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八十八章 劫後餘生 文 / 雲上之棧
更新時間:2012-07-18
一時間狂風大作,天地變色,萬馬齊踏,城牆上早已準備好的弓箭手,聽得昭暄太子一聲令下,齊齊射出手中的箭矢,如同流星趕月,飛速朝著攀爬的人群而去!箭頭銀光閃現,帶著呼嘯的鋒芒穿梭而去,劃開重重雨幕。
鮮艷的血花隨之綻放,一朵朵開在那些士兵冰冷的身體上,有的甚至來不及揮起手中的武器,一具具直挺挺的倒下去,摔下戰馬,噗通噗通地濺起地上的泥水,後面的馬蹄毫不猶豫的踐踏而過,瞬間就把戰友的屍體碾成肉泥!
廝殺聲遍地,戰刀明晃晃的利刃劃陰暗混沌的天空,混亂中,一道閃亮的白光忽的劃過天際,刺破了白晃晃的天幕!天際一個響雷「轟隆」一聲隨之炸開,風雨肆虐,高大的樹木在雨中飄搖折斷,雨點沖刷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把那些耀眼的血紅色匯聚成一條條小溪流,流過這些士兵的腳下,染紅了他們的戰靴,滾燙的溫度灼燒了他們的心臟,燒向喉嚨,一直蔓延到他們的大腦,直到麻木……
天氣這樣的冷,鳳昭暄看著這類似屠宰場似的戰場,看著對方的人馬一輪一輪的輪番著拼了命也要爬上城牆,卻被無情冰冷的箭頭一次斃命,瞪著不能瞑目的眸子,張開的嘴角流著鮮紅的液體,從半城牆跌落,直直的摔下去。這些人如同不知疲倦的螞蟻,密密麻麻的射也射不完,殺也殺不死。
鳳昭暄看著這下的不停止的大雨,瞇了瞇眼眸,眼珠子黑沉沉的,如同一泓墨灣,他朝著身後擺了擺手,有士兵立刻抬來了投石機,城底下的士兵看著這大的驚人的投石機,表情驚恐卻沒有絲毫的猶豫之色,他們時刻想著自己的家人,妻小老母都還在滄扶,一家人的性命都是別人給的,為了他們也不能有半點的後退。
沉浸在嘶喊聲中,滿眼都浸潤了那大紅色的血花,鳳昭暄似乎是疲倦了,整整持續了兩個月的邊境騷擾此刻才真正開始,漫漫長路,這場戰爭不是那麼容易終止的,這片大陸,怕是就要重新洗牌了。他筆直俊挺的身姿慢慢轉過,步伐穩健的走下城牆,厚重的披風掃過地上的泥水,雪白色布料立刻泥濘不堪,他渾然不覺,步子邁的很大,腳下生風,跟隨在後面的侍衛見狀,連忙跟上打傘,卻被鳳昭暄一把阻止。
墨語那姑娘出林子就在這幾天了,可是這邊的戰事如火如荼,該怎麼接應她?
他頭也不回的邁進中軍大帳,卻碰到剛好出來的鳳七,鳳七一愣,然後不發一言地跟著進帳。
鳳昭暄一直淡漠的語氣此刻卻有些急迫,沉聲問道,「怎麼樣?找到人了嗎?」
「殿下,按照姑娘進林子的時日來算,若是沒有意外,也差不多應該出來了。」
「什麼叫差不多?」鳳昭暄兩個多月沒睡過一次好覺,眼底有深深的疲憊,他突然發怒,「什麼叫若是沒有意外?派你去不就是接應她的嗎!滄扶那老狐狸保不定要搞出些什麼事兒來,現在戰事剛起,還是有空可趁的,再過幾天還怎麼回來?」
鳳七一愣,看著眼前這道向來風流卻果斷的身影,他背對著他,看不清神色,但是鳳七卻知道他此刻眼裡深深的無奈。他素來無所懼怕,就算是那次被那雲霄四殿下設計,五年多的心血眼看著就要付水東流,他也沒這樣急迫過。
這一切,從墨姑娘離開鳳笛開始改變。曾經那麼不在意的事兒,如今卻全部覆在心頭,如同一抔溫熱的血,重新激起了那些皇家弟子輕易不敢觸碰的感情。
鳳七定定的看著他家殿下,夢遊般的問道,「殿下,假如找回了墨姑娘,你會為了它打開城門嗎?」
鳳昭暄聞言一愣。
開?放敵人入城?
不開?眼看著她被亂刀砍死?
鳳昭暄沉默了,半晌他回過頭來,看著鳳七道,「讓她回來的路不止一條。看著吧。」鳳昭暄深吸一口氣,「現在的半月城恐怕還是我說了算,但是很快,可能就是下一刻,各國插進來的時候,將引起更的大混亂。」
「殿下,屬下不解。」鳳七皺眉。
「說來聽聽。」
「殿下為何要讓各國都參與進來,這次的攻城,只要我們死死守住賊人就可,為何還要驚動其他國家?」
鳳昭暄回答的話語好像是在天外,「這次的攻城不是那麼簡單,你知道為何前兩個月南疆都沒有用蠱毒麼?」
鳳昭暄自問自答,「因為,他們在等待這次的時機,我們醒悟的太晚,錯失了良機,現在?」鳳昭暄低笑了一聲,「既然是全大陸的事,必須要由全大陸來承擔。鳳七,發信帝京,在白芷關修建城牆,兩月之內立刻修好,準備足以過冬的糧草,關外的百姓全部遷到關內,我們準備放棄這座城池吧。」
年輕的侍衛一驚,「殿下!」這一打算會引起世人深深的詬病和唾棄的!
「鳳七,你知道什麼最無畏嗎?」鳳昭暄沒有絲毫的不甘與頹廢,哪怕要他背上全天下的罵名,「不是駐紮在城外的千軍萬馬,而是那顆不甘與憤怒的心,滄扶帝多年來的苦心經營,絕不是表面上的這些。我們放棄這座城池,必定不會再丟掉任何一座,但是,我們要死守著這一座,我們會喪失全部的國土。」
此話一出,鳳七心裡一陣驚,殿下此言狂矣!但是卻愣愣的反駁不出任何一句來。
只聽鳳昭暄歎息,「夷海、雲霄也未必看得那麼遠,總要有雙重保險才可以。」
滄扶經營多年,在任何人察覺不到的時候,趁其不意亮出明晃晃的刀刃,一刀斃命,那些士兵經過這麼多年復仇理念的洗腦,早就鍛造了一身的無畏與勇氣。
「那殿下為何還要別國參與?」
鳳昭暄瞥了鳳七一眼,有些疲累,「你這個侍衛長越當越倒回去了。」然後再也不理他,回到桌子旁拿起戰報來看,眉頭緊蹙。
鳳七愣在原地,思考消化著剛才的話語,各國在此刻肯定有私心,放棄這座城池也是為了防止這些防不勝防的心思。一旦鳳笛危險,其他國家很可能趁虛而入。放這麼一塊誘人的肉在這裡,也是各自爭奪的對象。大部分兵力牽制到這裡,鳳笛也好喘口氣,不怕他們背後傷人。
外面的廝殺聲一直持續到暮色四合,傍晚的時候,大雨停歇,天地一片空曠,天邊竟然還出了太陽,血紅色的晚霞把天際塗得如同燃燒火焰,濃重的血腥氣絲絲瀰漫,樹木大多數被大風折斷,一片蕭條落敗但又瑰麗無比之景。
在半月城外三十里的地方,那裡有一片小草場,西邊是一條通往北方半月城的官道,筆直的道路通往前方,但是這裡已經有兩天沒有經過人了。南面是一座霧氣瀰漫的深淵地府,濃重的霧氣被夕陽染得五顏六色,支離破碎,流光幻彩。
及膝的高草在晚風中窸窸窣窣,偶爾一隻大鳥怪叫著低低飛掠過,懸崖邊上青色的艾草中間伸出一雙白皙的手指,但是指節上頭沾染著血污,好像早已經乾涸了,一道道干了的血痕蜿蜒而上,那是一截白皙如雪的小臂,上面爬滿了暗紅色的血蚯蚓,再往上,是一截破爛的衣袖,草色半掩中是一面憔悴的臉龐,髮絲有些凌亂,臉色蒼白如雪,往日裡嬌嫩若花瓣的唇也因為乾裂而滲出了血絲,她的呼吸有些倉促費力,人雖憔悴,但是難掩其英氣清麗之色,尤其是那雙眸子,許是看見了那條通往半月城的官道,一瞬間那雙眸子流光溢彩,散發著別樣的歡喜,像是喜極而泣,頓時紅了眼眶,少女低頭看著懷裡的那個男子,雙眸緊閉,像是做了什麼噩夢,眉頭皺得緊緊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線,臉色蒼白,呼吸微弱幾乎不聞,眼眶下面有一圈深深的青色,甚至下巴上也長出了胡茬,本來俊雅冷漠的一張臉此刻顯得頹廢落拓。
墨語看著他的神色有些驚慌,抖抖索索把指尖擱在鼻子下面,還好,還有氣息,還能救。墨語回首,看著腳底下那深深的雲霧深淵,一股噬人的寒意爬上背脊,她甚至這一輩子都不願意再次回想昨晚在底下到底經歷了什麼,黑色和血色蔓延,如同在地獄裡鍛造,烈火焚燒心脈,血色在頭頂燃燒,地獄中的惡鬼一個個爬出來,各種淒厲的叫喊聲如同一個個黑色夢魘,纏住了所有人,趁其不備,勾魂索命。
墨語深吸一口氣,伏在懸崖石壁上頭又歇息半晌,平復了急促的呼吸,然後看著頭頂就差一步的目的地,咧嘴一笑,然後雙手在石壁上借力,一躍而起。
「呼!」的一聲,墨語翻身而上,就地滾落,到了此刻,她再也沒有力氣去控制落地的姿勢,任由自己和縛在背上的雲行殊「砰」的一聲摔在地上,就地滾落。
可憐的雲霄四殿下就此做了墨語的人肉墊子,由於墨語根本沒有力氣控制姿勢,落下來的那一刻,墨語的頭狠狠地磕在了某人的下巴上,整個兒竟然壓在了某人的身上。或許是疼的受不了,墨語氣的紅了眼睛,氣惱的回頭,看著那個眼睛緊閉的男子,大罵,「你這廝還在裝死是吧!你信不信本姑娘我再把你扔下去餵狼?!」
她威脅著,呢呢喃喃不停不休的罵了半晌,像是要固執地等著某人跳起來反駁,可惜沒有人回答她,天地寂寂,長風吹過,天邊的晚霞終於燃燒盡了,墨語漸漸失去了興致,終於紅著眼眶沉默地解下了兩人束縛的繃帶,這一夜就是靠著這根細細的繃帶墨語背著雲行殊從死亡之地一點一點爬了回來。
扔開繃帶,從他身上爬下來,墨語洩氣地倒在一旁,看了看他染血的身體和緊閉的意志,墨語兩眼無神的瞪著水洗的天空,有一種劫後餘生的脫力感,她喃喃道,「我們出來了,終於出來了,出來了……」
「你放心,你總會好的……」
夜幕漸漸拉開,三十公里以外的嘶喊聲在傍晚的時候就停了下來,這片草場看起來一切如常,卻也一切不同了。
秋後的蟋蟀開始窸窸窣窣的在夜間活動,甚至還能聽得到此起彼伏的蛙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