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 十九 陰影 文 / 拂曉晨星
水晶就像是鮮紅的瞳孔,倒映出了一道疾閃而至的綠芒,那黑曜石般光潔的面甲已如石蠟般,在高熱中瞬間扭曲融解。摀住面孔的黑甲騎士還未及後退,一隻纖細卻有力的手掌,已然撫上了他的脖頸。
清脆的碎裂聲中,鬆開了手中軟倒的身體,那紫黑眼的身影,又如幽靈般穿過了多把劍刃組成的死亡之網,直逼老術士的身前。
轉眼間,一篷碧綠色的劍光在眼前盛放,那對映著殺氣的漆黑瞳孔,已經近在眼前
甚至能感受到那絲撲面而來的熱風,驚慌的迪拉克拉斯連忙從喉間快擠出了一段複雜的音節,五指間頓時爆出了一團灰暗的閃光。
氣流在空中急劇收縮爆炸,急驟變化的氣壓頓時形成了一道銳利的螺旋風刃,伴著聲聲怪響斬向了對手刺耳的金屬扭曲聲中,噴濺的血液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暗紅噴泉,染紅了周圍的器皿和擺設。
扭曲撕裂的四肢,只剩下最後一點點皮肉與身體相聯,正面被風刃擊中的黑甲騎士像是被一隻無形巨手揉過般,扭曲扁平的身體形成了一道奇怪弧線。藏在他身後的林凌,卻順手撿起了他的巨劍,隨著利刃的飛舞,頓時在空中帶出了一片迷離的紅霧。
大量的血液染紅了純白的桌布,就連依絲特臉上,都被濺上了幾點溫熱的紅珠。
紅霧散盡,一股中人欲嘔的腥味在空中飄蕩。腳踩著混濁的血水,左手將巨劍插入了大理石地板,林凌的身影終於再現在了眾人眼前。
在他身周,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具黑甲騎士的屍,每個人都是被齊腕斬斷了持劍的右手,堅硬的金屬護頸上,一道光潔的切口直延到了頸椎處。
神情嚴峻的老術士緊緊抓著木仗,貼身的內衣已經被冷汗所浸透。不過彈指間,那可怕的黑眼「女子」已經越過了厚實的防線,直衝至了兩人面前。看著那些倒在血水裡的屍體,老者不由打了個冷戰,要不是他及時施法,恐怕現在身異處的就是他了。
三女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般,望著不遠處週身染緋的林凌。平日裡總是和顏悅色,甚至是有點讓人感覺有點低聲下氣的林凌,與敵人交手時甚至也只守不攻,根本沒人想到,他這次的出手卻這麼狠辣,轉眼間便殺得遍地屍骸。
「風碎牙?看你上次使用意志的鐐銬,還以為是靈魂學派。」血腥氣繚繞中,神情平和的林凌,絲毫沒有半點殺戮過後的悸動,眉間卻漸漸綻放出了一絲笑意。
從心底裡畏懼那平靜到令人害怕的目光,迪拉克拉斯卻不得不看著眼前的林凌,眼前那道殺機四射的劍光,容不得他有半點疏失。
「你比我預想的,還要有價值。」
雖然加爾與迪拉克拉斯並沒參與十年前的抹殺?的行動,但從一些口口相傳的小道消息中,他也知道那次失敗的行動給組織內帶來了許多未知之謎,如果能將其活捉並送回組織,對加爾來說絕對是大功一件,他那有些顫抖的手按動了桌下的按鈕。
隨著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多的黑甲騎士走入了廳中,光潔的劍身倒映出無數的光影。望著林凌的加爾,神情越來越複雜,眼裡的恐慌漸漸變成了一種驚喜。作為這座莊園的主人,加爾知道自己手裡有多少實力,就算眼前這個女騎士再厲害,她也只是孤身一人。
「你怎麼上來了。」
面對那一雙雙紅色的眼睛,林凌卻輕輕拍了拍身邊那個嬌小身影的腦袋,在前面的對話中,她已然靜靜走了上來,顯然不想讓林凌孤身迎戰。望著面前人多勢眾的敵人,蕾妮用雪白的貝齒咬緊了嘴唇,卻沒半點退縮的神情。
「同伴間永遠並肩迎敵,這是青騎士的團訓。」
那握劍的動作與步伐,還有那即將成形的合圍陣勢,都證明眼前的敵人絕不是烏合之眾,面色有些蒼白的小女孩,語氣卻依舊堅定。
「不會太久,乖乖等著。」
那溫柔的回答還在蕾妮耳邊迴響,迪拉克拉斯的眼前,卻出現了兩個完全相同的身影。就在人人都以為對手別無他法的時候,林凌卻再次選擇了出擊。就像是鏡中的倒影般,兩個完全相同的虛像在空中飛舞,帶起了一片碧綠光影。
黑甲騎士們原本嚴密的陣形頓時一陣混亂,眼前這兩個一模一樣的「女騎士」就像無視於引力般,在空中自由飛舞變幻。那無數追逐在她身後的劍影,卻總是差之毫釐。
分身?對手肯定會優先擊殺自己懷著這種強烈恐懼感,無暇他顧的老術士,剛剛嘗試用意念去束縛直撲而來的身影,兩個影像卻同時在眼前如玻璃般碎裂了……
殘像破碎時,林凌卻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加爾面前,那道湖水般清冽的劍光,已經溫柔地纏上了加爾的脖子。脖頸處那滾燙的勁風就像是死神的邀請,已經魂飛膽喪的加爾,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
「有意思,兩個殘像擾敵,真身卻藉機潛行而至,真是令人讚歎的絕技……」
一道赤紅的能量劍刃不知何時橫在加爾身前,擋住了林凌的劍勢,不斷激烈對撞的能量,出了撕裂般的悶響。
單片眼睛後的那對灰眼珠裡,散著興奮的光彩。那個神情陰鬱冷漠,在晚宴中幾乎低調到讓人感覺不到存在感的老管家,卻持劍穩穩擋住了林凌的劍鋒。
「不過,到此為止。」
伴著這幾個冰冷的字眼,在大廳中降下了兩道淡藍色的光幕,無形的能量就像是牆壁般,緊緊包裹住了加爾與依絲特。
「迪拉克拉斯,你安逸太久了。」幾乎沒有起伏的音調裡卻明顯透著鄙夷,雙手猛然力將林凌推出的老管家,不由對著愣在一旁的老術士出了怒斥,「還不知道自己應該幹些什麼嗎?」
回過神來的迪拉克拉斯終於清醒了過來,腦中卻因極度恐懼而膨脹起了無邊的怒意。作為騎士的天敵,他這個身份尊貴的術士,卻在短暫的交鋒中次次失手,像隻猴子般聽任林凌肆意耍弄。
長久以來積累的自傲驅使下,惱羞成怒的迪拉克拉斯左手緊握法仗,右手五指間閃耀著光芒。
剛想上前一起夾攻林凌,他的眼前卻現了另一個機會……
不遠處,光刃在空中閃爍著藍色的餘輝,一個小巧的身影正越過黑甲騎士的防線,向著這裡直衝而來。眼看林凌即將被夾攻的蕾妮,情急之下全然拋開了林凌的叮囑,拔劍直衝而來。
那因急躁而潮紅的容顏,在老術士的意識中迅放大,他甚至能看清,那對充滿擔憂的藍色眸子裡,倒映著林凌的身影。
伴隨著晦澀的音節,老者在腦海中快聚集起精神與意念,就像無形的細絲般,牽引著這個世界中無處不在的無形之力。
「就是你了……」混濁的眼珠中展露出了一絲猙獰,迪拉克拉斯輕輕推出了右手的五指,「p……」
急聚集的能量,在空中如蛛絲般四散飛舞,直接觸上了蕾妮與另兩個黑甲騎士的身體。感覺無數透明的細線繞上了自己的身體,還沒察覺原因的蕾妮,強烈的劇痛已自額前直透而入。
就像尖銳的鐵針插進了腦中,急膨脹的痛苦順著每一條神經向內侵入。甚至連呻吟都來不及出的小女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嬌小的身體軟倒了下去,無數細密的血珠從毛孔中滲出,染紅了那白玉般的額頭。
皺起眉頭的林凌藉著對手的劍勢,反身撲出,停在原地的老管家卻露出了一絲冷笑。伴著他右手的某個動作,宴會大廳的黑色石質地面,突然在金屬的摩擦聲中向兩邊裂開,露出了一道深不見底的黑淵。
長桌、餐盤、還有那些猝不及防的黑甲騎士,大廳中的一切事物,轉眼便被那漆黑的裂痕所吞噬……
左手輕托住那纖細而無力的腰肢,將失去意識的蕾妮緊緊抱在了懷裡。
在裂縫邊緣足尖輕點借力,就在林凌重新躍起的那瞬間,一道赤紅劍光已如影隨形般追蹤而至。趁機衝來的老管家重重一劍,頓時封死了林凌的企圖
已經無處借力的年青騎士,在墜入深淵的那一刻對著依絲特露出了微笑。似乎讀懂了這絲微笑的含意,被困在能量牆之中的依絲特,默默地點了點頭。
隆隆的重響聲裡,再次合攏的地面裂痕處揚起了迷濛的灰塵,原本大廳中央的東西已經都被埋葬在了這厚實的地面之下,只剩下了處於大廳兩頭的人們。
過三分之二的同伴成為了林凌的陪葬,倖存的十數名黑甲武士卻沒有任何聲息,只是用有些機械的動作轉身舉劍,圍在了依絲特的身邊。
「泰倫努斯你是個騎士?」
就像是從這一連串的驚變中清醒了過來,從椅中彈起的加爾,用狂亂的雙眼審視著正在整理儀容的老管家。儘管從接受任命的那天起,這個擁有灰色眼珠的老者就成了他的管家,盡職盡責的安排生活所需,加爾卻從不知道他竟然是一個騎士。
「我是不是騎士,對您的權威沒有任何的影響。」重新整理好了領結的位置,面對加爾的質問,被稱為泰倫努斯的老管家,卻沒有半點回答的意思。
「男爵閣下,您依舊是這片地區的『守夜人』,而我,則是您最忠實的助手。」
「你是我的影子?」
一股寒意迅在身體中擴散,加爾望著老管家的眼神裡漸漸浮上了一層恐慌,作為這片地區的管理者,他也曾經在聚會和宴席中聽說過這種情形。作為監控與管理的手段,每個統轄一方的守夜人身邊,往往都會被安插進一個特殊的影子。
除了秘密監視與記錄「守夜人」的行為外,這些被稱為「陰影」的人,往往肩負著另一個任務。
無關你的行為對錯,無關你忠貞與否,無關你的能力高低,這些對「陰影」來說都不重要。只要你的存在,對整個組織產生了威脅的那一刻,他便有權在他認為「必要」的時候,用任何方法來處置「守夜人」。
「請下達命令,閣下。」
「什麼?」思路被打斷的加爾剛一抬頭,卻看見了老者那對鷹隼般陰沉的銳目,「什麼命令?」
「需要抹殺的目標已經被困入了地牢,請下達後續指令。」
「後續指令是……」腦中已經是一片混亂,現在的加爾已經忘掉了自己該幹些什麼,不由把憤恨的目光投向了一邊的迪拉克拉斯。
正是老術士向加爾傳回了異度空間的消息,讓一直暗中窺視著依絲特美貌的加爾,立刻下達了抹殺的命令。兩人早已私下達成了利益分配的協議,素來驕橫的加爾只是草草地按慣例安排了這次行動,卻沒想到整個過程竟然這麼難纏。
儘管早就瞭解到林凌擁有「位階」的實力,但自負的術士卻向他給出了一切盡在掌控的承諾。如今事態卻變成這樣,要不是自己身邊的「陰影」出手,恐怕他早已經身異處。
好不容易從一介平民奮鬥至騎兵總監的地位,正是因為手中的權力和表現,他才能得到「守夜人」這個寶座的青瞇。不願一錯再錯最終被「陰影」所終結的加爾,拚命整理著腦中的思緒,那痙攣的五指幾乎抓破了自己的血肉。
「派四隊夜衛下去。」感覺心情越來越沉重的加爾,用血紅的雙眼望著面前的泰倫努斯,「算上前日的補充,現在莊園裡還有多少人偶騎士?」
「共計十二名。」神情依舊如平時般恭順,就像是從裡到外又恢復成了那個平凡普通的管家,泰倫努斯馬上就給出了加爾想要的答案。
「全部派下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神情裡洋溢著凶狠,快步走向不遠處的依絲特,加爾突然停下了腳步,「不,我只要屍體。」
「遵命。」
優雅地向加爾俯致意,老管家轉身快步走出了大廳,在他身後,傳來了整齊而又沉悶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