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章 文 / Fahrenheit
這可是官道。
別說王子騰了,連七皇子到北面邊關坐鎮,還是得走這條路,而且好些年過來,誰走都沒事兒,偏偏到了自己這兒出了岔子。
畢竟是能在危急時刻,誑了南邊那位的嫡長子,最終更是全身而退的人物,這點小把戲又如何瞞住他?王子騰此時氣色一點都不差,還能架著傷腿悠然道:「這是下馬威啊。」
本該比自己晚一個月赴任,卻因為妹妹和侄女兒的反覆催促而匆匆趕來幫襯的侄女婿賈璉,看著著急多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話說賈璉雖還在血氣方剛的年紀,也明白他和他媳婦的叔叔去赴任,當地絕不會簞食壺漿相迎,但這……不止是恐嚇,還要謀害性命了?
賈璉難免又驚又怕,當然驚得多,怕得少——都督府所在的關口城,城外就是守關的七皇子大營,他覺得……萬一出事,一門心思騎馬往城外跑不就得了?
只是城裡局勢定是比他設想得還要麻煩得多。
不過該說的還是得說,他的態度也很是要緊,賈璉憤恨道:「目無王法!謀害朝廷命官,他們不要命了。」
王子騰似乎早有預料,「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
賈璉奇道:「您怎麼還替他們開脫?」
「情有可原,又不是真就放過了。」王子騰笑了笑,可是這笑容怎麼看都讓人發寒,「再說我縱然答應,可也有人不答應啊。」
托大皇子的福,王子騰得了這個下都督之位,他在家時便反覆琢磨:能一舉得掌一州兵事,本是極為難得。不過他也是去年才投入大皇子門下,千金買馬骨也勉強說得過去,只是時機不大對……
若真是個十足好差事,為何不給那些跟隨大皇子數年的心腹下屬?再加上這回,還沒踏進關口城地界兒,便有此「一劫」,王子騰這回可是心裡徹底有數了,思及此處,他也不由輕歎了一聲。
離了南邊那個虎穴,這是又入了北方的狼窩……不過想要顯出自己的本事,當然得處置好這個棘手的差事!關鍵是自己本錢夠足:手裡有兵,更有「親朋」肯鼎力幫襯。
賈璉見王子騰笑容逐漸柔和下來,便上前恭敬問道:「還請叔父指點。」
王子騰道:「你且想想關口城裡多是做什麼營生的人?」
關口城毗鄰北面雄關,正是南北往來要道,自是商賈雲集:關外除了中原大敵北狄人之外,東北方還有數個與本朝關係良好,通商多年的部族。
他們將藥材、牲口、皮毛、寶石運到關內,好換取茶葉、鐵器、糧米、布料等生活必需,關口城內商家便有大半都在經營這些北面的特產。
當然,商人多了,總有些人禁不住誘惑,不惜鋌而走險,暗中向北狄走私貨物,同時在重金之下也會洩露些要緊的消息。
以前這條財路,還有路上的人在多年經營之下,已經很是通暢熟稔,此番「外人」王子騰前來……自然驟生變數。
王子騰一句提點,賈璉也想到了這些跟北狄暗中有往來的商人們——在他想來,也只有這些人能有此膽量了!因為他們平時做的也是查出來就掉腦袋的買賣。
賈璉不禁怒道:「果然是……若落在我手裡,必定不放過他們!」
王子騰又笑了,「這個不急,你且上些心。就算要有番作為,也得等王爺到來。」說著,還拍了拍賈璉的肩膀,「你跟王爺說話,可比我還要管用。」
這話說得賈璉十分舒坦,哪裡還會往深處琢磨,王子騰這是藉著他拉七皇子趙之楨一起下水的意思。
話說王子騰赴任路上遇險一事,很快也傳到了元春的耳朵裡——關口城離京城也就兩百多里路。
元春能從王府大管事口裡得知舅舅摔了腿,那麼王夫人也能從娘家嫂子那兒聽說內情,只是兒媳婦李紈這就要生了,王夫人一時半會兒也走不開,只得打發了心腹周瑞家的前來王府跟女兒訴苦。
周瑞家的進門後,便一直偷瞄著元春的臉色,此時更是小心翼翼道,「太太說舅老爺何嘗吃過這樣的暗虧?心疼得了不得呢。」
元春笑道:「母親跟舅舅自小便十分親厚。」
周瑞家的可是知道王夫人的心意:王夫人想讓女兒勸動王爺,再讓王爺牢牢護住王子騰和賈璉……當然護住王子騰最為要緊,賈璉也就是個附帶。
眼見側妃就是不肯接這個話茬兒……如今就是王夫人也不敢硬逼著側妃許諾,周瑞家的也只得道:「可不是?舅老爺也時常問起您。」
然後再順勢問起王爺吧……元春對此倒不以為意:舅舅當然極有本事,但著實有些……重利忘義了。
他將來發達了身邊少不了趨炎附勢的小人,可真正的朋友卻沒有幾個,等有朝一日落了難,自然就鮮少有人肯真心伸手拉上一把。
元春搖了搖頭,「都是親戚,情分都在心裡裝著呢。」
周瑞家的頓時迷惑起來,側妃這是應下了還是沒應下?她又不敢直言追問,「您說的是。」
元春又道:「我這兒正好得了些好藥材,給祖母、伯母、母親和嫂子們分一分,你一起帶回去吧」這就是在趕人了。
周瑞家的捎了小半車的東西回了榮府,跟王夫人細細轉述了元春的所言所行,王夫人心裡很不滋味兒:一為女兒再不易說動,這回更是沒給她面子而微微惱火;二來,她卻無法就此跟女兒生分,無論是為情還是為利,尤其是
是全家人都知道女兒在王爺面前不只是有體面了。
無需銀錢鋪路,也無需百般央求,七皇子為了元春便主動出面提攜元春的娘家人!
兒子和侄子的前程都有了著落,賈政也不必再去燒太子的熱灶,還可以趁著初春好時節,整日跟門客們遊園清談去了。
還好,賈珠在讀書之餘,也沒忘記管教寶玉。
寶玉離了學堂,便再不碰四書五經,連詩詞歌賦也更愛看那些風~花~雪~月,抒發憂國憂民、建功立業情懷的詩作,他看看就隨手丟在了一邊。
俗話說三歲看老,寶玉這眼見著都要十歲了,秉性偏好也能看出大半了。指望兄弟齊心其利斷金,重振榮府尊榮的賈珠也難免失望:弟弟雖然在詩詞上頗有靈氣,但在仕途經濟上的學問還不如自己的兒子賈蘭,就更提表弟林珩了。
不過想起那個正一身輕鬆地跟門客們閒話的父親,賈珠只覺得頭更疼了。他今年鄉試,明年會試,統共不到兩年的功夫,他想親自教一教弟弟們,哪怕將來不走仕途之路,也能對家業有些助益。
當然,叫上寶玉,便不好丟下庶弟賈環。這孩子自小便由趙姨娘親自撫養……重整家業需要兄弟們一起奮發上進,可要是拖累家族,一個人就足夠了。
因此賈珠不管王夫人作何感想,他也不會丟開賈環,除非他真是朽木不可雕。
賈政或許迂腐了些,但他也有個好處:並不戀權。看著長子撐起家業,他只會心甘情願地撂下挑子。在聽說長子要教導弟弟讀書之後,又哪有不應之理?
只是王夫人先在女兒那兒碰了個軟釘子,又讓長子在心頭刺了一下,偏偏這股子的郁氣無處可發,管家理事時便比以往嚴苛得多。
李紈因為臨產,又把管家權交給了婆婆,眼見婆婆心氣不順了一整天,她也不便深勸,回頭便跟賈珠照實說了。賈珠置之一笑,依舊我行我素。
於是寶玉、賈環和賈蘭第二日從學堂歸來,換了衣裳便乖乖地到長兄書房報道。
賈珠專門騰出一個時辰給他們兩個講史……跟他倆說經義稍嫌早了點兒,再說還有人不愛聽,不如用史書裡的故事給他們長點心眼兒。
賈珠見識學識都不是家學裡賈代儒老先生能比擬的,再說他更懂得因材施教和寓教於樂,本以為跟著哥哥讀書要吃苦頭的寶玉都聽得入了迷。
賈環因為賈珠一視同仁並和風細雨,也樂意跟大哥親近……趙姨娘雖然把他教得十分看重錢財,又嫉妒寶玉受寵,可好歹明白哪怕是寶玉,將來也和他一樣,得跟著大哥過日子。
這兩個弟弟都挺聽話,賈珠少說也放了一半兒的心。
賈珠這番作為,賈敏十分讚賞,便沒少在林海跟前誇獎這個侄子,更不忘教導一雙兒女,「你們珠表哥頗有君子之風,」目光落在女兒黛玉身上,「多跟他學學才好。」
黛玉展顏一笑,抱住母親的胳膊,「珠表哥最是和氣,可他今年要回南鄉試,女兒可不敢打攪。」
黛玉和寶玉十分親厚,賈母看在眼裡,自然起了親上加親的念頭。
王夫人縱然與小姑子不對付,但她拗不過婆婆賈母,為了兩個兒子更不肯得罪林海,於是便睜一眼閉一眼的默許了——若是長子賈珠能早些做官,兄弟王子騰再立些功勞,過幾年沒準兒就有更好的選擇。
嫂子王夫人的心思,賈敏也猜到了□□分,也正是如此,她便不怎麼帶兒女回娘家了:她的女兒如何能成全王夫人的「待價而沽」了?
賈敏便琢磨著帶著女兒往幾位交好的夫人家裡坐一坐,認識些新的姐妹,再相處些時日,自能把「寶哥哥」撂下,這會兒正好林海回府,她便和女兒一起去迎一迎。
眼見林海眉頭舒展,賈敏笑道:「老爺遇上什麼好事兒啦?」
林海道:「今年許是能鬆快些。」
按照南邊那位王爺的嫡長子供詞,順籐摸瓜抄出了好幾筆銀子,今年兵餉一下子不用愁了,林海如何不開懷?今兒連聖上心裡頭都舒爽不已。
當然,趙之楨也因為同樣的理由欣喜,有銀子打仗就更有底氣,可看過妹妹六公主給的密信,又生了隱憂:大皇子兩次三番地示好之後,太子也終於有了動靜……他聽說太子有心把太子妃的娘家表妹嫁過來。
問題是先王妃劉娡死了連半年都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繼續寫第二更,不保證十二點之前,所以大家還是明早來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