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v79 文 / 蘇紫苑
皇甫謐與皇甫御對視了一眼:「雙十節慶嗎?那一晚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了什麼事?
李德勝皺了皺眉:「若說發生了什麼,那便是萬歲爺寵幸了德妃,先前一直將她養著,卻未曾召她侍寢,但是那一日,卻在玉笙樓的偏殿臨幸了德妃……」
李德勝又喋喋不休的說了許多,這兄弟二人卻沒了聽得心思,囑咐著李德勝要好生的看著正陽宮,那兄弟二人則是一道往玉笙樓而去。
既然一切始於那會兒,那裡,說不定有什麼線索。
玉笙樓外一如既往,幾名侍衛把守著,見到皇甫謐與皇甫御兄弟二人,當下行禮,二人卻不在意,只是雙雙自顧自的進了門去。
玉笙樓是日間宮中舉行宴席的場所,平日裡也沒什麼人,一路往偏殿而去倒是十分的順暢,逕直的進門,也沒什麼人阻攔,兩人便分頭在殿內找起了線索。
其實並不知會不會留下什麼,畢竟距離那一晚已經過去幾日了,宮女太監也打掃過了,就算有什麼,只怕也被打掃了乾淨,但是一點點的希望,也總是要查查看。
玉笙樓的偏殿是專給皇上歇息用的,這兄弟二人從未進過,這會兒頭一遭進來,倒是與正陽宮內殿的擺設差不了許多,床鋪桌椅也都是一樣的材質,只是正陽宮內殿有個大的香爐,是專門為焚香而用,玉笙樓則是用的桌爐,較小。
皇甫謐原本沒怎麼在意,只是在屋內四下的搜羅著,看看有沒有什麼異樣之物,卻忽聞一陣悠然的香氣撲鼻,那味道不濃烈,卻又不似尋常的熏香,仿若在哪裡聞過,可是想,卻又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他走到了放著香爐的桌案前。
香爐還擺在桌案上,裡頭的香料已經燃盡,沒有什麼殘餘,然儘管如此,自其間散發出來的香氣依舊讓他能夠確定源頭,那香味,便是來自此處。
可是他找了一圈兒也沒瞧見哪裡放著香料,倒是那種熟悉之感,讓他心中生疑,究竟是在哪裡見過呢?
這樣想著,外頭卻忽有一陣急促的腳步響起,隨即,就見一個太監模樣的人自門外小跑而來。
這人皇甫謐認得,除了皇后身邊的貼身太監還會有誰,與皇甫御對視了一眼,這會兒那太監已經行至二人跟前:「兩位爺,皇后娘娘有請。」
語氣急切,兩人稍一對視,但見皇甫御稍稍點頭,皇甫謐會意,暫且將心中的疑慮壓下,隨著那太監,與皇甫御一道離去——
重華殿中,皇后居中而坐,一身明紅色的朝服,珠光寶氣。
見到皇甫御與皇甫謐,原本緊繃的臉色一緩,衝著二人抬了抬手:「你們來了。」
語氣輕緩的仿若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若不是孟菀親眼所見,這會兒皇甫御與皇甫謐兩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皇后會放一個女人到父皇的身邊去迷惑聖心。
只是可惜,事實就是事實,這兩日的連番觀察,已經可以斷定,皇后有陰謀,想要俘虜皇上,或者更大的……但是他們這會兒也只能佯作什麼都不知曉。
「不知母后召兒臣有何事吩咐?」
怕皇甫謐氣急亂說話,皇甫御朝著他使了個眼色,而後率先開口。
皇甫謐雖衝動,然這會兒也知得從長計議,畢竟他們沒有證據,而皇后也並未真正做出什麼事來,他們撕破臉,對他們百害而無一利。
皇后勾了勾唇角,很滿意他們兩人不敢輕舉妄動的行徑,略略點頭,而後撫摸著長長的指甲,輕笑道:「沒什麼,只是本宮許久未見著你們兄弟二人,想念的緊,便差人將你們叫過來。」
還真是牽強的理由,他們可從不知皇后對他們還有念想之心。
不過面兒上還得裝的若無其事,皇甫御掬了掬手,道:「未給母后請安,是兒臣的不是,請母后勿要見怪!」
皇后的笑意更深了幾分。
從皇甫御與她決裂已經是幾個月過去,他還當真是一點也沒變,永遠能夠沉得住氣,也永遠這副沒出息的模樣。
她抬了抬手:「如今你們父皇年歲大了,這兩日都沒有上朝,朝政上的事還得煩勞著你們,所以你們不來,本宮也不怪罪,國事為重嘛!」
依舊道貌岸然,仿若當真是這麼回事。
皇甫御點了點頭,皇甫謐卻在一旁冷冷一笑:「母后說的極是,不過據兒臣所知,父皇不上朝並非身體不適,而是因為德妃迷惑,讓父皇耽於享樂,這才連國家大事都不管了。母后身為後宮之主,怎麼不出來制止,反而不聞不問?」
一語中的,皇后一愣,不免多看了皇甫謐一眼。
當真是性格乖張呢,皇甫御不敢說的,他都敢,真真兒不容人小看。
「並非本宮不管,只是皇上寵愛德妃的緊,本宮只怕無能為力啊!」皇后笑著說:「你想想你自個兒,先前不就因為此事才被萬歲爺打了,他那樣疼愛你都捨得動你,那麼本宮又能有什麼法子呢?」
竟推脫的一乾二淨,與他們先前所想的一樣,這會兒只怕他們不拿出證據來,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認罪的!
「是無能為力還是另有內情母后自個兒心中清楚,若真真兒是無能為力,那母后可以與咱們兄弟一起想想法子,決不能讓一個狐媚子禍國殃民,否則,那便是母后的不是了。」
皇甫謐淡淡一句,語氣說不上什麼來,說完之後,也不等皇后發作,朝著她稍稍福身,而後便與皇甫御二人雙雙離開,只餘下皇后坐在那裡,臉色怔忪。
「五哥,方纔我沒有說的不得當吧?」
出了正陽宮,等到只餘下皇甫謐與皇甫御兄弟二人,皇甫謐方低聲問了一句。
他自是覺得並無不妥,但是又擔心會打草驚蛇,所以才會徵詢皇甫御的意見。
皇甫御搖了搖頭:「並無不妥,倒是皇后,瞧那樣子,果真是有問題,我想,她差人把咱們從玉笙樓叫過來,大抵也是怕咱們查出什麼來吧?」
這也是皇甫謐心中所想,定是皇后得知他們二人去了玉笙樓,擔心會查出什麼來,所以才叫他們過去,這樣說來,玉笙樓當真可能會留下蛛絲馬跡嗎?可是方纔,他們分明沒有看到什麼。
這樣想著,回到府中,總覺得有什麼事被遺漏掉了,可是要想,卻被皇后攪和的想不起來,滿腹心事的用過飯,早早的上床歇息,心中卻是千頭萬緒。
皇后讓德妃迷惑父皇有何目的,玉笙樓又究竟有什麼蛛絲馬跡?還有父皇,為何就那樣的寵幸德妃,甚至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這樣想著,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好不容易熬到了早晨,第一縷晨光灑下之時,他已經趕早再度進宮,趁著天色還沒有亮利索,預備著偷偷的再潛進玉笙樓去瞧瞧,誰知才剛過了德勝門,就見李德勝急急忙忙的從御膳房走了出來,身後還跟了一眾的宮女。
皇甫謐明顯一愣,這會兒探訪玉笙樓可以擱淺,倒是李德勝,這一大清早的,在做什麼?
他上前了一步:「李公公,還不到用早膳的時辰,怎麼這樣早便傳膳?」
天還沒亮透,霧氣也有些重,李德勝走到了跟前才看清楚是誰,忙不迭的打了個千兒,起身的工夫,才道:「回殿下的話,是德妃娘娘餓了,皇上特地命奴才吩咐御膳房早早的準備了早膳,這會兒正要往正陽宮送呢!」
皇甫謐的臉色明顯又沉了三分,這會兒當真是想殺人,他的父皇,怎麼就成了這樣的人,昏君一般的,想做什麼,便全然不顧及旁人的感受,心心唸唸的都是那個德妃。
他緊了緊拳頭,轉身就要往正陽宮那裡去,這會兒,李公公卻攔住了他的腳步。
「殿下,您還是不要去了,這會兒皇上正與德妃歡喜的很,你若是去了,定又惹他動怒,到時候,又要罰您了!」
「罰就罰,就算被處死,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父皇如此墮落,李德勝,讓開!」
「殿下!」
李德勝是為了皇甫謐好,怕又惹了事,到時候可沒法收拾,於是就算皇甫謐懊惱著,還是不肯讓路。
皇甫謐見狀,猛的上前,一把推開李德勝來,抬腳便走,正在這時,卻忽有一陣悠然香氣自跟前飄過,味道太過熟悉,讓他的身子猛的一僵。
他終於響起昨日被皇后打斷之後一直想不起來的思緒了,便是這個香味,他在玉笙樓聞到的也是這般!與方纔的香氣一模一樣!
他瞪圓了眼眸,凌厲的掃向了眾人,而後落到了李德勝的身上。
那目光充滿了煞氣,直看的李德勝渾身一個激靈,以為是自個兒的行徑惹惱了皇甫謐,當下便雙膝跪下,連聲的喊著饒命,皇謐卻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領子。
「你們都先退下!」
對著御膳房的一眾宮女吩咐了一句,而後揪著李德勝到跟前,聞著那股子香氣,他的眉心蹙得更緊了,「我來問你,你身上,這是什麼的香氣?」
李德勝被他瞧的渾身發寒,這會兒越發的迷茫了去,自個兒又不用香料,更不用胭脂水粉,哪裡會有什麼香氣?
乾笑一聲,而後象徵性的抬手,卻在衣袖擺動間,果真聞到了一股子的香甜味道,他猛的瞪圓了眼:「這……這是什麼味道?奴才,奴才可沒用香粉啊!」
皇甫謐雙手一緊:「興許不是什麼香粉,你好生想想,這個味道,有沒有在哪裡聞到過?」
這樣問著,李德勝倒是稍稍沉寂了一下,思索半晌,忽而抬頭:「奴才想起來了,這不就是正陽宮裡焚的安息香嘛,定是奴才方才進去的時候,不小心沾上的。」
安息香?
皇甫謐翹了翹眉梢,怎麼會這樣巧?玉笙樓聞到的味道,便是正陽宮的安息香,難道,問題就是這個?
念及此處,他將李德勝往跟前撈了一把,用只有兩人才能夠聽得到的聲音在他耳邊道:「李公公,你現在幫我辦一件事。」——
李德勝很快便回,帶著方才在正陽宮趁著皇帝與德妃不注意的工夫從香爐裡偷來的尚未燃燒盡的香料交給了皇甫謐,而後又急急忙忙的折返了回去,而皇甫謐,則是帶著香料,一路回到了衡王府。
「菀兒——」
徑直的回到房中,時辰尚早,孟菀才剛剛起身,這會兒迷迷糊糊的被皇甫謐拖下床榻來安置到桌案前,而後將一個紙包打開。
「你快聞聞,這個味道熟不熟悉,有沒有在哪裡聞過?」
也不知是不是跑的太急了的緣故,這會兒他的渾身有些燥熱,縱然褪去外衣,也依舊難耐。拉著孟菀的手,她的手微微涼,他的週身滾燙,稍一觸碰,他的心中竟然閃了一絲的異樣。
他忙不迭的搖了搖頭,心說這會兒正經事還沒辦完,怎麼會心笙意搖,真真兒是色蟲熏腦了的感覺。
孟菀卻不知他這會兒心中的千回百轉,他讓她聞那味道,她便依言而行,坐在那裡打開紙包來俯身下去,然只稍稍聞了一下,便猛地跳了起來。
「皇甫謐,你這個壞蛋,竟給我聞這個,你說,你有何居心?」
一句話,讓皇甫謐一愣,倒是有些不解。
這會兒孟菀已經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而後也不等他解釋,轉身就往裡屋走。
皇甫謐忙不迭的站起身來:「誒誒,先別走啊,告訴我,這是什麼香料?」
臉頰微微紅,目光朦朧而疏散,孟菀瞧著,這會兒總算是察覺出了異樣,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果真是滾燙,她的臉,越發的沉了下來。
「你聞那個香料了?聞了很久?」
「嗯。」
「你不知那是什麼?」
「總覺得味道熟稔,卻又一時之間想不起,菀兒,你可是知曉?」
孟菀的臉色更沉了,這會兒也沒工夫理會他,自顧自的轉身去濕了帕子,而後走到他的跟前,認認真真的幫他擦拭起了臉頰。
微涼的觸碰,皇甫謐不由得精神為之一振,果真思緒清晰了不少。
孟菀見狀,這才稍稍安心,將帕子扔到了盆子裡,而後望著他,道:「真是沒記性,那不就是摻雜了曼陀羅的香料,你哪裡弄來的那種鬼東西?」
曼陀羅?
皇甫謐這才想起來,先前孟珺瑤要害菀兒之時,曾給她下毒,下的便是這曼陀羅的香料,想要借此催情來毀掉她的名聲,因為有些久遠,所以皇甫謐不怎麼能夠記得清楚,這會兒孟菀一說,他便想起來了,隨即,便猛地站起了身。
這樣說來,德妃便是用這曼陀羅的香料來控制了父皇?讓他對她不能自拔?
心中驚愕不已,怎麼都想不到宮中會有這樣不入流的招數,更可恨的是德妃與皇后,竟然這般做,她們想做什麼?控制父皇,然後呢?要知道,曼陀羅少量會催情,若是久用,不但會傷身,還會精力衰竭而死,她們,她們竟然這樣大膽!
當下握緊了拳頭,朝著桌子,重重的敲了下去,隨著桌案震動,茶杯被震得四分五裂,四散開來。
有一塊不偏不倚的插入了他的手掌,鮮血瞬間湧出,他卻似是渾然不覺,只是目光噴火的望向窗外,恨不能,當下便將皇后與德妃碎屍萬段。
竟然這樣卑鄙,她們,她們想要害死父皇嗎?——
皇甫御接到衡王府傳來的消息,一刻也不耽擱的便趕了過去。
這會兒孟菀正在給皇甫謐包紮,旁敲側擊的問了事情的始末,也知他為何這般生氣,等到皇甫御來了,她便起身,將空間讓給了那一對兄弟。
皇甫御走到了皇甫謐的跟前:「老七,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查出了什麼來?」
皇甫謐這會兒已經好不容易平復了情緒,他知這個時候不能急,皇后既然敢這般算計父皇,定是有了完全的準備,所以他要淡定,要與五哥好生的商量。
「嗯。」略略點頭,抬頭看了一眼皇甫御,而後將桌案上的紙袋推到他的跟前,方將查出來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通。
皇甫御本還不覺得怎樣,如今聽皇甫謐這樣講著,越聽人越驚愕,越聽越難以置信,到了最後,他幾乎要驚呼:「母后,母后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是啊,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皇甫謐也不解。
這麼多年,皇上雖並不寵愛她,但是對她卻也算客氣,而她對皇上也一直恭敬有加,怎麼忽然的便會如此算計?
難道她想置皇上於死地?
這樣想著,兩人越發的不安生了起來,卻又知這個時候,誰都可以不安生,唯獨他們兩個,越是這個時候,越是要鎮定處事。
於是商議之下,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先見到皇上。
片刻也不敢耽擱,兩人當下便進宮,雖然皇上說了,任何人都不見,但是若是通稟,說不定還有機會,更何況,還有李公公,這會兒也只能請他幫忙了。
他們這樣想著,卻不料到了正陽宮卻被攔在了門外,李德勝也不見蹤影,只有幾名面生的侍衛守在那裡。
見到皇甫謐與皇甫御,當即攔住,而後道:「兩位殿下,萬歲爺在裡頭歇息,二位請回吧!」
正陽宮的守衛一向都是孟珺珩安排的,皇甫謐大多都認得,但是這會兒的這幾位,卻是個個眼生的很,他不由得蹙了蹙眉頭:「你們是新調派過來的?是孟大人安排的?」
那幾個人對視了一眼,而後頷首,卻是緘口不言。
氣氛一下子有些詭異,皇甫謐看了皇甫御一眼,也察覺出了異狀,這些人若不是孟珺珩的人,那麼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皇后。
她竟然連正陽宮的守衛都自作主張的換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皇甫謐瞇了瞇眼,而後對著其中一人道:「本王今兒個非見到父皇不可,若是誰要阻攔,休怪本王不客氣!」
凌厲的語氣,唬的那人一個激靈,然這會兒也只能硬著頭皮擋在那裡。
皇甫謐不由得越發的氣惱了,從其中一人的腰間拔出佩劍便要動手,這會兒,卻忽聽有太監高唱:「皇后駕到——」
皇甫謐一愣,手便頓在了那裡——
皇后是聽了消息而來的,便是知曉皇甫謐的難纏,若不親自出面,那些侍衛根本擺不平。
這會兒左右各十雙宮女跟在後頭,排場奢侈的走了過來,望著皇甫謐一臉的怒氣沖沖,再看看他手中的佩劍,不由得勾唇,冷冷一笑:「老七,宮中不許亮兵器,你怎麼又忘了,回宮都這麼久了,宮中的規矩何時能夠適應?」
還是那副虛榮的嘴臉,皇甫謐卻連應付都懶得,這會兒乾脆撕破了臉,反正皇后的真面目他已經看得清楚。
「皇后,我要見父皇,我不管你想怎麼樣,趕緊讓你的人讓開,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連母后都不叫了,儼然氣急敗壞到了極致,皇后見狀,臉色不由得一沉,卻只是一瞬,隨即道:「皇上下令,誰都不見,老七,回去吧!」
「少給我來這一套,我知是你在背後搞鬼,趁著事情還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趕緊收手,否則我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