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曾經 文 / 離之不惑
顧雲堯的意識漸漸恢復，他張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浩瀚的星空，城市裡從來沒有這樣的明亮的夜空。
「沒有被送到神閣，很幸運。」蒼零坐在他身邊，面前升了一個火堆，枯枝在火中辟啪作響。
顧雲堯起身環顧四周：「我們在哪裡？」
這是一片荒蕪的曠野，遍佈砂礫和亂石，植被稀疏，風沙喧囂地刮過，讓人感到臉頰微微刺痛。
這裡有種西北部戈壁的感覺。
「很不幸，我不知道我們在哪裡。」蒼零拿起一根枯枝挑動火堆，火光映在她那張冷漠的臉上，渲染出幾分溫暖的色彩。
她還穿著成衣店裡試穿的女式襯衫和七分褲，整個人看起來乾淨利落，少了女孩子那種嬌弱，更多的是少年般的英氣。
「這是你所說的靈域嗎？」顧雲堯讓自己靠火堆近一點，這裡的氣溫似乎特別低。
「是，祭師應該把我們送到了天遙邊境，天遙中心地區沒有這麼荒蕪的地方。」蒼零仰望頭頂的星空，說了句讓人安心的話，「父親教過我怎麼定位，根據星象之類的。」
顧雲堯鬆了口氣，在這種鬼地方不弄清自己身在何處太危險了。
然而蒼零很快垂下眸子：「但是我忘了。」
「麻煩你下次說話一次性說完……」顧雲堯捂臉，「那現在怎麼辦？」
「不會死的，我當年一個人橫穿天遙和敵國，除了一把刀什麼都沒帶，一樣活著回家了。」蒼零不以為意，隨手將枯枝扔進火堆，「不論如何，我們現在必須先去王城，只有王能幫我們。」
「你是貝爺嗎？野外隨便抓條蟲子就『雞肉味，咯蹦脆』？」顧雲堯明顯不信，想想又覺得沒什麼不可能，「黯到底是什麼人，他到底做了什麼？」
風掠過曠野，紅色的荊棘在風中搖曳。
「他是先王的私生子，沒有人知道他的母親是誰。」蒼零的聲線冷澈，瞳孔中映著明亮的火焰，「我一開始遇到他不知道他的身份，後來他只告訴我他可能是下一任的天遙祭師，他是三個繼承人之一。直到有一次父親帶我去王宮，先王介紹他的幾個兒子我才知道。」
「三年前的一天晚上，先王被人殺害，當晚只有黯一個人去過王的寢宮，而黯卻在這種時候失蹤了，三年沒有下落。天遙女祭顏忻無所不知——她能算出所有未知的事，天遙的審判院決定追查，便前往神閣請求祭師告知兇手是誰。」
「祭師卻也失蹤了。」顧雲堯接了一句。
「是的，我當時出了些事，後來知道得並不多。」蒼零點點頭，「我去異界主要是去找黯，順便完成王給我的任務。」
顧雲堯沉思片刻，說：「我一直不太明白，你是什麼身份……」
「我是九上之一，」蒼零似乎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王在九個氏族中各選出一個術最強的人組成九上，九上是力量的代表，絕對忠誠於王，用他們絕對的力量守護天遙——對外是這麼宣稱的，九上的形象大多塑造得很光明……」
實際上，形象再正派也會有黑暗的一面，他們為王處理的事相當多的一部分都是見不得光的。
「我們只聽命於王。」
顧雲堯表示自己明白了：「所以當年失去了王的九上無法介入這件事……雖然你可能會不高興，但我還是想說說我自己的想法……」
他本來打算來一句「有句話不知該說不該說」，怕蒼零用「不該說」給他噎回去，便換了個說辭。
「……你懷疑是王，現在的王軒曄。」蒼零瞭然於胸，「他是黯的哥哥，殺了先王，想辦法做出黯畏罪潛逃的假象，王位就會是他的。」
「是，這樣的解釋比較合理。」顧雲堯歎道，「果然我都想到了，你們也不是傻子。」
蒼零解釋：「他們兄弟感情很好。」
這不能構成理由，所以還有別的原因。
「而且，黯沒有權利繼承王位，還不如嫁禍給他們另外兩個哥哥，扶持黯成為神諭祭師。」
「他還有兩個哥哥？」
「是的，雖然在之後的王位爭奪中死了。」蒼零輕描淡寫地說，「如果不是審判院和神閣都堅持擁護軒曄，現在的王也不會是他。」
「就算真的是黯，那理由呢？」
「安靜」蒼零的手指抵在了他嘴唇上，「那邊有聲音，這說不準是商道附近。」
遠處的確傳來了細碎的聲音，仔細聽像是車輪在地面碾壓和馬蹄聲混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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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過曲折的走廊，在層層守衛的注視中走到那扇門前。
門前的侍衛攔下了他。
他年紀不大，介乎少年與青年之間，面貌清秀，煙灰色的頭髮略長，髮梢蓋住了耳尖。他身上是一套純白的制服，制服的袖口的前襟都有複雜的花紋，胸口一枚徽章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侍衛確認了他的身份，退到一邊。
他走進房間，繞過一面雕刻精緻的石屏，看到裡面的人，不由皺起了眉。
「難得你現在才回來，蒼零走了有兩天了，現在我都不知道她在哪兒。」那人微微一笑，明亮得眩目，「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如果你把衣服穿好從床上起來，再把另一隻眼睛睜開，我會認真聽的，軒曄。」
軒曄坐在柔軟的綢被上，燈光在一旁斜照，勾勒出臉的輪廓，一抹淺金在眼底流轉。他慢條斯理地系胸前的扣子：「沒事啦，反正就是這麼個形象，不要緊的。」
王是天遙的光，以光的名義降臨，以光的名義支配，以光的名義統治。
「讓審判院知道就行了，你做得太過分了，現在連其他貴族也知道了，你想讓神閣也對你是這個印象嗎？」他的眉心有一道淺淺的紋痕，是眉頭皺太多留下來的，「你自己和那些女人糾纏不清也就算了，為什麼外面的流言連我也扯進去了？」
「別太在意這種事，我們談談蒼零好嗎？」軒曄轉移了話題，「她回靈域了。」
「什麼時候？在哪兒？」提到蒼零他立刻放棄了對國王形象的討論。
「風闌淮地區邊境，你的家鄉。不過她是被逼回來的，神閣的使者追去異界了。」軒曄坐直身體，「她在異界遇到了黯和祭師，不知道是什麼情況被祭師送回來了，現在和黯一起。」
上任祭師顏忻深受愛戴，很多人都不改口仍稱她為祭師。
「祭師果然是和黯一起走的，真的是他們做的了？」
「不知道，這需要你去查了。」軒曄挑起耳邊一縷金髮打了個圈，「接你的公主回來吧，能多快，就多快，務必在神閣之前找到他們。」
「……是，吾王。」
他俯身對軒曄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