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文 / Fahrenheit
親人之中,劉娡最親近的便是母親。
作為庶出宗女和繼室,能在左都御史府裡坐穩當家主母,如何能沒有些「手段」……可無論如何,她都是天下最好、也最愛護女兒的娘親。
母親「暴斃」,打擊得劉娡直接倒下,看氣色王妃比肩上中了一箭,肚裡還有孩子的元春更像病人。
聽說王妃早晨連起身都難,還要掙扎著回娘家看看母親,元春也挺同情,甚至感同身受:因為她也有個要錢不要命,不懂敬畏為何物的親娘,而且舅舅那邊是跟大皇子那邊有牽連,若是處置不好,下場……王妃就是前車之鑒。
又添了份煩惱,元春登時就乾嘔起來。
就在王妃院子裡死氣沉沉的時候,元春肩上剛換完藥,娘家打發的媽媽就前來報喜:嫂子李紈又有了。
這可是好事兒!
哥哥兒女多些,娘家也就不必指望寶玉「上進」了!
寶玉聰穎伶俐,性子溫柔真誠,偏又不喜管束,還在詩詞歌賦上極有天賦,總而言之並不太適合走仕途之路,加上他那塊說不清道不明的通靈寶玉……若是將來做個聲名遠揚的瀟灑才子,不僅他自己更愜意,對娘家也能加分不少。
元春很是偏疼這個自小就很黏她的弟弟,當然希望他過得好些,也讓父母少為他操些心,這也是孝順了。
不過王妃那邊剛死了親娘,元春這邊嫂子有了喜,可謂悲喜兩重天。
因此她知道王妃臥病,便沒去自討不痛快,只待在自己院子裡看書打算時間:連園子都沒去逛。
卻說用過午飯,趙晗倒不請自來了:自從他為元春所救,連避諱都不怎麼在意了。
話說趙晗今年剛十五,離「及冠」還差著好幾年,他如今算不得成年男子,因此那些規矩的確可以……睜一眼閉一眼。
再說趙晗一定要來向救命恩人道謝,誰還能出言阻攔不成?
只是元春與趙晗說話,彼此之間還是隔了個透光的屏風,而且房裡不僅有元春的大丫頭,更有專門伺候趙晗的兩位內侍。
其實半路上,趙晗想了一肚子感激之詞,可真到了相對之時,他卻一個字都蹦不出來了:大恩不言謝啊!光乾巴巴地說一堆廢話有什麼用?
於是千言萬語,終於只匯成了一句,「您身子如何?」
元春笑道:「挺好的,吃得香睡得更香。天塌了,自有個子高的人頂著。」
這也……忒沒心沒肺了,可趙晗轉念一想,這位庶母可不是什麼沒心機的人——腦子不好的女人既沒法獲得貴妃青眼,更無法討得父王歡心。而且昨晚之事鬧得很大,庶母肯定也有所耳聞,那麼這話算是提點了?
趙晗微微抬頭,隔著屏風都能看清庶母正笑意盈盈地側著頭,望著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肩膀。他果然又見庶母抬手往東邊輕點,徐徐開口,「那一位對咱們王府出手,有什麼好處?沒好處的事兒,為什麼要做呢?這會兒這位怕也期望您能弄個水落石出呢。」
趙晗聞言,登時起身一揖,「兒子受教了。」
元春見狀也連忙起身,卻因為起得急了,身子又是猛地一晃,幸虧抱琴傲梅早已習慣,眼疾手快一左一右地穩穩扶住,可趙晗頓時嚇得心頭一緊。
元春再次坐穩,還自嘲道,「您別客氣了,不然我還禮時再摔了,究竟算誰的錯?」
趙晗默然:不由想起那千鈞一髮的瞬間。
那倒下的多寶格彈出的利箭,趙晗幾乎沒法反應,眼睜睜地看著他即將射進自己胸口,而就在這時,他大腿上驟然挨了一腳,他便再站不穩,猛地往後倒去,而他的庶母竟然面帶喜色,之後箭頭穿透血肉的聲音還在趙晗耳邊迴響,他看著庶母步他後塵,「撲通」撲倒在地——好在元春已經學了乖,懂得用手撐地,及時護住了自己的額頭和鼻樑。
趙晗這時腦子裡嗡嗡作響:您肚裡還有我弟弟或是妹妹呢!
這會兒王府各位管事和僕從及時展示了各自的才幹,壓根沒人再等臉色毫無血色的劉娡發話,利落地卸下門板,並鋪好床褥,仔細抬著元春回到她的院子。
至於趙晗,他也只呆愣了幾息的功夫,便利落地爬了起來,追著元春而去——只要長著眼睛,都看得出大爺恐怕什麼傷都沒有,當然,驚嚇除外。
萬幸,元春也只有箭傷,其餘地方連個破皮淤青都沒有。
說起那驚險一刻,元春以前想不通透的事情也都有了答案:前世趙晗應該中了招,雖然性命保住了,但這次重傷也害得他早早去世,甚至連子嗣都沒留下。
愛重的嫡長子在王妃的院子重傷,劉娡和大姑娘面對暴怒的趙之楨,下場可想而知。
這二位詭異地想到了同一件事兒,雖然結論南轅北轍。
趙晗輕輕舒了口氣,「您沒事兒可真是太好了。」
元春忽然道:「您不能給我說出去。」說完,給抱琴遞了個眼色,「把我寶貝拿來,請大爺瞧瞧。」
抱琴乖乖去了,然後捧出一副精巧又厚實的小墊子,規規矩矩地舉到趙晗眼前。
趙晗奇道:「這是何物?」
元春驕傲地介紹道:「膝墊啊。當時大姑娘在院子裡說些『舊事』,我這兒怎麼能裝聽不見?又怕到時候得仔細分辨,這才綁了這個在腿上,萬沒想到……歪打正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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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到王妃那兒自辯,肯定是跪在地上說話了。這也是為什麼踹過趙晗,膝蓋硬生生地觸地,元春的身上竟沒什麼皮肉之傷的原因。
話音剛落,房裡便靜默一片,而元春笑意不減,抱琴和傲梅也對視一眼:咱們就知道會是這樣!
元春的意思其實很明白:大爺,我也是有私心的,救您也是順手為之,你也不要太拘謹,更不用時刻放在心上,不然咱們沒法好好說話了啊。
趙晗也忍不住扶了額,而看著王府大爺這副似曾相識的樣子,元春恍然:貴妃、王爺和大爺的扶額也是一脈相承啊……不過自己最近好像也會這樣,真是近朱者赤。
隔了一會兒,元春才又問,「大爺您腿傷如何?」
趙晗輕聲道:「青了。比您也輕多了。」
元春點點頭,「以後我不會再穿那雙鞋了。」
房裡又靜了一回,唯有元春依舊笑盈盈地端著茶盞,細細品味著藥茶的「清香」。
只聽二人對話,怕是會有人多想;可不管是誰,只要在場,都絲毫不會往「旖旎」那邊想。因為趙晗除了開頭,都是一副「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接話」的神情,眉宇間更有抹不去的尷尬和無奈。
過問完庶母,趙晗便匆匆返回書房,直接審問起那位太子薦來的門客。
此人早知王府出了大事,面對趙晗,不僅光棍還很直白,「在下自知罪孽深重,斷無僥倖之意。在□邊有個姨娘,乃是王妃陪房所贈,如今想來,怕是不止通過她傳過消息,更是遞過『禁~物』。」
其實傳遞消息和物件倒在其次,藉著此人牽連太子才是重中之重。
趙晗吩咐侍衛把此人關了起來,心中也有了主意:繼母的陪房和丫頭之中,定有數人已為南邊那位收買……或許該藉著去繼母娘家探望的機會,跟御史大人說個清楚。劉娡的生母,勉強也能算趙晗的外祖母。
兩天的功夫,足夠趙之楨的心腹趕回京城,並將王府上下打探了個清楚。他見到趙晗先是複述了趙之楨的命令,更與王府長史一起出謀劃策,再次提審了一干人犯,記下供詞後不僅派人送給了遠在前線的趙之楨,聖上的案頭上自然也得擺上一份。
只是趙之楨接到家裡傳來的密信,怒極反笑:我的家事果然沒有秘密。而數千里之外的南方,正帶著自己麾下親兵從山路繞到敵人糧草庫後牆的柳桓,也莫名地連打了數個噴嚏。
卻說劉娡母親畢竟是聖上賜死,但畢竟沒發什麼明旨,宗人府也沒有褫奪她的身份,只是喪事絕不可能風光大辦,趙晗和劉娡一起駕臨御史府,府中的清冷與劉娡的憔悴也足夠預示這一家子的將來。
趙晗在給便宜外祖母上了炷香後,便跟副御史,劉娡之父到了書房。
趙晗的意思十分明白:想脫罪,趕緊把那些亂七八糟,不知是幾姓家奴的下人該查查,該關關,該送官就送官——至少王府這邊在聖上與貴妃派來的管事眼前取了口供,再把幾人一起送了官。
本朝律法寫得明明白白,處罰犯錯的奴僕沒有問題,但處死卻是不行。即使王府都不會犯下這樣明晃晃的過失。
趙晗的話,聽得劉御史連連應是:原本的自信沒了大半,自家牽扯到謀反案中,不怪他已成驚弓之鳥。
當趙晗與繼母一起啟程回府,趙晗瞥見繼母臉色灰敗尤甚來時,當二人無意間視線相對,劉娡更是乾脆地打了個激靈,雙手都在微微顫抖,卻似在強作鎮定。
這裡面沒貓膩誰信?!
趙晗上馬,便叫了心腹前來,低聲吩咐了幾句,心腹自然領命而去。
當晚,劉娡和大姑娘身邊伺候的丫頭和媽媽都大多都被撤換,留下的只有貼身大丫頭,以及數位王府老人——這幾位都曾在貴妃跟前伺候過。
自知已被牢牢看住的王妃,居然毫無不滿……她回府之後便直接病倒了。
趙晗本以為繼母要困獸猶鬥,誰知劉娡第二天起來,原本艷麗奪目的她此時臉上已經毫無光彩,可那雙大眼卻是明亮得嚇人。
趙晗見到這樣的繼母,頓時就是一個警醒:她要做什麼?
劉娡看了趙晗良久,竟然笑了,只是笑容怎麼看怎麼苦澀,「大丫頭要是有你一半沉穩,我縱然閉眼都能安心了。」頓了頓,她像是鼓足了勇氣,「好好照顧你妹妹,她太傻了,一輩子也跳不出你手心。當然,該教導的時候,你也不要嫌麻煩。我會報答你的。」說著,她從身後的暗格中拿了本薄薄的冊子出來,「這是這麼多年以來,經過我娘之手,替南邊那位賄賂的宗室名錄。我勸你最好不要打開來看,秘密知道越多,死得就越快。」
趙晗驚訝道:「王妃您這是……」
劉娡厲聲道:「你答應我!」
趙晗深吸口氣,鄭重道,「我會盡力照顧妹妹,除非她再次辜負父王的疼愛。」
劉娡聞言,又擠出點笑意,「好,我信你。這幾位媽媽和管事都是聖上和貴妃的人,有他們作見證,你不用擔心,把這本冊子直接送到聖上手裡吧。」言畢,揮了揮手,「我累了,你們都下去吧。」
王府大總管捧著裝著書冊,外面已經封得嚴嚴實實的匣子走在前面,趙晗前行數步,忽然忍不住回頭看了看王妃正房的大門:這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嗎……
作者有話要說:我繼續去寫,估計明早還有一章~~——
元春天生就運動神經
經特別不協調,所以她就算救下趙晗,自己也跪了,就是這回沒傷著臉而已。另外,只要孩子健康,孕婦真沒那麼嬌氣~~
最後再鄭重的ps一下,除了上來就燉「補品」,或是直奔人類下三路的留言,其餘的留言不管打什麼分,我都是不刪的。
不過最近*有個評論審核系統,經常讓我在回復留言時抽搐不已:偶爾還評論失敗一下,或者前一刷還看見相好的留言,再一刷就莫名消失……
但即使如此,相好們你們也不要拋棄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