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八十九章 分道揚鑣 文 / 雲上之棧
更新時間:2012-07-19
夜風吹拂,濕熱之氣散盡,空氣中徒留一縷血腥之氣。
墨語閉眼靠在一棵大樹上,鼻端飄過的氣息那麼熟悉,這些日子以來,幾乎日日夜夜都浸淫在這種令人作嘔的地獄之氣中。墨語猛地睜開雙眼,黑暗中金光一閃,雖然此刻尚且疲憊,但也算是這麼些天來一次完整的休息。
她看著躺在旁邊的雲行殊,胸膛微微起伏,卻不會醒來,她想起在那片黑色的土地上,那個頭領臨死前近乎變態的瘋狂大笑和對這位皇子的惡毒詛咒,他詛咒這位破壞他族人的殿下永遠得不到真愛,永久徘徊在無奈和悲徹當中,同他那個出身族中聖女的母妃一樣,永遠離幸福有一步之遙,明明看得見,卻永遠不可觸摸。
這樣的咒罵太惡毒,雲行殊不能忍受,就連墨語這個局外人也不能。
許是被這惡毒的詛咒激憤,許是想起了他深宮裡那位艷麗的母妃的一生,想著造成那一切的兇手卻可以藏在深山之中逍遙快活……為什麼葬送了他母妃一生的人卻可以活得無愧無疚,卻要他的母妃日日面對白眼和不屑,還要夜夜面對深宮中燃燒垂淚的高燭?本是呼風喚雨的赤焰聖女,最終卻做了金絲籠裡供人玩賞的小鳥。
最最不能讓雲行殊忍受的是,他竟然把那髒黑的魔爪伸向墨語,企圖以此來要挾他,這個清新亮麗的女子最終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被撕扯了衣襟,即使只是一塊破布,那也不允許!那一刻,他眼中的紅蓮夜火一簇而起,再大的雨也澆滅不了。
雲行殊手中的劍毫不留情的在最後一刻劈下,可惜那個頭領根本就是聲東擊西,他要的只不過是,就算死,也絕對不會讓這位算是他們本族的殿下好過,趁機放了蠱,要他承受這世上的最為強大的蝕心之痛。
墨語眼珠子轉了轉,其實她更關心的是,那位最終甘願落在深宮中的如烈焰花朵一般的女子,當年究竟是因為什麼而進了宮?為何雲行殊會這樣恨那頭領,而且更恨那個坐在龍椅上的男子?那個頭領在當中到底起了什麼作用?
有些故事,時間久了,會慢慢變了顏色,所有的知情者死的死,癡呆的癡呆,僅有的那些知道的人卻讓人不忍心去撕裂那些血淋淋的傷口。
於是,那些長在歲月中的花,最終敵不過風沙,漸漸掩蓋在歷史的塵埃中。
墨語在黑暗中歎了一口氣,看著男子一動不動的身體,背起他找到一條小溪,這幾天雨水多,小溪裡的水滿滿的,月光下波光粼粼。
墨語手腳麻利的給他收拾了收拾,清理了身體上那些猙獰的傷口,上好了藥,洗了滿臉的血污和散發著血腥氣的頭髮,再一點一點用棉布給他擦乾淨,動作輕柔,不緊不慢,耐心極好,就連破損的衣服也想辦法縫上,還餵他吃了一顆黑色的藥丸,最後左看右看,總覺得還有什麼沒做,思考了半晌,墨語一砸腦袋,暗罵自己傻帽,然後拿起那把長劍抖抖索索給他清理了下巴上的胡茬,果然一看清爽好多。
墨語呆呆的看著那張臉,俊朗的眉眼,挺直的鼻,薄薄的唇,輪廓分明的臉型,五官極為立體,猶如上帝的雕刻。好著的時候,那雙黑沉沉的眸子總是寒潭一灣,令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眉眼之間全是淡漠冰冷的氣息,就算是高興的時候也是皺著眉頭裝正經。
他和她之間似乎從沒有這樣和平的相處過,從認識,到現在。
以前做他丫鬟的時候總是把他氣個半死,他揚言要活剮了她,但是,卻從來沒有叫她受一絲的委屈,哪怕知道她是誰,有著和雲霄怎樣不可磨滅的仇恨,依然這樣不避不躲的默默的守護著她,這次要是沒有他,她可能會死在裡面吧。
她欠他這樣多,從一開始步步設計他,卻步步被他識破,卻不點破,她的一條命,陌桑的一條。
墨語心裡泛起了不可言說的複雜情緒,從前從來沒有想過要報仇,可是這些日子以來,不知為何,心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她猶豫了,退卻了,總也不肯再向前邁進一步。
就這樣吧,就這樣吧。
月影漸移,星河西流,夜幕一片銀色星子閃爍,淡淡的夜風吹來,墨語突然打了一個寒戰。
靜默了許久,時間沙沙的流過。
隨即,她簡單的清理了一下自己,找了路邊的一顆顯眼的大樹,扶著雲行殊靠在上面,又把懷裡的避蛇粉全部給他用上,最後把披風把他包住,月光下雲行殊的臉顯的靜謐安靜,初見他時那股凌厲陰冷之氣已然褪盡,他閉著眼靜靜地任由她擺弄,不掙扎不反抗。墨語咧嘴一笑,要是這傢伙醒著,恐怕要立即跳起來皺著眉頭冷言冷語的對待自己,這樣也好,至少臨走還讓他給自己留了個好印象,不像是前幾次分別時的強迫、霸道和不講理。
墨語直起身看著天邊,離天亮還有一兩個時辰,那顆藥丸會不會讓他暫時醒來,她不知道,只能暫時壓抑毒性,在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事,但是卻無法根除,若他醒來的話,估計會回到半月城找到雲霄的隊伍,若是醒不來,墨語一笑,她不相信他在進林子之前沒有安排,醒不來,自會有人來找他。
我會努力去找解藥的,我很承你的情,會去報你這個恩,但是,原諒我,不是現在。
墨語最後看了一眼這個跟她同樣倔強卻又大有不同的男子,那些輕快明亮嘻嘻哈哈的日子如同流水般在腦中滌蕩,墨語毫不猶豫的轉身,跨上那條筆直的驛道。
臨走前,墨語回到懸崖邊把自己的一塊貼身的玉珮留下,並且用匕首刻了「半月」兩個字,掛在一簇蒿草上頭,給靈兒他們留了足夠的信息表示自己去了半月城。林子裡遇險的時候就與靈兒他們再次失了散,濃霧中,誰也沒注意,眾人都被那古怪的鈴音攝住了心魄,失了聯繫,敵人不現身卻用這樣的方法企圖毀滅他們,當時,如果不是雲行殊恰好找到她,她怕是已經掉進了那個深不可測的深淵,然後被那千萬毒蛇爬蟲分裂蠶食。
靈兒不會有事的,墨語有預感,這種感覺很奇怪,但是她卻真的相信,靈兒跟著自己才會危險。
她不想去回想到底幾個月前她自己做了什麼,這樣的事現在看起來真是危險,當時到底是以怎樣的心情去相信別人呢?也許是因為她已經好久不曾體會到親情了,那種暖暖的可以毫無顧忌的任性,乃至撒嬌,也許是因為在長街之上看見了那個吃糖人的小姑娘的滑稽樣子,也許只是因為好玩麼……
墨語一點一點的接近半月城,越接近,內心的不安越發強烈,希望自己當初沒有釀成大錯。
不管怎樣,當初既然選擇了這麼一條路,現在再去自怨自艾已是不可能,更何況,鳳昭暄可能還在前方等著自己呢。
墨語一路行來並沒有遇到一個人,心下有些奇怪,這裡是通往半月城做生意的驛道,就算是戰爭已經開始那也沒有理由一個人也沒吧。
她揣緊懷裡的東西徒步走了三四里,然後從驛道上拐到了不遠處的一處小村莊,墨語找到一戶有馬廝的農家,看見裡頭有幾匹黑色的馬。此時澄空欲曉,村莊半掩在青嵐霧氣中,村中的南疆百姓尚在沉睡,沒有人注意到一個影子身手敏捷地翻過牆進去,偷偷地進了馬廝拍拍馬的腦袋,嘀嘀咕咕不知道囉嗦了些什麼,然後那馬兒竟然十分聽話的蹭了蹭她,還打了幾個鼻響,任由她牽了就走。
墨語實在是不願意用「偷」這個詞,這聽起來多少有些掉價兒,可是她一路披荊斬棘而來,身上除了那塊玉珮和懷裡的這個盒子,就只有幾年前師父臨走時留下的那張便箋了,盒子不能給,便箋那東西又不值錢,墨語撇撇嘴,鄙視自己,什麼時候了都,還想著給人家報酬,隨即拍拍馬頭,甩了甩腦中一些不相干的念頭,翻身上馬,策馬狂奔。
筆直的驛道一直延伸到遠方,天色漸亮,墨語不眠不休,次日清晨的時候終於來到了有幾絲人煙的地方,這裡是南疆的土地,一路走來倒是漸漸可以看見有些南疆的百姓了。
各色各樣的人穿著怪異,打扮更是怪異,男人們只在下身圍著一圈獸皮,頭上盤著各種毒蟲毒蛇,有的還吐著信子,看上去陰森森的,一股噁心勁兒,女人們穿著暴露,水蛇細腰,姿態曼妙嫵媚,艷麗的輕紗薄薄一層,路過處,香氣瀰漫,極為撩撥人,頸間和手腕間帶著銀飾,泛著銀光。
眾人看見墨語這個外族人,竟沒有多大的驚奇,墨語穿著打扮都還是滄扶的式樣,衣服破損但是難掩自身的清華貴氣和清麗無雙的姿色,有男人看見墨語牽著馬在街上瞎溜躂,湊過來搭訕,然後被妖媚的妻子當場捉住,那女子口出狂言,大罵墨語不守婦道,搶別人丈夫,頸間的飾物還齜牙咧嘴的吐著信子,墨語這才看清楚那銀飾是什麼東西,嚇得當即上馬狂奔,她這輩子最怕的東西!那銀色的一圈竟然是繞在脖子上的小銀蛇!娘的!這些人這麼變態!那這毒物做飾品!
當下不敢再耽擱,繞著彎兒打聽到了近來的消息,才知道前兩個月前的戰爭,南疆並沒有大規模的用蠱,但是昨天以來,卻又有大批不知名的軍隊已然兵臨城下,開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