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兩個選擇 文 / 草木多多
我停住,為了最後那句話。
這個人是誰?他的話像是瞭解我的底細?
來到這兒後,從沒有聽過有人對我說過這些話,包括那個莊算子也只是含蓄地點出,卻沒有明確地指出我是來自異世界的!
就算是梅無艷,也尚且不知我真正的來歷!
這個人是誰?
「你也不用猜測,本尊,不是人,人,進不了這座楓樓竹苑——」
一個炸彈,拋了過來,震得我滿腦子的超級問號,加感歎號!他說他不是人?!
「本尊來此,只為一個原因,這個原因就在那面鏡子裡——」
鏡子?
我左右張望,很快看到一棵樹下有面兩尺長,一尺寬的方形鏡子,鏡面不向上,側放著,沒有反光,也沒有在第一時間內吸引到我。
「你可以去拿起那面鏡子——」
他讓我去拿鏡子?
我不語,也不動。
這一切太詭異,我不能隨便相信任何可疑的人事物,會給自己帶來麻煩,更會給這裡的人帶來麻煩。好奇心害死貓,同樣會害死莽撞的人,我決定壓住我的好奇心。
「如果你想看看你的父母現在是個什麼樣子,就端起鏡子,集中精神,裡面會浮現出他們的現狀,包括你那個帶著殘疾的兄長——」
「轟」地一下,我被炸了!
現在已不是好奇心的問題了,而是這個神秘的背影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炸彈,一磅又一磅,顆顆都是重型炸彈!
「如果你不想看到他們,就不必去碰那個鏡子——」
這句話是欲擒故縱,但我甘願被擒了!
這個,絕對不是人,人是不可能知道這麼多的,甚至連我的哥哥有殘疾他都知道!他的話讓我震驚!深入骨子裡的震驚。
但他如果不是人,會是什麼?鬼?怪?妖?仙?還是其他的魃魅魎魑中的一個?
我邁步,走向那面鏡子,端起——
現在,就算這是一個陷阱,我也會跳進去,毫不猶豫地跳進去!
拿起那面鏡子,盯著裡面,是銅鏡,面磨得很光很滑,看裡面,只能看到對周圍景物的反射和我自己的臉。
「你集中意念——」
沒有回頭的、始終是背影的背影開口了。
我在聽到他先前說的那些話時就已開始集中精神,我想見到我的家人,非常想,想了一天又一天——
感謝我曾經有個那麼溫暖的家,而溫暖才讓我如此想念!
媽媽現在怎麼樣了?還在想著我嗎?爸爸呢?哥哥呢?哥哥與那個已有十五年沒見過的姐姐是一胎所生,而我這個么女原本是不該存在的,屬於超生的範圍。
我那老哥在年齡很小時遇上意外,失去了一隻眼睛,是眇目,被列入殘疾行列,在他十歲時,媽媽又意外懷胎,才決定留下了我。而我的到來,在他們原本的期望之外,卻得到了一家人的寵愛。
尤其媽媽,與我之間的感情,深而又深,她對每一個子女都有包容的母愛,而我對她,有無限的依戀,這依戀在失去的這些日子中,才深刻地湧上心頭,讓我在那段時間,才能鼓起勇氣去面對那些災難,才能那樣堅強。
現在,我能看到他們嗎?
手,已開始發抖,而心裡已全是他們——
鏡子裡有了變化,先是像漩渦一樣的順時針地扭曲起來,漸漸的,又逆時針方向展開漩渦,然後,有影像現出——
已顧不得去奇怪這一切,我緊緊地盯著——
在現出的影像中,先是看到一張床,床旁有張桌,桌上有個儀器,而床上有個人,蓋著白色的被子——
那個人整個身體都被蓋著,一眼望去不是很顯眼,讓我最先看到了桌上的儀器,像個微波爐一般,但——
怎麼那麼像醫院裡的心臟監測儀?
心一跳,畫面更加清楚了一些,連忙去看床上躺著的那個人,去看那張臉——
心跳加速——
是媽媽?
怎麼回事?周圍似乎是醫院病房的擺設?我控制不住自己,慌亂讓我的視線都在跟著發抖。而那張臉——
是媽媽!是她!她的頭髮白了不少,臉上枯瘦,緊閉著眼,口鼻上罩著個罩子——
為什麼罩罩子?那是氧氣罩嗎?為什麼?
心裡問著為什麼,卻不願往壞的地方去想——
「媽——」有人進了這個房間,是哥哥?他帶著墨鏡,在一進屋後,摘了,手裡提著一個保溫盒。
心裡有些痛,哥哥還是這樣在意外界的目光,他的獨目讓他在除了親人和熟悉的人前,其他時候總是帶著墨鏡。
床上的人睜開了眼,眼裡是無神,看向他,嘴微微地顫。
「少……陽……」少陽是哥哥的名字,媽媽在叫他,而她的聲音很吃力。
「媽,少陽看你來了,今天感覺好些了嗎?」哥哥伏下身子對媽媽說話。
「你爸……爸……現在……怎……怎麼樣……」爸爸?媽媽在問爸爸?爸爸怎麼了?媽媽到底又是怎麼了?
「媽,老爸讓你放心,他今天晚上來看你——」
「他……他的咳嗽……好……好些了嗎……」咳嗽?莫非爸爸的氣喘病又犯了?
「媽,爸很好,吃了藥好多了,媽,你要好好養病,自從妹妹失蹤後你就沒正經吃過東西,才把身體弄壞的,媽,你要想開些,妹妹如果地下有知也會傷心的。」
是在說我嗎?媽媽在我不見後就沒好好吃過飯?怪不得瘦成那樣。她現在——
「少陽……」
我的眼裡開始潮濕,媽媽思念我,一直都在思念我,我目不轉睛地盯著裡面,想要看得更仔細,想要聽的更清晰!
「媽,你下次可不能這樣了,好好的怎麼想起要去湖邊?剛過了春節,天還冷著,那兒風大,醫生說您有心絞痛,讓您注意,您怎麼這麼不小心呢?」
我的心抽緊——
「少……陽……莘莘一直沒有找到……媽感覺得到……她……她沒走……她一定……一定還活著……」
「媽,莘莘她落進湖裡都半年多了,她——」哥哥似乎想說什麼,最終沒有說出口。
媽媽認為我沒有死?哥哥的話中是想讓她面對事實?而媽媽竟然患了心絞痛?那是心臟病的一種!怎麼好好的會患上這種病?莫非是因為傷心過度?
我不敢猜測,可又情不自禁地去猜測——他們口中所說的湖邊是哪個湖?是我掉落的那個湖嗎?那裡離市區中心的家有近七十里的距離,要倒好幾趟車才能去到,媽媽怎麼跑到了那兒?
我的心在抖,越抖越厲害——
白髮人送黑髮人是天下最痛苦的事之一,而我卻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他們得受多大的打擊?我從不認為一條性命,尤其是一個和睦家庭中的一條性命突然之間沒有了蹤跡,這個家庭會平靜?會若無其事?會波瀾不起?
說沒有事的絕對是薄情寡義、沒有責任感的人!
「媽——」
我喊,再也忍不住地喊,我要讓她聽到我的聲音,要讓她知道我還活著!活得好好的!她不要傷心,不要擔憂,我活著!
卻發現聲音出了口已是哽咽,原本的大喊,在出口的一刻,只變成破碎、沙啞的哽咽。
眼淚開始模糊視線,一滴一滴地落在鏡面——
「媽——」我再喊,卻發現一切消失,鏡子裡的一切在瞬間模糊,並且消失,只剩下樹林中幽暗的光線下映著的我的臉,臉上是淚水縱橫——
「媽!老哥!媽!老哥……」我拚命地用手抹著鏡面,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卻發現怎麼抹也沒有再出現他們的畫面!
什麼也不再看到!不,不,我要看!我要看!我還沒對他們說我要說的話!
我在這一刻不能理智,理智是因為事不關己,而現在,不但關己,還是刺在了我的命脈上,剛才的一切,像刀一樣在我心上割,一刀又一刀,割得我很痛很痛!
那裡面是血親,是共同生活在一起二十多年的血親,那麼多年都是親親愛愛的一家人,這時卻兩地兩隔!
我拚命抹著鏡面,拚命地想著他們,想讓他們再一次出現!
卻發現除了眼淚掉在上面,什麼都沒有!
「鏡子的法力只有這一刻,過了時間,再看也不會看到什麼。」
前面的背影說話了,我的心荒涼,手中的鏡子掉落——
重重落在地上,引起的響聲就像我心裡的那根弦,在斷裂!
「如果,你打算回到他們身邊,明天月圓夜到後山峰頂,本尊會助你一臂之力。」
「你——是誰?」我的聲音沒有力氣,看著前面的黑影,他的出現還是有古怪,而我要問清楚。
「本尊?本尊是專管天下家庭中悲歡離合的大仙,本來你這一家的小事不關本尊的事,由下面的小仙負責,如果不是你母親思念你的誠心感動了司職仙,如果不是你母親日日在佛前禱告,本尊還不會來這一趟,而你不屬於這個世界,在這裡會亂了章法,會打破這個世界的規律——」
我聽得有些糊塗,我沒聽過有什麼神仙會專管家庭的,只有個灶王爺,似乎還算是每個家庭的護佑神,年年臘月二十三人們會買來糖夕,燒香供糖,想糊住那灶王的嘴,上天多多說些這個家庭的好話。
但那也是傳說。前面這個說不清來歷的人或者仙,我相信?還是不相信?
「如果你不相信本尊的來歷,大可隨你,本尊如果有意害你這個小小人類,只需一個咒語就會讓你魂飛魄散,而你錯過這個機會,將再沒有回去的可能。」
再沒有可能?
「你可知這個國家的都城為什麼叫月都?」蒼老的聲音突然問出這個問題。
我不知道,這個國家似乎非常偏愛「月」字,不僅都城,整個國家五分之四的城池都帶著月字。
「這個世界信奉月亮,認為月亮有神力,在月圓之夜會發生不可意想的事,而他們的認識很正確,在滿月時分,所有的靈力都會增加,而明日的月圓夜,更是千載難逢的九珠連星日,你只有那一個機會可以回去——」
我怔住!
「本尊要走了,你自己做決定,如果錯過這次機會,你會永遠沉淪在這個異世界,再沒有回家之門,而你的母親身體很差,這一次是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下一次就未必有那麼幸運,如果你猶豫,將再也見不到她——」
我的身子抖了一下!
「明日子時是最佳的時辰,本尊等著你,如果你錯過了,不要後悔——」
煙霧騰起,眼前一片迷離——
等煙霧散去,黑袍背影消失,騰空消失!
沒有閃掠,沒有移動,就那樣消失,而梅無艷親設的陣勢應該不含糊,這個自稱仙人的剛才也說過,人,是進不了這楓樓竹苑的。我應該相信這一切嗎?
低頭,地上的鏡子也消失——
它原本應該在我腳邊的。
駭了一跳,這個事實更加證明剛剛的一切是法術,而不是人力能達成的。
我,唯一一個回家的機會,就在明日圓月夜的子時!
而我在這個世界,就只有一個晝夜了?
想起了梅無艷,他還在閉關中,三天後,就是後日,我才能見到他,我與他之間,就只有一日的相聚了嗎?甚至連相聚也算不上了,他在洞裡,我在外,如果他不提前出來,我們之間是否意味著不能再見?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要在我決定留下來,開始接受這裡的一切時,上天給了我這樣一個考驗?考驗什麼?
考驗我在親情與愛情中間,應該覺得哪一個重?哪一個輕?
而兩個選擇,我應該選擇哪一個?
誰來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