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V57 詭異 文 / 蘇紫苑
「他們一塊兒出去?做什麼去了?」
問到這裡,皇甫謐一頓,面色明顯有些僵,孟菀見狀,眉心一蹙,便有些不歡喜了,「有什麼是我不能知道的嗎?」
皇甫謐一愣,隨即揚聲:「哪裡有什麼是你不能知道的,不過是因為聽說你這兩日身子不適,我讓花久夜給你採藥去了。」
此言一出,孟菀愣住,原以為他在與她鬥氣,所以對她不聞不問,卻不想他竟然派人去給她採藥,這會兒心中百感交集,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倒是皇甫御在一旁,瞧著這兩人一邊鬥氣,卻一邊放不下對方,不免微微笑,在兩個人都有些尷尬的工夫,悄悄的離開了。
背地裡的小動作不經意說出口,皇甫謐不免有些不自在,眼瞧著皇甫御離開,一張臉便垮了下來,瞪著孟菀,道:「明明知道自個兒身子不適,還偏偏的就愛生氣,整日裡病懨懨的也不肯罷休,真真兒不知道你那腦子是怎麼想的。」
「那還不是你偏生的惹我我才會生氣的!」孟菀不甘示弱的回嘴,只是底氣卻顯得有些不太足。
說不感動是假的,夫妻間的爭吵,本就是只要有人肯先低頭便罷了,只是她要強,他也是如此,於是兩人便誰也不甘示弱的鬥著氣。這會兒卻聽說他背地裡依舊關心著自己,這兩日的惱意頓時消退了大半,餘下的,就只有感動了。
皇甫謐瞧著她毫不示弱的樣子,又氣又惱,可是再看那張蒼白的小臉兒,卻又什麼氣性都消失無蹤,只餘下深深的無奈:「這輩子,我算是栽在了你的手上。」
這話聽得孟菀心中一陣的歡喜,然骨子裡愛鑽牛角尖兒的性子卻不依不饒,抬眼瞪了皇甫謐一眼,她哼聲:「別以為這樣說我便原諒你了,對傅傾城,我依舊保持著懷疑的態度,你休想讓我接納她,至於你,想相信她還是感激我都不管,只一句,你若是再與她親近,大半夜裡的跑去陪她,我便先給你一張和離書,我說到做到!」
她說的鄭重其事,倒是讓心平氣和下來的皇甫謐有些怔忪了。
之前還以為孟菀是因為吃味才會針對傾城,可是如今事情說開了,她還如此堅持,難道傾城當真有問題?——
與此同時,隨著兩人一道離去,樹後,一前一後走出兩個人影來,盯著那廂三人背影消失在視線中,其中一人道:「看來你的離間計失策了,不過也罷,那二人的感情本就深厚,你想離間他們不是易事,倒不如從旁處下手。比方說去探探皇甫謐的虛實,再比如說想法子讓他惹父皇討厭,至於孟菀,你就不要抓著她不放了。」
「不行!」毫不留情的打斷他的話,後者冷冷的盯著那兩道背影,目光深沉而冷漠:「孟菀我一定要除掉,並且要讓她受盡折磨,不但如此,還要讓整個丞相府陪葬!這是你答應我的,也是我幫你除掉皇甫謐的條件,你不要忘記!」
「這樣的事,我自然不會忘,只是我搞不明白,你與丞相府究竟有何深仇大恨,竟讓你恨到如此地步!」
「是,深仇大恨,不共戴天,是以我此生此世,就是拼勁性命,也要讓丞相府一干人等不得好死!」——
任何誤會,只要解釋開了,心中的結也就沒了。()
就如同孟菀與皇甫謐,在皇甫御那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之後,盡然一掃先前的陰霾,轉而便恢復了往日的親密無間。
也是了,無論孟菀如何的懷疑傅傾城,她都應該相信皇甫謐到底,何必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而與最親近的人疏離。
更何況,若是傅傾城當真有什麼陰謀,那麼孟菀與皇甫謐疏離,將他推到傅傾城的身邊,他豈不是更危險?
有了這個念頭,再在府中碰到傅傾城,孟菀便自在多了。
管她什麼陰謀陽謀,若真的有,那便儘管來好了,孟菀倒是很想看看,傅傾城想做什麼,又會做什麼,是不是真如自個兒所猜測那般,真真兒是針對自己的。
想通了,心境便一下子就開闊了,日子也一下子便明朗了起來。
因為先前身子不利落,皇甫謐讓花久夜特製了藥酒給孟菀調理身子,如此幾日,便也安生了起來。
日子越發的波瀾不驚,萬壽節之後不久便是孟丞相的生辰,一早起來準備妥當,臨出門前卻忽然下起了雨,不大,淅淅瀝瀝的卻擾人心緒,
孟菀穿戴整齊站在窗前望著外頭的細雨綿綿,心說好好的日子竟下起了雨,平白的讓人心生煩躁,想著,就見皇甫謐撐著傘進了院子。
人還沒進門,便嚷嚷了起來:「好不容易岳父大人的壽辰,天公卻偏偏不作美,下個雨淅淅瀝瀝的,真是煩人。」
雨水自深色傘面上一滴滴落在地面上,暈成水漬,孟菀見狀,忙拿起桌上的帕子走了過去,一邊給他擦著身上的水跡,一邊道:「可不是嘛,下著雨出入也不便,再加上天熱,真真兒是讓人心煩。對了,給父親備的壽禮,可準備好了?」
「那是自然。岳父大人貪杯,我一早便讓人打造了一對執壺,想來他老人家定會喜歡。」
孟菀聞言,唇角帶笑略略點頭,又幫著他將髮辮的水漬擦乾,這才夫妻二人雙雙撐著傘出了門——
雨依舊下個不停,丞相府外卻熱鬧非常,絡繹不絕的賓客,並未因為雨勢的困擾而絲毫減少,反倒個個面兒上都是歡喜之色。
也難怪,孟丞相本就是朝中重臣,深受皇上信賴,如今又攀上皇親,巴結討好之人,自然是多上加多。
孟菀與皇甫謐去的時候,廳內已經圍坐了不少的人,大家湊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倒是熱鬧非常,聽到同傳,當下紛紛起身,等到皇甫謐與孟菀走到廳中央,紛紛拜下,一時之間,偌大的殿中,此起彼伏的都是問安的聲音。
皇甫謐漫不經心的擺了擺手,而後牽著孟菀的手,逕直的走到了孟丞相的跟前,掬了掬手,道:「給岳父大人請安了,祝岳父大人福如東海水長流,壽比南山不老松。」
孟菀也上前,福了福身,而後道:「女兒也祝父親萬壽無疆,這是女兒為父親準備的壽禮。」
言畢,已有下人送了一個畫軸上來,孟菀接過打開,上頭寫的是一首詩:
盛世欣逢頌九州,相交白髮詩興投。
當年奮志經風雨,壯歲勤勞最勁遒。
韻律文章添異彩,江波擊水競風流。
豪情坦蕩桑榆美,福壽康寧慶海籌。
「這是女兒拙筆,雖不及名家大師的手筆,卻也是女兒的一番心意,還望父親喜歡。」
「好,好,好!」孟丞相對書法很有研究,與皇上對名家的墨寶都是情有獨鍾,如今眼見著女兒眼見著他下筆遒勁有力,又大氣磅礡,再看那詩,又是對自己的讚美,自然喜不自禁,連聲的說了三個好字,讚歎不已。
旁的人見狀,忙不迭的也跟著讚歎了起來,是拍孟家的馬屁,更是衝著皇甫謐來。
皇甫謐不動神色的淺笑,目光卻充斥著讚許與曖昧的落在孟菀的身上,直看的孟菀小臉兒通紅。
拿眼嗔了他一眼,而後用只有兩個人能夠聽到的聲音道:「盯著我看做什麼,快將你準備的壽禮給父親看看——」
皇甫謐方收回了目光,轉而朝著身後伸了伸手,便有人將盒子雙手奉上。
是很早之前便命人為孟丞相準備的壽禮,他一大清早又親自去取回來的,這會兒交到孟丞相的手中,恭敬的頷首:「這是小婿為岳父大人準備的,與菀兒的傾心之作自不能比,不過也請岳父大人不要嫌棄才是。」
說的那樣謙遜,孟丞相連連頷首,眼角眉梢是止不住的笑意,然那笑容,卻只停留在了那裡,等到盒子打開,裡面的物件兒顯露出來,他的臉色陡然一變。
「這……」盒子中,放著的是一枚青花花果紋雙耳抱月瓶,青花花果條紋赫然醒目,落入眼中,是無比的熟悉,尤其是瓶底角落的兩個小字,更是讓他猛的瞪圓了眼。
「怎麼了?」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他的異樣,皇甫謐更是有些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扭頭與孟菀對視了一眼,兩人俱是困惑。
這會兒,孟丞相將手中的東西從盒子裡拿出來遞到那二人的跟前,入目的,先是與皇甫謐一早準備的青花纏枝菊花紋執壺完全不同的瓶子,而後,更讓她們兩人驚異的,卻是瓶底角落的那兩個小字——珺瑤。
孟菀猛的抬起頭來。
若是她記得沒有錯,這是有一年父親生辰,孟珺瑤準備的壽禮,可是在她被趕出府之後,這些東西都被收了起來,這會兒怎麼會忽然出現,還是皇甫謐準備的壽禮中?
孟丞相也是呆怔住,原本歡喜的心情,在看到那個月瓶之後,盡然消退了個無影無蹤,餘下的,只有被勾起的對女兒之死的痛苦記憶,說到底,孟珺瑤再怎樣,也都是他的骨血,他能將她趕走,卻終歸捨不得她死!
這個時候百感交集,竟也沒了玩樂的心情,吩咐著孟菀他們招呼客人,便自顧自的回了房。
孟菀此時方回過神來,盯著那月瓶,卻是怎麼都想不明白,平白無故的,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沒什麼心思,好不容易等到賓客散盡,只餘下她與皇甫謐之後,孟菀方將那個月瓶的來歷講給皇甫謐聽,末了,她問:「我記得你準備的分明是執壺,怎麼會換成了這個月瓶的?你不是親自去取的嗎?」
皇甫謐點了點頭:「沒錯,我的確是親自過去的取的,還仔細的檢查過了,的的確確是執壺沒錯,卻不知為何會變成這樣。」
「那樣說來,是被人掉包了?」孟菀翹眉:「你取回來之後放在了哪裡?你的書房嗎?」
「沒有,放在馬車上,就是你我過來丞相府的那一輛。」
孟菀蹙了蹙眉:「這樣說來,便是在馬車上被掉包的?」
可是問題又來了,是什麼人,為了什麼目的這樣做呢?
兩個人思來想去,把事情的前前後後仔細想了一遍,卻依舊理不出個思路來,反倒是一個個的問題繁冗複雜交織在一起,倒是顯得有些詭異了。
到了最後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乾脆不去多想,只是吩咐人去打探看看在皇甫謐拿了執壺回到衡王府到他們夫妻二人一起離開這期間,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物靠近馬車。
這會兒天已經開始黑了,雨依舊下個不停,因為孟丞相的壽辰,兩人原本便預備在丞相府過夜,等到去探望了孟丞相,確定他情緒好轉之後,方才雙雙回到了一早收拾好的屋子。
躺在床榻上,卻都是心事重重,顯然都在為月瓶的事煩擾,不過終歸夜深更重,兩人相擁,倒也沒多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孟菀是被一陣呼喊聲驚醒的,響徹耳邊的是呼天喊地女子的尖叫聲,在寂靜而漆黑的夜色中隱隱的有些詭異。
她猛的從床榻上坐了起來,對著外屋守夜的歡顏道:「發生什麼事了?」
門被推開,歡顏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隔著帳子福了福身,起身之後這才道:「好像就是從後院兒這邊發出來的,說什麼鬧鬼了,也不知是誰在瞎喊。小姐姑爺且歇著,奴婢出去瞧瞧——」
孟菀點了點頭,這會兒皇甫謐也睜開了眼,惺忪著一雙睡眼看著孟菀,顯然是有幾分的不歡喜:「大半夜的,這是在吵什麼呢!」
孟菀搖了搖頭,心中想著方才歡顏所說的鬧鬼,便沒了睡意,披著衣裳下了床榻,也不理會身後皇甫謐睡意甚濃,便掀開帳子走了出去。
外頭燈火通明,孟菀去的時候,已經有不少的人湊在那裡,似是在看熱鬧一般的,交頭接耳著竊竊私語,見到孟菀,都是一愣,隨即全數的跪了下去請安。
孟菀擺了擺手,是以他們不必多禮,瞧著他們方才都瞧著的方向,她揚了揚眉頭:「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大半夜的,誰在吵鬧?」
「是……」
有丫頭上前一步預備著答話,正在這時,人群卻忽然自動讓出了一條路了,只見一個丫鬟打扮的人從中竄出來,一邊跑著,一邊大喊:「鬼,鬼啊,鬼啊——」
衣衫亂了,頭髮散了,她卻似是中了邪一般的,渾然不覺,只是沒了命的跑,活像身後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她。
滿院子的人都不免被嚇住了,隨著她的呼喊,仿若當真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週遭,大家都惶惶了起來,連帶著週遭的氣息都有些寒意。
孟菀的眉心蹙的更緊了,看著那四處亂竄的丫鬟,她朝著身邊的丫鬟使了個眼色,有幾個膽大些的過去追趕著,這會兒,歡顏也已經小跑到了孟菀的身邊。
「小……小姐……」顯然是跑得急了,喘的厲害,孟菀伸手幫她拍著後背順氣,好不容易等她喘息如常,這才說:「到底怎麼回事?什麼鬧鬼?」
若是她沒有記錯,方纔那丫鬟是先前在映月閣伺候孟珺瑤的,後來孟珺瑤離府之後便一直負責料理映月閣,這會兒怎麼忽然就瘋了一樣?
沉吟間,歡顏上前了一步:「據旁的丫頭說,方才翠兒頭忽然大喊了一聲就從映月閣衝出來,非說在屋裡看到了二小姐,誰攔也不聽,就拼了命的跑……」
孟珺瑤?怎麼又是她?
正在這時,有人已將翠兒捉住了帶到孟菀的跟前,被按著禁錮在那裡,她卻依舊不消停,只是大喊著:「鬼啊,鬼啊,二小姐你別過來,別過來啊——」
聲嘶力竭的大喊,讓人不免汗毛豎起,有膽小的丫頭都不敢再看縮在人群當中渾身發抖,而翠兒依舊不肯停息的大喊著,口中依舊唸唸有詞。
孟菀見狀,臉色更沉了。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只怕會讓全府上下都鬧得人心惶惶,還是盡然的將這個丫頭帶走為好。
念及此處,她站直了身子,對著那幾個束縛著翠兒的人道:「這丫頭失心瘋,胡言亂語的,趕緊找個大夫來給她瞧瞧。」
說罷,轉向歡顏壓低了聲音:「先把她送到咱們院兒去。」
歡顏點了點頭應下,那幾個人也趕忙的將翠兒拖走,看熱鬧的人也都被孟菀攆了回去,等到人都沒了蹤影,孟菀方才轉向了歡顏,朝著她使了個眼色,歡顏會意,主僕二人便一道往方才翠兒衝出來的方向走了過去。
映月閣,自孟珺瑤走之後便一直空置,只留下幾個丫頭婆子負責打掃。
孟菀與歡顏過去的時候,那本就為數不多的幾個人也都不見了蹤影,顯然是被嚇得不敢多留,孟菀也不在意,無人正好讓她出入自如,便帶著歡顏一道往裡走。
屋裡的佈置也與從前無異,處處都是乾乾淨淨的,主僕二人在屋內轉了一圈兒,也沒瞧出哪裡像是鬧過鬼的樣子,孟菀不由得蹙了蹙眉:「方纔可問過是怎麼回事嗎?」
「據同屋的丫頭說,翠兒今兒個值夜,在外屋打盹兒的時候忽然就大喊了起來,因為只有她自個兒一人,具體情形無人知曉。」
孟菀點了點頭,又在裡屋轉了一圈兒,的的確確看不出什麼異樣來,方才與歡顏一道出了門。
既然沒什麼怪異,那麼便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是翠兒那丫頭看錯了自個兒嚇自己,要麼就是有人裝神弄鬼在作怪。
這樣想著,身旁的歡顏卻忽然驚呼了一聲,指著門口落著的一個穗子,道:「小……小姐,那是什麼?」
方才進門的時候分明未瞧見這個物件兒,怎麼轉眼間,便擋在了那一處。
正在這時,屋內的燈忽然閃了一下,原本便昏暗的屋子陡然間變得有些詭異,氣氛也有些沉,歡顏素來膽子小,這會兒不免有些怕,扯著孟菀的衣裳,渾身顫抖。
孟菀翹了翹眉梢,拍了拍歡顏的手背,而後握住她的手腕,緩步上前。
這個世上有沒有鬼她不知道,只是她自問不做虧心事,就算是鬼敲門她也不怕,是以她毫無畏懼的上前,倒是想看看,那忽然出現的又是什麼!
等到行至跟前,藉著燈光一看,這會兒整個人不免呆住了。
若說先前被調換的月瓶是有人搗鬼,翠兒見到的鬼又是她看錯了,那麼如今這又是什麼?
長長的穗子,她有,小芸兒有,而這個,則是孟珺瑤所有的。
穗子的下端分別繡著她們姐妹三人的名字,是幾年前姨母親自去求來給她們三人保平安的,平素各自都是各自佩戴著,而孟珺瑤那一枚,在她臨去前還佩戴在她的身上,那麼如今,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氣氛陡然間變得凝重了起來,歡顏那丫頭更是嚇得整個人瑟瑟發抖了起來,看著地上散落的穗子,鮮紅的落了一處,猙獰而刺眼,她不由得緊了緊手指,死死的抓住了孟菀的手。
孟菀的心也微微提起,心中千回百轉,竟然完全理不出頭緒來,正在這時,緊閉的映月閣院落的大門卻忽然被推開,『吱呀』的聲響,在這寂靜又詭異的月色當中,越發的駭人。
孟菀與歡顏的心都提了起來,一瞬不瞬的抬眼望向門外,看著緩緩開來的大門,心神微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