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七十九章 美味一碗麵 文 / 草木多多
室內靜悄悄——
我,軟軟地半靠在床頭,渾身沒勁,但我很高興。
因為——
一場在這個世界中,幾乎是屬於不可能的手術,終於完成了!
扯著嘴角,自己對自己笑。
說我沒有成就感,那是假的!這簡直就是一場奇跡!
接下來,就等著小眉的術後反應,而有梅無艷在,應該不是問題。他連手術都做了,還有什麼能難倒他的?
他給人的驚訝實在是太多了!
除了他的醫術,還有那些行醫的器具,我相信,這個世界中還沒有哪個大夫的醫具能像他的那麼先進,連輸血的配套設施都有?
如果不是親眼見識到,我實在難以相信。
笑一笑,心底泛起一種微妙的感覺——
如果不是因為這場手術,小眉早已冤沉水底!
如果不是因為這場手術,這裡的許多人還將繼續抱持著那種愚昧的認知,錯把腫瘤當懷胎!
不知為什麼,我突然有種想法——
假如,我將呆在這個世界中,無法再回去!
也許,我可以將自己在那個世界中耳濡目染的先進昌明的東西,傳到這裡!
我會的就算並不多,但我的見聞要強許多!我不會做什麼科技發明,但生活中的許多常識性的東西也難不倒我!
我可以做一點貢獻,讓這裡的人至少在意識上,不再像這次的事件一樣,是單純的無知和愚昧。
如果,盡我所能後,應該會使這個世界的某些方面的發展變得快一些!
而這裡不是我那個世界中的某一段歷史中,我的出現,就算不上是在篡改歷史,也就不怕扭曲了歷史的軌道,做了千古罪人!
嗯?
等等——
我在想什麼?
不,我是要回去的,我怎麼能有這種想法?我的當務之急是,找到能回去的門路,而不是在這裡胡思亂想!
狠狠搖頭,要甩去這個冒出的念頭——
卻發現,心底的意志,已不像前段日子那樣強烈!
不!這不是我要的,我不能忘了自己是必須要回家的,我有父母親人,他們是我今生命定的責任!他們養我育我,而他們的後半生,她將由我與哥哥來負責!我們是整體,是血脈相連的家人,缺一不可!
何況,我又想起了我的媽媽——
她在盼我又盼我——
我得理智!
對自己強調,一遍又一遍地強調!
門「吱呀」一聲,有人進來——
看去——
是梅無艷?
木門再度合上後,肯定了只有他一人。
其他人呢,怎麼就他一個來了?那愛湊熱鬧的小雀這時跑到哪裡去了?
我有些緊張,坐得更直一些。
他的進門,就像室內多了一道晨霧中悠揚的笛聲——
雖然他並沒有發音,但他那獨特的步履如雲在流,他身上淡淡的氤氳輕輕籠著他,修長優雅的身形在氤氳中漫步而來——
似真似幻——
而他,手裡竟然托盤,盤裡有只碗,碗邊有雙筷?
即使托著東西,動作也能那樣飄逸?
暗暗吞口口水——
他越來越近,我想下床——
「紅塵——」他已坐在床邊,而我力軟,只能乖乖呆在床上。
看他手中的碗,沒有把視線移向他的臉,眼睛只是下意識地看著那只碗,卻根本沒有看那碗裡盛著的是什麼。
「紅塵,吃點東西——」
梅無艷把盤遞到我面前,很近,近得我低垂著的眼皮不用翻動也能看到盤上碗中央!
我這才注意到裡邊,瞧一眼,只瞧了一眼,就發現自己胃裡的饞蟲已在這一瞬間甦醒,拚命地在我肚裡折騰!折騰得口水也快流了出來!
真想一把奪過,先吃了再說!
那碗裡面的色彩,吸引人眼球——
黃白的蛋、紅的椒絲、綠的雪菜和蔥花還有切得勻細的、香噴噴的雞絲!而裡面紫色的菜葉我不是很認識,但這只碗裡的色、香,已上俱全。
雖然材料看起來普通,可是——
我深深吸口氣——
就是那鑽入鼻間的味道才讓我快要流口水的!我憑我的經驗判斷,這絕不是口味一般的普普通通的面!
而能讓我失態的,只有美食!
一聲輕笑傳來——
嗯?
梅無艷在笑我?
他以前從來沒有笑過我,更別說會笑出聲來!
我看向傳,發現他眼裡的笑意,竟然很濃,薄霧中,是笑痕閃亮的光點,像碎鑽撒落在氤氳中,隱隱的迷濛,卻有熠熠的奪目——
他何時會了這種笑?我所見過的他最多也只是輕笑,現在怎麼笑得這樣濃?
有些發怔,因那雙眼而再度失神——
「紅塵,先吃——」
他笑著,將盤放在我膝上。
回了神,看膝上美食,很想下床,這樣坐在被褥中,嗯,有點不雅觀——
雖然自己以前也不是沒做過這種事,但現在,就是想下床到桌上去吃。
「別動,你,不宜下床——」他在阻止我,而我發現了他的話是越來越多。
也許,在別人嘴裡說出來,我不會覺得這幾句話是過多的,但由一向言簡意賅地他口中說出來,就有點不適應。
看他,尷尬地撓撓頭——
「無艷大哥,我的身體似乎很差勁,動不動就暈倒。」
自己也有點替自己不爭氣,輸一點血就倒了,自己那個世界中的人還敢獻血嗎?
「紅塵,你出去奔波半日,午時未進食,開刀時精神又太過集中,然後輸血而流失血液,是以暈倒,換作其他普通人,也是撐不住的。」
他說的也有道理,自己怎麼也算是身強體健呀,應該是因為手術時精神高度緊張的緣故,在後來突然鬆懈,就是暈沉——
盤已放在我膝上,他修長的手,輕雅地去拿那雙銀質的筷子,這戶人家有這樣精緻的筷嗎?不會是他們自己拿來的吧?
而他的手,為何如此白皙、潤澤,像半透明的玉雕琢的?
拿筷的動作為何在他使來,是如此的優雅、從容?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人?無論做什麼都像是流動的美妙音符?讓人有無比的視覺享受?
等等,他拿筷子做什麼?
當一筷面遞到我鼻子下面的器官前時,我才醒覺!
臉騰得發熱!
抬起頭,讓自己鎮定如常,笑:「無艷大哥,我自己可以來。」
我何時成了小孩子?竟讓人來餵食?
除了那次中毒初醒時被懷珠鎮的老闆娘照顧了一段日子;除了在傲來居被縛後,雙手手腕勒痕太重讓人侍候過幾天,便不記得自己有被人這樣當娃娃一樣的照顧過了。
我舉起自己的左腕,給他看,那上面已縛藥包紮,是我沒有知覺的那段時間被處理好了的,而現在,那裡只有一點點痛而已——
「無艷大哥,你自己配製的藥你應該清楚,我這點小傷是不成問題的,而且還不會留下疤痕,現在也絲毫不會影響我自己進餐——」
他則凝視我,我略略低垂眼瞼,避過那道凝視的眼神,再從他的手中取過筷,開始專注地吃——
一口入胃——
驚訝!
這是他做的面!
記得在黑店中醒來的那個清晨,就是他端來的一碗麵——
面中看起來簡單,但從湯到每一根麵條,都是極有講究的,這不是一般的廚子能做出的手藝,我記得這種味道!
一個人的廚藝火候全在這碗麵中!
訝異地抬頭——
這個男子,又親自下廚了?腦中開始勾勒他在灶間的感覺——
而他的飄逸,卻是在任何時候都無法抹煞的,他無論在做什麼事,都無法掩蓋他身上的那種氣質。
「你——」我有點猶豫,卻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地問他,「你,是否已吃過?」
在他縫合傷口時,已是午後,而我的暈倒,又可曾引起騷亂?
我醒來後就在這間屋裡,靜悄悄一人,然後就是他的出現,其他人彷彿平空消失了——
他輕笑,「涼了就不好吃了——」
是在催促我快些吃?
一難過湧上心頭——
這個男子,竟然親自下廚為我做這碗麵,而外面天光尚亮,我昏迷的時間應不算太久,他怎麼有可能自己吃過了?
「咚」地一下!
我的心,為何這時有點痛?
抽緊地痛——
一口接一口,我吃著碗中食,不知應該說些什麼——
想催促他離開,門他自己去吃點,卻又覺得他不會那樣做,而且,有些後悔剛才為什麼要問他吃過了沒?
那不是在表示我對他的關心嗎?
我何苦要讓他知道的在關心他?
低頭,靜默,讓空氣暗暗流動,讓碗中食的香味在室中緩緩盈浮——
待一碗已盡——
待他接過我的碗——
他還不走?
嗯,得找個話題——
「無艷大哥,那小眉的手術做得算怎樣的?」
我要確認一下,畢竟最後發生了冒血的意外。
「很好——」他微微笑。
「那術後的情況呢?」我繼續,現在的小眉怎麼樣了?應該還沒有醒吧,醒得太早,傷口也是會痛的。
「如果熬過今晚,她會活下去。」梅無艷回答我,與我所料差不多,一般的手術也確實是要看第一夜的反應的,通常會發高燒,會嚴重地發熱——
但,只要第一夜能堅持過去,溫度能隆下來,就代表沒有太大的問題了。
「所以,今天晚上大家要輪流看護嘍!」
我讓自己笑瞇瞇地說著,也是讓氣氛輕鬆一些——
本來想說出輪流「值班」的,但這個世界沒有沒「值班」這個詞彙,只好收口。
他笑意加深,「如果她能活下來,是紅塵救了她——」
嗯?臉有點紅,那女孩只是被我攔路時從豬籠中救下,但真正挽回她生命的,是面前的男子!
「紅塵——」
心跳,又是那種像呢喃一樣的聲音,像夢裡傳來的呼喚,癡癡的,修長的——
「嗯——」我應一聲,沒有抬頭,怕抬頭後,望時無底的漩渦中。
「世上怎有你這樣的女子——」他歎息,歎息也悠長,彷彿延伸到了一個無限的空間中。
我心裡泛起些迷糊,回想整個手術過程——
自己與他的配合是那麼的默契,在此之前,自己沒有任何行醫的經歷,而第一次配合一個手術,卻能幫上點忙,心裡有些安慰,卻又有些奇怪——
我和他,為何總是心意通的感覺?
他的眼神,他的每一個不語的輕笑,我為何總是能輕易地領會?
迷糊中,我想到一件事——
「無艷大哥,我要問你一個問題,請你認真地回答我。」
再度抬頭看他,並且莊重地對他說,這個問題關係很大,我需要他能仔細考慮。
他回我輕笑——
是在等我來問。
「大哥,如果,讓你把麻沸散的配製成分與方法公之於天下,你可願意?」
我再度問,更加嚴肅!
他凝視著我,眼裡是專注,有那麼片刻後,回答我——
「紅塵,你做決定,如果是你的意願,我梅無艷又何嘗不可——」
心,漏跳幾拍!
比緊抽還要讓我難受!
這個男人,他知道他說什麼嗎?
我是要讓他把他的本事無私地傳給別人,他竟然想都不想地就答應了?
他有沒有聽清我在說什麼?
但他肯定是聽清了的。
不語——
自己那個世界中歷史上的華佗,即使發明了麻沸散,也從來沒有告訴過世人,要不要說傳給別人了。
後來因曹操頭痛中風,派人星夜請華佗來診治。釀出了「神醫身死」的悲劇後,他那麻沸散的具體配方便失傳了。連個傳人也沒有!
而史書上也就沒有關於麻沸散的具體記載,尤其它的配方和它的藥物組成更是成了一個謎。至於它的主藥是莨菪子的說法,也是據現代研究而得的結果。
除了華佗,還有扁鵲等等幾乎歷史上所有的醫者,無論是否悲天憫人,所能做到的也就僅多是懸壺濟世。
沒有一個能慷慨到把秘密配方和技藝都無私地傳給別人的地步!
而梅無艷——
他竟有如此大度的胸懷?!
竟然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要把這些可以讓一個醫者笑傲醫壇的密方貢獻出來?
這個男子,他要讓人吃驚多少回?
雖然他已富可敵國,但這些技藝也不是尋常人能得來的,他自己又是花了多少心血、吃盡多少苦頭才有了這些成績的?而他的醫術,是這個時代的人難望其項背的!
一個男人,不管他有沒有驚人的財富,不管他是不是美如潘安,不管他是不是英雄蓋世、豪氣干雲天,只要他有一個博大的胸懷,那這個男人,就是一個了不起的男人!
有這樣一個胸懷的男子,天下還有什麼事是他容不得的?
縱觀自己那個世界幾千年的上下歷史中,我找不出幾個心胸如海的男人!至少我所知的史冊上,男人多的是權謀與詭計、狹隘與自私,為權為名為各種原因地向上爬、在出人投地,在世間爭求功名——
少有這等人!
我心裡感慨——
門卻在此時被「砰砰「叩響!
「進來吧——」我應聲,敲門的會是誰?
門開門合中走進來的,是那老人。
他看我與梅無艷一眼,深深地躬身——
「公子,請去吃點東西吧,俺家簡陋,望公子不會嫌棄。」
他的臉上,是感激,是尊敬,還有一些憂心——
那憂心是因為小眉還沒有完全康復吧?可以理解。
「大哥,快去吧,我要和這位老伯說點話。」他果然沒有吃過東西,這個男子啊——
梅無艷凝望我,留下一片笑痕,站起,離去——
他的身影像帶走一片浮雲,而他把笑留在了這小小的室內,無聲,卻淺淺如新雷,印在我心底——
「老伯。」梅無艷離去後,我看著這個老人。
「是,姑娘。」他有些過度地拘謹和恭敬,我不說什麼,這是他表示感謝的一種方式,我介意反倒讓這個憨厚樸實的老人無措。
「老伯,能否請您辦一件事——」我說得客氣,也尊敬他。
「姑娘,您的大恩大德俺老漢無以為報,您有什麼吩咐只管開口,千萬別客氣,而姑娘現在最重要的可是得先養好身子才行的。」他很窘,也很慌亂,是覺得我的口氣太客氣了嗎?
我臉上笑嘻嘻,「老伯,明天一早,待小眉清醒後,煩請您將您那一眾族人統通請來,還有那些大夫們——」
他怔住,呆呆地看著我,有些疑惑,「姑娘——」
「老伯,照我說的去做,那些人會非常好請,他們早想著要看熱鬧與結果的,您一開口,他們就會統通跑來,希望您能請多少就是多少,連街坊鄰居也都請來——」
「這個——」他遲疑一下,很快答應,「好的,姑娘。」
接著他臉上有些興奮,「姑娘剛才說眉兒明早就能醒來嗎?」
「老伯,今晚大家要辛苦了,輪流看護小眉,請您收拾一下房間,讓大家能輪著歇息,尤其是剛剛出去的那位公子,他晚上的責任更大,請您讓他在白日裡休息好——」
他怔一怔,不太明白我在說什麼,但很快高興地鬍子也在顫抖,連連點頭、應聲而去——
門合上後,我躺回床上——
現在,我只需要吃好、喝好、休息好,養足精神,明天去對付那一群人——
冷笑!
他們即將會徹底改觀,從明日起,這個世界中,我不希望再看到有無辜的女子被冤枉而死!至少不是因為生病,卻被當作傷風敗俗來處以極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