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V56 心有千千結 文 / 蘇紫苑
皇甫謐,傅傾城!
小臉兒瞬間血色全消,惱意也倏爾竄上了腦門,這會兒她真真兒恨不得當場發作,卻又知不能夠,只能咬牙站在那裡,冷冷的瞧著。
倒是小芸兒,不知所以的衝了過去,孟菀想阻攔已經來不及,三兩步就竄到了皇甫謐的跟前:「姐夫姐夫,你在這裡做什麼?莫不是知我看上了你池子裡的魚兒,特地在這裡給我捉?」
歡快的語氣,卻讓皇甫謐一怔,抬眸間,看了小芸兒一眼,目光卻順著她的身影望向了那一側,孟菀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裡,冷冷的看著他,四目相對之下,他本能的站起身來,卻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望著那廂,相顧無言。
這會兒池子裡玩水的傾城也注意到了異樣,在看到小芸兒那一刻,眸底一閃而過了一絲的寒光,卻被那波光粼粼的池光掩飾了去,只是換上一副歡快的笑意走到了岸邊:「王妃來了,還有三小姐……」
「你?」小芸兒這才注意到水裡還有個人,小臉兒瞬間就垮了下來:「怎麼又是你啊,每一次來都能看到你,還真是讓人不怎麼喜歡呢!」
傾城的臉色微微一變,卻只是一瞬,心裡頭將小芸兒罵了個千萬遍,面兒上卻不顯分毫,只是淺笑:「我與王爺賞魚呢,沒想到三小姐也來了,傾城這廂給你請安了!」
微微福了福身,小芸兒卻沒搭理,只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方才折返回去到了孟菀的身邊,見她還杵在那裡,伸手推了推她,而後湊在孟菀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道:「姐,上次你說不是侍妾,那姐夫為何會與她在一起,看起來很討厭的樣子。」
孟菀方才回過神來,彎下腰與她平視,伸手在她頭上摸了摸:「說了是王爺的救命恩人,你別管了,快過去捉魚去吧!」
小芸兒不情不願的『哦』了一聲,小小年紀,卻能看得出不尋常來,不過心思早就被那一池子的鯉魚吸引了去,說完那一句,便拉著孟菀的手,衝了進去。
皇甫謐還保持著原先的姿勢站在那裡,見到孟菀,目光微凝,然孟菀卻看都沒有再看他,只是牽著小芸兒的手,一起走到了池子的另外一側。
「池子發滑,你當心些,趕緊的找兩條自個兒喜歡的就上來。」
小芸兒應了一聲,一手抱著小魚缸,一邊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經過傾城身邊的時候,腳步一頓,狠狠瞪了她一眼,這才繼續往前走。
看著小小的身子卻高傲不已,傾城的壓根咬得緊緊的,拳頭也攥了起來,扭頭看了一眼皇甫謐的方向,見她還在看著孟菀,而孟菀,似乎為了躲避他的目光望向旁處,傾城的眉眼一亮,隨即小心翼翼的朝著小芸兒走了過去,而後只聽『撲通』一聲,整個人就在小芸兒的跟前倒了下去。
「啊!」竄出來的水花,隨著尖叫聲,池子邊兒上的兩個人都望了過去,小芸兒更是被嚇了一跳,本能的伸手要去拉她,誰知傾城卻忽然驚叫了起來:「三小姐,別推我啊,別推我……」
突如其來的狀況,小芸兒呆愣住,手停在那裡,不知該作何反應,倒是皇甫謐,眼疾手快的跳進了池子裡,三兩下便將傾城撈起來,順勢脫了外衣給她披上,等到上了岸,將她放在那裡,傾城不住的大口咳嗽了起來。
「咳咳--」
小芸兒與孟菀也回過了神,忙不迭的過來查看,誰知尚未靠近,傾城卻整個人一顫,就縮到了皇甫謐的懷中:「三小姐,別過來,別過來--」
那慌亂無助的神情,只讓人發蒙,小芸兒滿是不解的看著她,又看了看自家姐姐,滿臉茫然。
倒是皇甫謐,眉頭緊蹙,看著懷中的人,道:「怎麼回事?是小芸兒推你的?」
傾城抬了抬頭,復又垂下,似是沉吟了良久方才點頭:「嗯。」
「我沒有!」
「怎麼可能!」
孟菀與小芸兒同時驚呼,矢口否認,皇甫謐的臉色卻愈發的難看了:「你們……」
小芸兒怎麼會平白無故的推傾城,定是孟菀與她說了什麼,這會兒皇甫謐怒火攻心,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而後抱起傾城來,轉身就走,只餘下孟菀僵在那裡,整個人一陣一陣的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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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想到,皇甫謐會這樣看她,那目光,似是在看陌生人那般,又如同利劍,一刀一刀剜在她的心頭。
皇甫謐啊,那個當初信誓旦旦的說著『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的皇甫謐啊,不過一個多月的工夫,竟然就開始懷疑她了嗎?
她甚至都不知自己做了什麼--
心痛不能自已,等到命人將小芸兒送走,她便躺到了床榻上,腦海裡都是兩人相識相知的一幕幕,這會兒竟然有些諷刺。
她曾經錯了一世,這一世,她以為遇到良人,所以傾心托付,難道,她又錯了?
這個念頭一起,她整個人就開始不住的情緒低落了起來,躺在那裡心中鬱結,翻來覆去的總覺得不舒坦。
這可急壞了歡顏,看著孟菀迷迷糊糊的躺著,怎麼叫都不行,無奈之下,只好去請皇甫謐。
皇甫謐這會兒送了傾城回去,正氣惱著,一個人在書房裡心浮氣躁,一聽歡顏來稟報,說孟菀病了,哪裡還顧得上生氣,忙不迭的起身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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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菀的身子底子本就不好,打小容易生病,先前又因連番受傷而越發的容易生病,這會兒怒火攻心著,迷迷糊糊的竟然昏睡了過去。
皇甫謐來的時候,她正蜷縮在那裡,渾身顫抖著,欲裂的頭痛,讓她幾乎要窒息。
聽到動靜稍稍睜開眼來,見到皇甫謐明顯愣了一下,隨即別轉過頭去,再度合上了眼。
皇甫謐見狀,眉心微微一蹙,可是看到她那張略顯蒼白的臉色,怒氣早就消失無蹤,上前一步半蹲到窗前,伸手在她額頭上撫了一下,道:「哪裡不舒坦?」
孟菀往裡挪了挪身子,依舊沒有吱聲。
皇甫謐見狀,幾不可察的歎了口氣:「還生氣呢,罷了罷了,就當是我錯了,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就當是他錯了?
孟菀眉心一蹙,猛的坐起身來:「你的意思,其實還是覺得是我錯了對不對?因為見我不舒服,所以才會這樣說,也就是說,皇甫謐,其實你不相信我?」
動作太大,又一口氣說完,之後就大口的喘息著,皇甫謐見狀,忙伸手去幫她拍著後背順氣,一邊道:「讓你別生氣,還發脾氣,也不看看自個兒的身子。」
孟菀是何等的性子,先前因為傾城的事,她已經一忍再忍,這會兒怒氣上頭,是不可能輕易罷休了去的,撥開皇甫謐的手,她直直的盯著他:「那你說,你到底信不信我?我說我沒有讓小芸兒推她,你信不信?」
「菀兒……」皇甫謐翹了翹眉梢:「我都說了這件事是我不好,你便不要再較勁了。」
「信不信?」孟菀卻不依不饒。
皇甫謐頓了一下,對上她堅定的眸子,也有那麼片刻的失神。
其實他不是不信,只是傾城那廂,他也實在想不出會欺騙他的理由,所以他想,這其中會不會是有什麼誤會?
然就是這樣一停頓,讓孟菀的心倏爾便沉了下來,連同著瞬間蒼白的臉色,她一把推開他的手來,而後翻身躺下,也不理會皇甫謐的僵直,只是冷聲道:「出去!」
皇甫謐一愣。
他素來知她性子倔,從前也愛極了這樣的性子,卻從不知會倔強至此,看著她的背影,他不覺出聲喚她,「菀兒--」
然回答的,卻只是動也不動。
皇甫謐也惱了,「我都已經這般的低聲下氣,她還想怎樣?」
想怎樣?孟菀冷笑:「既然你不信我,那我與你便無話可說,出去!」
皇甫謐的身子顫了顫,盯著她片刻,而後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身後孟菀的眸子緩緩合上,眼底,悲涼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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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都不是什麼好性子,這一夜過後,也當真較上勁了,在府中都是避而不見,就是見了,也如未見一般,形同陌路。
孟菀不明白他為何這樣不信任自己,而皇甫謐則氣她好端端的為何會如此心胸狹隘,抓住傾城不放。
轉眼間,又是半個月過去,日子波瀾不驚,卻又似是暗藏波濤洶湧,仿若編織的鋪天蓋地的網,誰也不知往後的日子該如何。
如此,又過了幾日,到了六月二十這一天,孟菀一大清早便進了宮,因為這一日是普天同慶的萬壽節,也就是皇上的生辰。
因為前段日子孟菀總覺身子不利落,再加上不想見著皇甫謐,是以並不時常進宮,這會兒皇帝生辰,作為兒媳,無論如何也得親自去請安,畢竟皇上待她不薄,她斷不能因為與皇甫謐鬧情緒,便不知禮數。
孟菀去的時候,才剛有一撥人離去,看得出來,皇帝心情大好。
孟菀按著禮數請了安,皇帝命人看座,待孟菀坐定之後,皇帝方道:「怎麼只有你一人,老七呢?怎麼沒有與你一道過來?」
好久未聽有人提及皇甫謐,孟菀明顯愣了一下,隨即頷首,道:「他還有事,我便先過來了。」
皇帝怎會察覺不出異樣來,見孟菀臉色蒼白,低眉斂首,縱然極力的勾著笑榮,但是怎麼看怎麼勉強,他不由得翹了翹眉梢:「怎麼了?你們這是吵架了?」
孟菀抬了抬頭,復又垂下,卻並未開口。
皇帝見狀,知曉自己猜測的沒錯,怪不得這段日子這小兩口都沒有一起進宮來。
「夫妻間吵架鬥嘴是難免的,各退一步也便罷了,你也不要往心裡去,待會兒老七來了,朕說說他。」
正說著話,外頭就有人通稟,說是衡王求見,皇帝一怔,隨即朗聲笑道:「說曹操,曹操到,快請進來!」
說話間,皇甫謐已經走了進來,顯然沒料到會見到孟菀,整個人一愣,隨即上前,抱拳道:「給父皇請安,祝父皇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皇帝擺了擺手,待到皇甫謐起身,方道:「聽說你與菀丫頭吵架了?是不是你做了什麼讓人恨極了的事,否則菀丫頭一向最好性子,怎麼會不原諒你?」
皇甫謐扭頭看了孟菀一眼,見她低著頭,不過幾日的工夫,似乎消瘦了不少,心中不由得暗罵起了歡顏來,不是囑咐她要好生的照顧著,怎麼還會消瘦至此?
心思百轉間,皇帝又叫了一聲,他方道:「不是什麼大事,父皇不必操心,兒臣自有分寸。」
「有分寸就好,不過別只嘴上說說,朕可不許你欺負菀丫頭。」
皇甫謐連連稱是,皇帝又囑咐了兩句,這會兒有旁的人求見,兩人便一齊雙雙離開了正陽宮。
多日來難得的獨處,兩廂都是無言,並肩走在那裡,看著孟菀消瘦的臉頰,皇甫謐忍了忍沒忍住,還是叫住了她:「你的身子,好些了?」
孟菀也不知兩個人怎麼就成了這樣,似乎連說句話都是難事,心中不免有些低落,聽他開口,微微搖頭,然還不等說什麼,不遠處卻忽然跑過來一個人影兒,隨著輕快的腳步聲,讓孟菀的身子再度僵住。
她是怎麼也沒想到皇甫謐會在這樣的日子帶著傅傾城進宮,看著那那一張如其名的貌美容貌,孟菀的雙手不覺攥緊。
「皇甫謐,你好樣的,真真兒好樣的!」
冷冷一句,孟菀渾身顫抖,胸口的憋悶讓她片刻也不能多呆,倏而轉身,頭也不回的就走。
身後,皇甫謐這會兒才反應了過來,本能的想要追出去,傅傾城卻忽而上前,死死的捉住他的手腕不讓他動彈,看著孟菀的身形消失在了視線中,她幾不可查的一笑:「王爺,你落下了腰牌,我特地給你送來了。」——
孟菀走的極快,這會兒恨不能殺人了,她怎麼都想不明白,皇甫謐到底是怎麼了,怎麼就那樣看中傅傾城?竟然在萬壽節這樣的日子裡將她帶進宮,他這是什麼意思?
心神不寧間,全然沒有注意到前頭來人,直到撞上了一具溫熱的身子,她才猛的抬起頭來。
入目的是皇甫御無甚表情的臉,正一眨不眨的看著她那張蒼白的臉色以及緊皺的秀眉,見她抬頭,他挑了挑眉,略顯擔憂道:「這是怎麼了?丟了魂兒似的,出什麼事了嗎?」
孟菀一愣,這會兒才回過神來,忙不迭的搖了搖頭,道:「沒有。」
可是目光閃爍,怎能欺騙的了皇甫御,當下便偏頭盯住了她的眼睛:「撒謊!」他道。
便是這一句,就足以讓孟菀情緒失控,便連皇甫御都能分清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偏偏的皇甫謐不信她,不但不信,還非得與那個女人走的拿眼近,她真真兒不知自己該說什麼做什麼了。
皇甫御見狀,知他猜得沒錯,於是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待她回神,才又說:「若還當我是朋友,不妨對我說說看,我雖不一定能幫上什麼忙,可是幫你分擔一下也好。」
孟菀咬了咬唇,有些遲疑這段日子以來她與皇甫謐的事,到底該不該告訴旁人。
但是她實在太苦悶了,心中的鬱結無處訴說,這會兒皇甫御如此關切,她根本按耐不住,望著皇甫御關切的目光,她幾乎是片刻也不多想的就開始,將傅傾城進府之後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了皇甫御。
也許並不是想讓他幫忙什麼,只是像他所說那樣,與她分擔一下也好。
誰知皇甫御靜靜聽完,忽而便拉住了孟菀的手,而後也不顧她的掙脫,便拽著她往方纔她來的方向去。
孟菀急了,「五皇子,你這是要做什麼呢?快放手啊——」
話音剛落,就見不遠處皇甫謐快步走來,見到孟菀與皇甫御,明顯一愣,隨即加快腳步走上前來:「好端端的你又怎麼了?什麼我好樣的?我做什麼了?」
怒不可遏的語氣,縱然極力的隱忍著,卻也看得出他心中的惱火,這樣的態度,對孟菀來說,無疑是火上澆油,眉心一蹙,便上前一步:「你做什麼你不清楚嗎?人都帶到宮裡來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孟菀也不知自己怎麼了,一邊懷疑著傅傾城,一邊又因為皇甫謐不信自己而惱火著,這兩樣的情緒,讓她根本見不得傅傾城出現在他的身旁。
可是這樣複雜的情緒,看在皇甫謐那裡便成了無理取鬧,所以兩人之間的爭吵,依舊是一觸即發。
皇甫御在邊兒上看得清楚,這會兒忍不住伸手拉住了孟菀,將她護到身後,而後望向因為憤怒而滿臉漲紅的皇甫謐道:「你們兩人都少說一句,吵來吵去,有意思嗎?」
畢竟是兄長,這樣吼了一句,那兩人便都沒了動靜,皇甫御見狀,方才又說:「事情的始末,我已經聽菀兒說過了,我不管什麼傾城不傾城,今兒個我只問你們一句,若是要你們就此分開,你們可願意?」
一句話,兩個人都是一愣,孟菀倏爾便瞪圓了眼眸,顯然是被皇甫御的這句話驚住,而皇甫謐更是呆愣當場,直直的看了皇甫御一眼,又轉向孟菀,眼底,各式的情緒交織紛繁,一時之間竟沒了聲響。
皇甫御見狀,心中已知這招置之死地而後生有效,不過既然兩人誤會那樣深,怒氣那樣重,那麼如今這樣的一劑藥,顯然是不足夠的,於是盯著兩個人的臉,他又說:「若是你們願意就此分開,那麼便繼續大吵大鬧,吵過鬧過之後,老七你一紙休書給菀兒,從此你們井水不犯河水,就此和離。若不然,便平心靜氣的好好說話,當著我的面兒,把誤會解釋清楚。」
二選一的抉擇,兩個人都沉默了,皇甫謐扭頭望向孟菀,卻見她也正望了過來,四目相對之下,他的眉心一擰,「其實……也沒那麼嚴重,我們就是有些意見不合,超過了也便罷了。」
「那你呢?」
孟菀咬了咬唇,看了看皇甫謐,又轉向皇甫御,遲疑了半晌,方才點頭:「我想,大抵是有誤會的,不若先解釋解釋可好?」
兩個人都明顯鬆了一口氣,倒是當真被皇甫御所說的和離嚇到了,他們雖吵過鬧過,可是分開,還真真兒沒有想過。
皇甫御見狀,唇角幾不可察的勾了一下,面兒上卻依舊板著,看著那兩人道:「既然如此,老七便先說說看,今兒個那位傅姑娘為何會進宮。」
可別說,皇甫御這一招還真是管用,先把兩個人唬住,而後再說什麼都是小心翼翼,自然也不會帶著憤怒的情緒。
就如皇甫謐,在兩個人的注目之下,他清了清嗓子,這才說:「傾城並不是我帶進宮來的,只是因為我的腰牌未帶,她才特地送過來,並非菀兒想的那樣。」
孟菀一愣:「可是就算你的腰牌未帶,府裡不是還有連城姑娘嗎,再不行,還有花久夜,無論如何也輪不到她來送,更何況,就算不帶腰牌,對你也沒什麼影響,她為何要多此一舉。」
「她這樣做是因為她並不知我沒有腰牌也不打緊,至於花久夜與連城,因為有事,所以都不在府中。」
「他們一塊兒出去?做什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