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八章 不值一提 文 / 水夜子
抬首,是他深情款款的眸光,她羞赧地垂下頭,輕聲低喃:「可是,我要知道一切,我不想再這樣傻傻的什麼也不清楚,這種感覺,讓我很沒有安全感。」
「你覺得玉美人怎麼樣?」
什麼叫玉美人怎麼樣?難道……
「她真的是你的人?」這個認知,讓南宮霓心頭一陣狂跳,如果玉美人真的是燕禮安排的,以她如今受寵的程度,假以時日,難保不會超過碩妃,到那裡,想要扳倒碩妃,豈不是易如反掌?
邪邪一笑,燕禮目光灼灼:「不,她是你的人。」
「……」
一語出,南宮霓又愣了,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在心頭徘徊不止,不知是激動,還是感慨。只是,他總是有辦法讓她意外,而他給的意外,又總是讓她驚喜不斷。
她突然發現,自己好像真的有些喜歡他了。這個認知,讓南宮霓心頭沒來由一陣燥動,她不是那麼隨便的人,也絕不會因為他幫過自己便輕易說喜歡。只是,那種感覺很真實,讓她無法抗拒,也無法漠視。
抬眸,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說什麼的,只是張了張嘴又不知說什麼。太尷尬,她試圖找一個地方重新坐下好好想想,豈料,屁股才剛剛沾上石椅,他卻突然伸手緊緊牽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心乾燥而溫暖,有令人心安的感覺。許是習武的緣故,有厚厚的老繭在摩擦著她的肌膚,她抬眸看他,也不說話,只用眼神問他想要幹什麼。他亦並不回答,只是突然用力將她從石椅上拉起,而後,緊緊拖著她的手將她牽引著朝前方走去。
想知道要去哪裡,她卻沒有開口問他,只是,隨著他腳步,一步步朝前走著,直到,被他帶進了另一個石室。他終於回頭又看她,笑著問:「想不想知道,被賜婚後南宮瓏的反應?」
「怎麼?心疼她呀?」
南宮霓的口氣酸酸的,表情也很彆扭,可她的那些小彆扭看在燕禮的眼中,卻十分受用,他笑瞇瞇地看著她,語帶調侃:「公主,你這樣說話,我會以為你在吃醋的。」
「少臭美,我才不管南宮瓏怎麼樣,只想知道碩妃的決定。」南宮瓏的反應還能怎麼樣?大抵便是心有不甘,恨惱交加,再說得嚴重點,那就是傷心欲絕,痛不欲生。畢竟,她要嫁的是自己最不喜歡的男人,而她喜歡喜歡的男人,卻要娶她最不喜歡的自己。這種感覺,換了誰也會受不了,更何況是心氣兒十足,又刁蠻任性的南宮瓏?
可是,無論她傷心與否,這個結局已無法改變,南宮霓所關心的,卻恰恰是會因為南宮瓏而受到影響的另一個人。那個人是,江蝶月。
聞聲,燕禮挑了挑眉,好奇地問:「她的決定?什麼決定?」
「殺,還是不殺?」
江蝶月的存在直接影響著玄明煜的決定,也間接地影響到大越的未來,或者,別人都不會因為這門親事而想到她,可自己,卻無論如何也放不下心。同樣的問題,當年母親選擇了殺之以除後患,那麼現在呢?若是改由心狠手辣的碩妃來處理,那麼江蝶月的結局呢?是否又會因此而徹底改變?
「殺誰?」
「江蝶月。」
「……」
聞言,燕禮難得地沉默了,墨幽的黑瞳,再看向南宮霓的時候,亦是多了幾分難解的情緒。雖然,他並不知道南宮霓關注的重點為何是這個,但,只要她想做的,就算沒有理由,沒有原因,他也會縱然。
走了不遠,便到了他們要找的石室,南宮霓率先進入,方坐下,便隱隱聽到了某些動靜。聲音太輕,聽不真切,待她瞇眸細辯,她忽而聽到了一個,她做夢也想不到會在西華宮裡出現的聲音。
西華殿內,碩妃柔柔地依在香妃榻上,身邊的侍女,不時地將剝好的荔枝,一顆一顆餵進她嘴裡,然後,再接過她吐出來的荔核,放到一邊的小缽裡。
「民女見過碩妃娘娘。」
「抬起頭來。」側眸看了一眼,碩妃笑顏如花地點了點頭,讚道:「嗯!可真是個標緻的人兒啊!」
「娘娘這話可折煞民女了,民女扶柳之姿,不及娘娘的萬分之一。」
又吐出一枚荔核,碩妃吃吃一笑:「小嘴兒倒是挺會說話。」
「民女所說,句句發自心間。」
「那就再說點發自心間的話吧!你為何要見本宮?」
聞聲,江明月復又垂首,恭敬道:「民女來此,只為替碩妃娘娘排憂解難。」
「喔?排什麼憂?解什麼難?」
「姐姐姐夫原是很恩愛的,今日接了聖旨,姐姐把自己關在房裡不肯出來,姐夫都在門外求了半日了。」江明月沒有抬頭,只是繼續恭恭敬敬地說著,清越的聲線,聽起來十分悅耳。
聽到這話,碩妃本來掛著笑的臉,當即便冷了下來:「所以呢?」
「姐夫說,寧死不娶二公主,只求姐姐不要折磨自己。」
「放肆!」
言至此處,碩妃終於怒了,一巴掌拍在香妃靠上,尖聲斥道:「江明月,你故意說這些與本宮聽,是想讓本宮知難而退麼?」
江明月不驚不懼,只繼續道:「當然不是,民女是想告訴碩妃娘娘,姐夫的個性,向來是說一不二的。他與姐姐感情很深,除非我姐姐點頭,否則,他是不會乖乖做這個駙馬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
江明月搖了搖頭,紅唇微微扯出一個無情的弧度,繼續道:「民女勸過姐姐了,可是,姐姐說了,她願與姐夫一起死。」
「你是想替你姐姐威脅本宮麼?」
心氣難平,碩妃的口氣亦變得異常凌厲,但江明月仍是不懼,只不卑不亢道:「娘娘誤會了,姐姐,是不會捨得讓姐夫去死的。」
「喔!此話怎講?」
「姐姐只是想要姐夫的一個態度,只要姐夫好,讓姐姐做什麼她都會答應的。不過,降妻為妾這種事,民女的娘家也是丟不起這個人的,所以,民女的父親托民女給娘娘帶個話,說,江家還缺個烈女牌坊。」
聞聲,碩妃美眸一亮,不確定地問道:「烈女牌坊?」
「是,烈女牌坊。」
得到肯定的回復,碩妃的心情無比美麗,她輕輕自香妃榻上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向江明月。
「令尊這是要大義滅親麼?」
江明月依然垂首,只是語氣比之方才更加堅定:「與家族的榮耀相比,有些事情,不值一提。」
「所以說,就算是賜死你姐姐,你們江家也不會有人反對?」
「是。」
碩妃終於笑了:「那你呢?你也不反對?不是說,你與你姐姐感情很好麼?」
「還是那句話,與家族的榮耀相比,有些小事,不值一提。」方才江明月提到江家的時候,說有是有些事情不值一提,可到了她的這裡,便變成了有些小事不值一提,一個字的差別,意思卻又大為不同,碩妃滿意地看著殿中跪著的少女,修得極細的柳眉,竟是越聳越高。
不得不說,這個提議很對碩妃的味口,只是,事關女兒的終身幸福,有些事她也不得不顧忌:「本宮若是真的讓皇上下令賜死了你姐姐,恐怕,駙馬這輩子都不會再原諒本宮了。」
冷冷一笑,江明月的眸間閃過一絲陰狠:「那就以拒婚之名,賜死姐夫,只要聖旨一到,姐姐必定慌亂,到那時,為了能讓姐夫活下來,別說讓姐姐去死,便是讓她下十八層地獄,她都會答應。」
碩妃再度挑眉:「若她不肯死呢?」
「民女會好好勸勸她的。」
聞聲,碩妃清冷的美目,又一次直直看向了江明月:「本宮還真是小看你們江家了,這麼陰險的計策,也是令尊想的麼?」
江明月搖了搖頭,直言道:「是民女自己想到的。」
「你?」訝然一聲,碩妃凌厲的鳳眸,又冷冷看向江明月,質疑道:「你這麼做,究竟想得到什麼?」
「姐姐不願做妾,民女願意。」
愕然聽到此語,碩妃一時竟有些哭笑不得:「妾?你為了一個妾室之位,竟是連自己的親姐姐也想犧牲?」
聞聲,江明月紅唇上血色盡失,是姐姐又如何,是親的又如何?因為姐姐是嫡出,她是庶出,她便要什麼都讓給姐姐,別的東西她都讓了,男人也要讓麼?她忍了這麼多年,早已受夠了,受夠了。
猶豫,亦只在片刻,江明月似豁出了一般,忽而五體伏地地央求道:「只要能做他的女人,哪怕是妾也無所謂,還請碩妃娘娘成全。」
靜默幾許,碩妃忽而大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好一個哪怕是妾也無所謂。」笑罷,碩妃忽而又頓聲,陰冷道:「江明月,本宮很喜歡你的坦白,不過,你不覺得你這麼做很對不起你的姐姐麼?」
「人不為已,天誅地滅!」
八個字,足以表明江明月的態度。
姐姐,別怪妹妹太狠,要怪,只能怪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