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箱子 文 / 離之不惑
火在水面上燃燒,由冷色轉向暖色。
一開始只是中心小小的一簇,漸漸擴大,變成明艷的紅色火花在杯口盛開,火舌向外溢出。
「這是什麼?你怎麼做到的?」顧雲堯湊到杯子前面,覺得這個小把戲挺神奇,又看不出蒼零哪裡動了手腳。
「這是我的『術』。」蒼零指尖在火焰上掠過,火焰立刻寂靜無息,少了一半水的杯子飄著幾縷白氣。
「術?」
「嗯,術是所有能力的統稱。我的術是操縱火焰的能力,大部分人都是可以覺醒術的,但運用優秀的人只有少數。」蒼零張開左手,一團火焰從她手中升起。
火焰朝顧雲堯的方向飄去,他偏偏頭躲過,又看到火焰從另一邊繞了回來。
「每個人的術都不一樣嗎?」顧雲堯想聽她講講。
蒼零否認他的說法:「大部分人是一樣的,天遙有九個氏族,基本的術就是九種。我屬於炎之氏族,所以我能使用這種術,其他氏族就不行。也有少數人,他們的能力比較特殊,他們的術和氏族沒有多大聯繫。」
「聽起來挺有意思嘛,那你的術有什麼用?bbq?」
我的術……那團火焰回到蒼零手中,火光閃爍跳躍,搖擺不定。
顧雲堯的問句使她的思緒拉得很遠。
有什麼用呢?我的術。
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的火,紅色的血,紅色的她。
她記得自己曾經用火焰消融冰雪,白色的雪景在熾熱的溫度下融化成白色的河流;她記得曾經有一個孤寂的寒夜,自己用火焰帶來了溫暖與光明;她記得曾經那片曠野上馳騁千軍萬馬,在火焰之中僅僅一刻便化為灰燼與塵埃。
她記得發生過這些事,可她忘記了所有的理由。
「又怎麼了?」顧雲堯拍了拍蒼零的肩,「我發覺你特別愛走神啊。」
「……嗯,抱歉,我的記憶力不是特別好。」
看出來了,顧雲堯一捂臉,換了個話題:「行,我就當你什麼都不記得了。話說你打算住哪裡?」
「不知道。」蒼零乾脆地答道。
多麼經典的情節,這種情況下是個有正義感的男人就會請美女在自己家住下,然後順理成章地發展一段旖旎的戀情。顧雲堯想了想,建議:「要不顏姨回來了我問問她?可以的話你住這裡?。」
顧雲堯的父母早幾年就過世了,好在留下的錢還夠他上學外帶請個保姆——雖然那個保姆一分錢沒要過,非說是他遠房親戚照顧他是應盡的義務。
「我知道你不信我的話,我也不需要你相信,我不需要別人的憐憫。」蒼零放下水杯,把胸前的頭髮綰到身後,「你不用勉強裝出相信我的樣子,我會想起來我的任務。」
蒼零起身走了出去,不給顧雲堯任何回話的機會。
直到門「砰」地一聲被帶上,顧雲堯才挑眉:這算怎麼回事?
然而沒過兩分鐘,門又被打開了。顧雲堯正要上樓,聽見響聲回頭一看,咧嘴一笑:「顏姨,你回來了。」
開門的是一個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和天台上那個人一樣擁有一頭璀璨的金髮,柔順地披在肩上,臉上的表情極其柔和。她對顧雲堯笑了笑:「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今天學校放半天假,好像有什麼活動,我沒興趣就先回來了。」顧雲堯撒謊跟吃飯一樣平常,臉不紅心不跳氣不喘,一口氣扯幾十個故事不費勁。
顏忻也不懷疑他,「嗯」了一聲從身後拉出來一個人,對顧雲堯介紹道:「這是我朋友的女兒,她家出了點事,要在這裡借住一段時間,你們差不多大,應該處得好吧?」
「打擾了。」那人有禮貌地鞠了個躬,一頭紅髮格外扎眼,「我叫蒼零。」
他們之間隔了一個空曠的客廳,視線在寂靜的空氣中相遇。
這特麼還是經典劇情……顧雲堯腹誹。
蒼零拎了一個小箱子,亦步亦趨地走在顏忻身後上了樓,顧雲堯想幫她拎箱子被她一個眼神就拒絕了。
「你先住這間吧,淺衣不到放假不會回來。」顏忻領她到顧雲堯隔壁,「淺衣比你小一些,等她放假你們再認識。」
蘭淺衣的父母和顧雲堯的父母昔年是好友,工作不知道是什麼,長年在外奔波,完全沒時間照顧她,於是就把她丟到這裡和顧雲堯一起住。蘭淺衣平時在女校唸書,因為是寄宿制,放假才能回家。
房間不大,收拾得很整潔,粉色系的色調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的房間。
蒼零將箱子放在床邊,問:「她不介意嗎?」
「沒事,你要是見到她就知道了。」顏忻拉開衣櫃門,把裡面的衣服推到同一側,指著空出的位置說,「你把衣服掛這裡。」
「我沒有衣服,」蒼零低聲道,「我的衣服都不能穿過來。」
「生活用品也沒帶嗎?」
「沒有。」
顧雲堯好奇那個箱子裡是什麼東西,蒼零放下時能看出它特別的沉。
顏忻歎了口氣:「我明白了,等會帶你去買吧。我先下去給你們做午飯,你們倆隨便聊聊吧,年紀差不多應該談得來吧?」
你要我怎麼和一個重度妄想症怎麼聊?聊聊大家看了那些玄幻小說嗎?
但顧雲堯還是回給顏忻一個安心的笑,在她下樓後立刻關上了門,轉身打量蒼零考慮怎麼把事問清楚。
「你和顏姨什麼關係?」顧雲堯抽開寫字檯邊的椅子坐下。
「我父親是她的朋友。」蒼零「如實」回答。
「你不是說你不是這個世界的嗎?」
「不妨礙父親和她是朋友。」
顧雲堯無言以對,想了半天決定忽略掉她的妄想症,與她進行普通朋友間的交流。
結果必然是不成功的,她不是回答一些他完全聽不懂的東西就說自己忘了,可那個王八犢子能連自己老媽的名字都能忘?顧雲堯抓狂地下了樓,跑進廚房給顏忻打下手。
「你別這樣,蒼零沒有母親,她父親失蹤了,幾年都沒有找到。」顏忻一邊切著菜一邊和顧雲堯說話,「你是男孩子,要多照顧她一些。」
顧雲堯削土豆的手一頓,片刻後點點頭。
顧雲堯白天睡太多,晚上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打開手機看看都半夜十二點了。
就是晚上怎麼都睡不著白天才會打瞌睡的,到底是什麼時候生物鐘倒過來的?顧雲堯抓起床邊的外套披上,打算起來上個廁所。
路過蒼零房間時發現門沒關,顧雲堯往裡一瞄,沒看見人。
「您知道我找了他們多久。」蒼零的聲音隱隱從樓下傳來。
客廳沒開燈,顧雲堯伏在二樓的護欄上,接著窗口的月光,看到除了蒼零以外還有一個女人,朦朧的月光下看不清她的臉。
「我知道。」是顏忻。
蒼零似乎很激動:「您知道就應該告訴我我父親在哪裡!」
顏忻背過身,拒絕了她:「我無法給你答案。」
「您是不知道還是不願意說?」蒼零抓住她的衣袖,「祭師,我和父親不一樣,不是您說什麼我都相信。您是祭師,您瞭解所有真相,我求求您告訴我,我父親去了哪裡!」
「就算我知道,你父親的事也不是我能說的。」顏忻反握住她的手,手心傳來熾熱的溫度,「相信我,他真的……不在了。」
蒼零頹然地抽回手,低下頭:「那麼黯呢?您曾經是祭師時,最愛的孩子就是黯,三年前你和他一起失蹤,你們去了哪兒?」
黯?顧雲堯注意到了這個名字。
她們在說什麼?為什麼蒼零要叫顏姨祭師,還是曾經的?黯又是誰?這個名字他不止一次聽到了。
「我並不是和他一起離開的,事實上我也是去找他的。」顏忻說,「如果那件事真的是他做的,他要逃最好的選擇是來異界,於是我到了異界。」
「顧雲堯真的是黯?」蒼零平靜下來,語氣恢復到了一貫的淡漠,「只是失憶了?」
「我辨別不了,他和黯有很多相似點,也有許多不同,最可疑的是他的生長。」顏忻猶豫了下,「我們有幾百年的壽命,他卻和異界的人一樣一直處於生長期,我觀察了他三年,仍然無法確定。」
「如果您確定他就是黯……」蒼零突然凝重起來,放慢了語速,「您會怎麼做?送他回去接受審判?」
顏忻默然不語。
是默認,還是拒絕回答?
「誰?」蒼零突然開口。
顧雲堯心裡一驚,閃身退進蒼零的房間,退得太急不小心碰到一樣東西險些被絆倒。
那是蒼零帶來的箱子。
箱子開著,平放在地板上,裡面的物件在月光下泛著銀光——大多是短刀短劍,最長的是一臂兩尺左右刃身狹長的刀,都被皮扣固定在各自的位置。
少了一把。顧雲堯看出有一個地方明顯空出一塊,應該足以放下一把二十公分左右的匕首。
她為什麼會帶這些東西?那把匕首在哪裡?顧雲堯暗暗心驚,而身後漸漸響起的腳步聲繃緊了他的神經。
「請不要動我的武器,它們很鋒利。」
蒼零站在他身後,只穿著一件單薄的印花睡衣,應該是蘭淺衣的衣服,畢竟她除了那些武器什麼也沒有帶。
一把匕首從她袖口悄無聲息地滑出,不知道塗了什麼漆料,刀刃沒有半點反光,這樣的武器最適合用來偷襲,不容易被人發現。
匕首的大小剛好合適箱子缺少的那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