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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八十章 魅影一道 文 / 草木多多

    走向馬車,身後是一列列人——

    最前面的,是那個族長和族內有些輩份與地位的長者。

    他們後面,是幾乎全黑牙城的大夫(估計除了走不動了、實在沒法子來得了的,這城內所有設館行醫的大夫,包括一些正路過這黑牙城的赤腳郎中們,全都聚齊了)。

    大夫們的後面,是這黑牙城看熱鬧的百姓,他們綴在最後,黑壓壓一團,聲勢浩大,一雙雙眼在目視著我們,嘴裡「嗡嗡嗡」一片,卻是在小聲地議論著什麼,並不影響我們前邊的說話。

    「幾位慢走——」

    那位族長在躬身施禮,他身後的族內人也都跟著他施禮。

    「姑娘和公子啊,我等恭候群醫大會的召開——」

    那些大夫們也是一禮,老的老、少的少,但多數都具備大夫的儒雅,全都在向下一拜雙手舉前抱過頭,深深地一拜,而他們再抬起的臉上是期待和尊敬,還有興奮。

    我將視線轉向身邊的梅無艷,他淡淡地看著這些人,回過頭來,凝視著我,輕笑,眼中薄霧淺淺縈繞,在眾人面前,他的笑很淺,只在眼裡,而他的笑是對著我。

    我回他微笑,這一刻,胸中開朗,覺得天很高,雲很藍,即使是冬日,卻有清秋的感覺——

    為什麼?

    因為,我們剛剛戰勝了一群人,一群實在愚昧、實在難以溝通的人。

    而我們勝利了,換來這群人的集體相送和尊敬。

    現在,我們要離開了,離開這座黑牙城——

    與他回身,將那些送別的人放在身後,向馬車行去——

    「哦,姑娘,喔地呂神!」有人突然冒出一嗓子。

    眉一皺,差點忘了這個人!

    轉頭看那個古魯絲,他像個沒被人注意到的失了寵的孩子一樣撇著嘴望著我,神情很無辜,好像我是要棄他而去的惡母,而他的一雙手正向我的袖子抓來——

    我一錯身,躲開他的爪子,一但被抓住,就會被牢牢攥住。

    臉上有點難堪,他這是在做什麼?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瞧向那群還在送別的人,他們此時都訝異的看著我和這位他們眼中的老番,而我,剛才在他們心中豎立起的好形象,很有可能就被這個老外給攪和光了。

    尷尬升起——

    望向梅無艷,他仍然凝視著我,似乎並沒有瞧過這老外一眼。

    「無艷大哥,請你們先等等,我與這位先生說幾句話。」

    心底無奈,自己顯然忘了這個老外的粘纏功夫是無人可擋的。

    梅無艷此時輕輕掃了一眼金髮碧眼的「葫蘆絲」,眼神淡淡,沒有波瀾,在目光轉回我身上後,笑意又起,對我微點頭。

    我再望向其他人——

    雲藍衣在輕蹙眉,清風、明月的臉上是緊繃;小雀則是瞪大了眼在瞪著;而其他人,不必再看,有表情更誇張的!

    於是,我黑著臉,向一旁至少二十幾米開外的地方走去——

    「梅爾先生,請跟我來。」頭也不回地喚他一聲,當先引路。

    這個老外樂顛顛地跟著我,直到我覺得與那些送行的人離得夠遠了,才停下腳步,回頭——

    他很興奮。

    「姑娘,喔們真正地有緣分,泥與喔是命定地緣份!」

    我不想聽到什麼有緣沒緣的話,問他:「梅爾先生,你何苦纏著我?你是異國人,來智泱國是過客,你我緣淺,不會是你說的有緣人,而你這樣,是會嚇倒一片人的。」

    「哦!姑娘,泥是怕喔與泥地國家不同,怕跟著喔妹有安全感嗎?」他像發現了新大陸,「放心吧,如果泥不喜歡跟著喔灰到喔地國家,喔可以留下來,只要每隔幾年回喔地家鄉看一看喔的家人就可以了。」

    嗯?他竟然連要留在智泱國的話也能說得出來?

    「而且,姑娘,不管泥身邊優群甚麼人,喔都不會放棄地,希望姑娘能給喔個機會,讓喔能標達喔地愛——」

    他說著看了看兩輛翁車前等著我的那些人,似乎在說就是有這些人在,他也不會放棄!而且會磨纏到底!

    這個老外真是不依不饒!

    頭開始有點痛——

    「姑娘,在喔們地國家,爭求愛情是公平地,只要泥一天未嫁,喔就有權利來追求泥!」

    他越說越激情,我越聽越膽顫,他如果真得是抱著我一天不嫁人,他就要纏著我不放手的念頭,那我不就有無窮地麻煩了?畢竟我還在這個世界中。

    沉下臉——

    「梅爾先生,非常感謝你這次的慷慨相助和及時出現,你的曼陀辦花花末救了一條性命,但我想認真地再問你一句,你對我的這種態度是否經過深思熟慮?」

    這個老外,不是哪陣子泛上激情就會發一次瘋吧?

    他聽了我的問題,似乎在思考,我看著他,他的表情是在認真思考。

    也許他會察覺到自己只是一時興起的念頭而放棄纏著我的想法?

    「哦,姑娘,我想我是非常肯定自己地心意,在喔門地國家,一個人知能取一個夫人,不能隨便亂找人地,姑娘走拿裡,喔就跟到哪裡,喔地決心已定,對姑娘的情意擁不會變——」

    我怔,他是在向我許諾,只會娶我一個?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個瘋子?

    頭脹起來,如此荒唐的事情怎麼會讓我遇上?

    揉揉額頭,對這種打不退、罵不走的人,還真是沒辦法,總不能殺了他吧?

    「梅爾先生,我只問你一句話。」我在想著辦法。

    「說吧,姑娘——」他充滿期待。

    「我問你,你是不是一個頂天立地、言而有信的男人?」他應該能懂這幾成語的意思。

    只見他的眼睛在發光,異常灼熱地盯著我,他這是什麼表情?以為我會說什麼?

    「姑娘,喔梅爾*古魯絲釘天立地、淹而有心,姑娘放心吧!」

    要的就是這句話。

    「梅爾先生,如果你能做到三件事,我可以考慮給你一個機會。」

    我得擺脫他,雖然有清風、明月等人在,要想真擺脫他也不是難事,但這個人畢竟沒有傷害過我,這次又提供了曼陀羅花花末,如果讓她們出面,下手未免狠了點。

    上次足足把這個人點穴點了一天,這樣幾次下來,他會不會因為血氣不通而留下點毛病尚且不說,但這個人顯然是超級有韌性的,這些根本嚇不退他,也不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

    「姑娘啊,憋說三個條件,就是三萬個條件,喔也會答應你地,會努力地做到來贏得泥的芳心!」

    他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多虧剛才是把他給請來了這處偏僻的角落,不然,現在已引起一片轟動。

    「第一,如果你還能再與我恰巧相逢,我說的是真正的相逢,而不是刻意地尋找,我和你還能再碰上的話,我會考慮我們之間是不是真的有緣分。」

    他張大了嘴,看著我——

    「第二,如果你能把你這蹩腳的半調子話給變成一口流利的智泱國話,讓這裡所有的人都能很明確地聽得懂,我,會考慮給你一次機會。」

    這對他來說,是最難的一個挑戰,而他的嘴張得更大——

    「第三,你不能再把「愛」這個詞掛在口頭沒完沒了地說,更不能當著眾人的面大呼小叫出來。」

    「可是,姑娘」他想說什麼來為自己爭辯。

    我打斷他——

    「如果你不想害我被人亂棍打死,最好先去弄清楚這個國家的禮教規條,考慮好應該怎樣對我說話後,再來找我,否則免開尊口。」

    說完這段話,我錯過他身邊,向馬車走去——

    「姑娘!」他在身後叫我。

    我不回頭,「先生,別忘了你剛才答應過了我要做到三件事的,第一件,就是要你不能刻意跟著我們,如果你是一個頂大立地的真男人,就做到這一點——」

    然後,我再不回頭——

    如果他再追上來,那就別怪我真不客氣了!

    走近馬車,梅無艷與雲藍衣立在另一輛車前,遠遠地看我走來,一個眼含輕笑,一個如露滑過地微笑——

    我有些尷尬,僵笑,爬上自己的這輛車——

    「姑娘,喔會做到地!」

    老外的喊聲像飛炮一樣的遠遠地拋過來,我爬了一半,就看到清風、明月的手都握成老拳了。

    這個老外,他就不能收斂點他的嗓門?

    坐在車上,小雀又過來抱住我的胳膊,我微閉眼,向後一靠——

    「姐姐,這個老番好誇張啊,你知道他清晨是怎麼擠到那小院裡的嗎?」

    我睜開眼,想起了早晨小眉父女家,那種盛況——

    烏鴉鴉一院人——

    從豁開的大門外,到台階下,再到台階上,包括牆頭和院中那幾棵歪脖子樹上

    都擠了、掛了滿滿的人!而牆上騎著的、樹上攀著的多是毛頭小孩。

    人太多,多得只能看見一顆顆頭顱,而院個巷子裡,排出去的人也是黑壓壓一片——

    我沒想到小眉的爹這麼有效率!幾乎把黑牙城一半的人都給弄到了他家。

    但,到底是他有效率,還是這些人喜歡湊熱鬧的心理在做怪?

    只要一聽說「大肚姑娘」肚裡的原來是個大肉瘤的爆炸性新聞,怕不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地趕來?這就是唾沫的力量,也是眾口爍金的根本。

    而當時,小眉已安全度過了昨夜,是大家辛苦的結果,更是梅無艷幾乎無眠一夜的守侯才使她轉危為安的。

    她已熬過了她最後的一關!

    接下來的她,只要按時內服外敷梅無艷留給他們的藥,一個月後,傷口會復合。

    「姐姐,那老番是一路上用銀子開道才進了那小院的。」小雀這時又嘰嘰喳喳起來,我才想起她剛才曾讓我猜一猜那個老外是用什麼方法從巷子外面擠進院子裡的。

    原來用了這一招。

    用銀子開道?

    他真絕!

    難道昨天我在他臉上看到的精明是我的錯覺?

    他畢竟是個商人,而商人最在意的是收支平衡,他竟然肯花錢從巷外一路飆進去?

    就算他一人給一個銅板,那也是不小的一筆數字,何況小雀口中所說的是銀子,而不是銅板!

    我也能想像到,如果他給了一個人,其他人會是什麼反應——

    就像有一群叫花子,都蹲在角落裡,如果你給了其中一個錢,其他的都會蜂湧過來!

    而他原本是從中間擠,那旁邊的見有利可圖,也會往中間湧去要攔住他討點好處,他能應付地過來?

    何況他是一個異國人,在這個國家屬於稀罕品,人們除了對他指指點點外,要欺負起身單力薄的他來,也是不含糊的。

    唉!

    他到底花了多少錢才進了小院?

    這個人,到底是個什麼人?

    我很累,不願去想他。

    轉去回憶剛才的那場盛況——

    當院子裡人擠人,所有應該到的人都到了後——

    我們做了兩件事——

    第一件——

    公佈小眉肚子隆起的真正原因!

    那些人當初憑單純的表相就要斷了這個女孩的性命,還甚至在一旁看熱鬧的不理不問。

    今天,已讓比當初更多的人知道了這其中的真相!也很快挽回了眉兒的名譽。

    但當時的現場,可以用炸開了鍋來形容——

    對於生平聞所未聞過肚內長瘤這件事的他們來說,是個深水炸彈。

    那個場面我不想去回憶。可以想像——

    把那顆血已凝結的大型腫瘤端在木盤裡,呈在他們面前的時候,那些人先是驚呼,便是互相私語,而事實很明顯的情況下,還有更過分的人,竟然還不相信這是從眉兒腹中取出來的,說什麼不是親眼所見,說不定是偷偷生了胎兒,偷梁換柱地找了一顆肉瘤來充數的。

    當時,那個人幾乎是立刻地被長安掠過眾人頭頂,一把把他掀起,砸在了台階上。

    長安的飛掠震住了那些普通人,再不敢隨意大呼小叫,然後,我衝著那個搗亂的仍不肯相信腹內長瘤的那位說——

    「敢問你家什麼動物能長這麼大的瘤?如果你不相信開膛取瘤這件事,我不介意給你也來場同樣的過程,把這顆瘤子裝到你肚子裡。」

    然後,那個人看著我手果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他肚子上晃悠後,閉了嘴,再不吭聲。

    我接著請出專被招來的那群大夫們,讓他們把前一天把脈的結果重新對大家說一遍——

    然後那族長,本是不願輕易低頭承認自己一族人險些錯殺的,又經過明示暗示,他才轉過彎來,換了個角度來維護自己族裡這個少女的名譽,並擔保這顆肉瘤是從小眉腹中取出的——

    幾番下來,這第一樁事,竟辦的是難之以難!

    才知道,整個時代都落後的情況下,民眾的思想是多麼愚昧地可怕,怪不得魯迅說過要拯救一個民族的靈魂,是非常艱巨的任務。

    簡單的一件事,到他們這裡,竟是難以教化的那種!弄了整整一個上午,才把他們給搞定。

    第二件事——

    我對那些人公佈,不久後,這整個智泱國會召開一場「群醫大會」,會把這場手術所有的過程公之於眾,並會將麻沸散的配方及藥物組成也公開,還有那些相關的醫具,都會傳給天下所有的大夫!

    這個消息讓群情沸騰,尤其是那些大夫們,本也是將信將疑的,但聽了這個消息後,全都是興奮的!

    這對他們來說,不僅是一個可以大開眼界的機會,更是在學術上會突飛猛進的千載難逢的良機!

    是他們大多數人中一生的夢想,甚至在此之前是想也不曾想過的。

    而他們出城相送時,才會是剛才那般的期待和尊敬,還有興奮的表情。

    現在,我們將向烏城而去——

    我不希望一路上會再有什麼插曲。

    望一眼窗外,兩旁是山嶺飛馳——

    光突的樹幹在路旁做著點綴——

    嗯?

    我的眼中閃過一道什麼?

    看去——

    在窗外、路邊、遠處——

    群山做背景的遠處——

    一道黑名的影子在浮蕩——

    像是定格在那裡,而身側兩旁有羽翼一般的衣袍在向後張揚地飛起——

    似虛幻、以似真實——

    我瞪大眼!

    仔細看——

    卻發現那道如魅一般的影子,不見!

    我看錯了嗎?

    心裡升起莫名的涼意——

    那道影子很像是銅城街上穿過人群看到的那個——同樣的詭異!

    為什麼會這樣?

    那到底是什麼?

    探出頭,去看前面的另一輛車,梅無艷他們有無看到那個影子?

    而那輛車的窗是合著的,他們一定沒有看到。

    再瞧小雀,她正靠在我身上昏昏欲睡——

    清風、明月也是低垂眼瞼——

    她們與我都是幾乎一夜未睡,一夜在不停地給那個小眉用白酒兌水來擦身子降溫——

    而整個車廂的人,除了我,都沒有看向車外。

    剛才那道景子,到底是不是我眼花下的產物?

    沒有人給我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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