知道她的存在嗎?」我繼續問,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老妖精和魚龍舞對視了幾眼,然後偏頭看向我,微微頷了頷首。
即便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答案,可我還是不死心。
曾經有多少人將多少把刀子架在老妖精脖子上,為的都是他那張容顏不老的秘方,可他從來沒有眨過眼。
公子刑天就算再厲害,依老妖精素日的性子,斷然也不會去買他的賬,因為老妖精最討厭理會凡塵俗世之中的事。
我來崑崙山之巔的路上,對老妖精這一反常的舉動甚是懷疑,覺得十分莫名。但方纔突然看到魚龍舞,還看到她和老妖精走在一起,心裡其實已經明白了過來,可我仍是不死心。
我不死心,一點也不死心。老妖精心裡有我,他是喜歡我的,是愛我的,若不然他也不會親我,不會抱我,不會吻我。
他愛的是肖克拉,不是魚龍舞,不是魚龍舞,魚龍舞只是和肖克拉長的很像而已,僅此而已。
自欺欺人也好,垂死掙扎也罷,心中又重新點燃了希望,手朝老妖精的胳膊抓去:「你愛肖克拉,我早就知道,以前的時候,我心中曾經很介意,但現在我不介意了,真的不介意了。她在你心中的地位無人能替,我知道自己沒法替代得了,我也不奢望自己會替代她。我知道你心裡有我,我知道你喜歡我,這樣便足夠了,便足夠了。」
老妖精一直不說話,只是看著我,眼神十分奇怪,良久之後緩緩開口說道:「對不住,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讓你產生誤會,許是以前對你太過疼愛的緣故,讓你誤以為我心裡有你,在這裡只能說聲抱歉,害得你錯付一片深情了。」
錯付深情,好個錯付深情?
「你心裡若沒我,那為何要同我師父要解藥,你可千萬別告訴我,兩心綿的解藥不是你交換來的?」
「交換?什麼交換?當初你師父只不過是想試試你的毒術,看看你行走江湖之後能不能自保,那解藥是他自己給你的,完全與我無關。」
無關,真的無關嗎?連碎屍萬段的榮華都說了那藥是老妖精交給他的,老妖精為何要否認呢?
「那好,你心裡若沒我,為何要抱我,親我呢?」
這下我看你怎麼耍賴,看你怎麼耍賴?
「抱你?親你?」老妖精似是一愣,隨即說道:「你在我心目中,永遠就是個孩子,永遠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我怎麼可能會抱你,會親你呢?姑且不說男女授受不親,單就我們這樣的關係,我可是你師叔,我豈會作出那種有違人倫的事來?」
你是當著魚龍舞的面不想承認是吧,是想和我徹底撇清關係是吧,我竟不知,原來你也是演戲高手。
「那這串紅繩又算怎麼回事?你不會說這壓根不是你買的吧?」
我一笑,語氣陡然有了幾分冷冽。
老妖精聞言臉上有了幾許尷尬,「這確實是我買的,可當時是你纏著我非要,所以我便買了送你。」
纏著你非要?虧你想得出來這麼爛的借口,你怎麼不一口否決了,說是我自個買給自個的?
許是氣急攻心的緣故,突然之間,喉頭一陣腥甜,一口血從嘴裡噴了出來。
老妖精看到之後,一怔,但只是一怔,身子沒有靠過來,眼裡沒有心疼,毫無一絲心疼。
在我的印象中,就算我不小心用針刺了手,老妖精都會心疼。可現今,我吐血了,還是吐了一大口血,老妖精卻無一絲動容。
是我的記憶真的出了差池嗎?難道那些我與老妖精親近的畫面真的都是我臆想出來的?
我不信,我死都不信。老妖精絕對是愛我的,絕對是。
老妖精是愛我的,一定是這個女人恬不知恥,一定是她貪圖老妖精的美貌勾搭他,一定是。
我用手指向了魚龍舞,「你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不是肖克拉,只是一個和肖克拉長的有幾分像的女子。肖克拉已經死了,她已經死了,她再也不會活過來了。」
「我看的很清楚,我愛的人是她,是魚龍舞,此生,我非她不娶。」
老妖精的語氣十分堅定,說著看向了魚龍舞,滿眼柔情。
魚龍舞聽聞之後,淺淺一笑,那嬌羞無比的樣子連我都為之一動。
如此美的女子,即便她只是肖克拉的替代品,即便她是毒藥,那很多男人都會甘之如飴。
公孫狗賊昔日曾說我做夢的時候喊過兩句夢話,一句是「不要離開我!」另一句是「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我對公孫狗賊說,能說出那種話的人得蠢到什麼程度來。
但此刻,我就做了這麼一個愚蠢的傻子。
「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我幾乎沒有經過大腦,問出了聲。
「沒有。」老妖精答道,神情極為平靜。
沒有嗎?真的沒有嗎?我不信,死都不信。可看著老妖精看向魚龍舞那副憐愛的眼神,由不得我不信。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心裡可曾愛過我,哪怕只有一絲半分?」
心裡抱著最後的希翼,也抱著最後的垂死掙扎,此句一旦問出之後,必將覆水難收。
「沒有,我從未愛過你半分。」老妖精答道。
也是十分堅定地語氣,但卻和方才給魚龍舞所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沒有愛過半分,連半分都沒有麼?我以為,就算比不上愛肖克拉的一個小指頭,那也好歹有半分的。
耳旁聽到老妖精說道:「我看你的身體很不好,莫不是哪裡出了什麼問題,要不要我幫你瞧瞧?」
他的手握過來的時候,溫暖但又極為陌生,陌生到我恍惚間以為握住我的是別人。
看著他那雖然有幾分關心,但卻更為疏離的眼,我使勁掙脫了他的手,
「不用!」
然後朝無常宮前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