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2章 另一種人生(二) 文 / 山重水復
斷情樓不收男弟子,這是修真界眾所周知的鐵則。
所以當靈山派之人來到這處城鎮之時,王茂自然還好好的待在這裡,並沒有被凌霜帶走。
只是他的資質已經從三靈根變成了純粹難得的單靈根,而且還是與洛家兩兄弟同源的純金靈根,拜入掌教洛慕安門下簡直是鐵板釘釘的事。
測出結果後,前來的幾名弟子俱是心神一震,接著便是一陣眉眼亂飛,密語暗傳。
若是此子悟性佳又肯努力,恐怕大師兄就會有一個非常強勁的對手了。
對此,他們心情十分複雜,但臉上的一絲喜意卻暴露了他們內心深處也許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真實心緒。
嫉妒。
連修真者亦不能免俗。或者說正是由於他們走的是修仙這條異常艱難的路,所以嫉妒這種情緒比之普通凡人更要強上百倍不止。
態度熱切又帶著一絲恭敬的將王茂請到法器上坐著,他們幾乎已經將他視同前輩。
——如果王茂拜入掌教門下,他就的確會成為必須敬重的前輩。
對此,王茂的舅舅欣喜若狂,本想上去恭喜以及囑咐幾句,但在靈山派弟子們強大的氣勢威壓之下,卻是沒敢上前半步。
而且穩坐於法器上的王茂稚嫩又透著嚴肅的臉,此時看上去竟令他覺得有幾分陌生,似是已離他越來越遠,連仰望都難及。
有些後悔,又有些慶幸,心中翻滾著複雜難明的情緒,他最終選擇垂下眼不再看。
直到看不見那城鎮所在的那條山脈,楚鳳才突然開口問道:「為什麼給他洗髓草?」
雖然這東西並不是十分珍貴,但勝在難尋,斷情樓的靈庫裡也只得三棵,而且當年已經全部用在了凌霜身上。
楚鳳不關心凌霜從何處得來的藥草,她在意她為何要如此大方的將這東西送給個孩子。
這種能提純靈根的好東西,便是元嬰修者也要搶破頭,凌霜竟如此輕易的送了人,而且還毫無因由。
「我欠他的,還因果,而已。」這沒什麼好隱瞞的,凌霜答得坦然。「不小心著了道陰溝裡翻船的時候,他無意間幫了我一把。」
楚鳳呼吸一窒,臉色頓時陰沉下來:「誰敢傷你?」
雖然已經不渴望親情,但被人關心在意的感覺是很溫暖舒適的,凌霜並不會頑固的拒絕,她更喜歡盡可能的享受,然後力所能及的還報。
她微微彎起唇角,眼中浮現溫柔的暖意,於是展現在楚鳳和芙蕖眼前的是一個寒冰乍破春暖花開,簡直堪稱絕世的美麗笑容。
然而美好的東西總是易逝,這個笑容也僅綻放了剎那。凌霜再次變回了冰霜塑就的模樣。
芙蕖遲疑的眨了眨眼,不確定方纔她是否出現了幻覺。
楚鳳心中卻是一陣冰涼。因為這個笑容,她從來不曾在凌霜臉上看到過。
於是疑慮因此加深,實在有夠狗血。
「已經幹掉了。」凌霜淡淡的回了這一句後,便不再開口了。
倒不是怕被追問,而是那對她來說實在算不得多麼美好的回憶。
上一世,她曾經很多次在即將成功的關口被洛可麗逆襲慘敗。而那一次,無疑是失敗得十分慘重的一次。
——被數名魔修追殺,拖著重傷的身體藏匿於貧苦落後的小鄉村,而且連最基本的治癒法術也不敢用,唯恐再次引來追殺。
於是深可見骨的傷口毫無意外的發炎紅腫,然後潰爛,血腥味混進惡臭,骯髒又令人厭惡。
更雪上加霜的是,因魔氣的大量消耗和流失,早已辟榖的她竟漸漸開始向普通凡人退化,飢餓如附骨之疽,在她的胃裡瘋狂的肆虐,帶走她剩下的精力跟耐性。
就在這樣絕望又悲涼的時刻,王茂從洞口滾了進來,一直滾到她的眼前。
凌霜本來是想要殺了他的,一為發洩陰鬱的情緒,二為了自保以防萬一。但是,她當時的情況太糟了,殺了他就會用光她僅剩的力氣。而且,有那麼幾刻,她真的認為此次自己必死無疑,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多造殺孽。所以她難得手下留情,一時心軟放過了他。
而這一時的心軟,竟然沒有帶來惡報,反倒少有的有了善果。
王茂去而復返,帶了食物跟水,將凌霜從瀕死邊緣拉了回來。
雖然他之後再沒有來看過凌霜,但靠著他那一次的好心所給予的,凌霜咬牙又撐了半個月。一直在附近搜尋的魔修們終於耐心耗盡,一把火焚了整座山便離去了。
凌霜九死一生,重新運轉回復魔氣,撿回了一條命。但是整個鄉村被燒成了灰燼,無一人生還。
若是心地善良的溫柔女子,恐怕經此事就會對整個鄉村的人心懷愧疚,有機會自然是要造福村民,償還命債。
然而,凌霜既不心地善良,又不溫柔。
所以她只記得王茂那一次給予食物和水的恩情。而且,僅那一次,僅那一人。其他的,她全不放在心上。
以洗髓草的價值,作為償還雖顯單薄了一些,但若加上凌霜施展秘法將王茂的靈根提純成純金靈根,將他的前途都鋪平,便大約足夠了。
修仙本就是要有極大的福運才會有機會,而身具單靈根更是天大鴻運,以氣運抵命債,完美得無懈可擊。
對待大因果上,凌霜從來都是十分慎重的。至於微小的,她的態度倒是相對隨便了些。
芙蕖瞄著自從凌霜回答完之後就眸光忽冷忽熱的樓主,心中連連歎氣。
少主已經長得這麼大了,又基本可以獨當一面,樓主大可不必再這麼操心。
誤以為楚鳳是過於溺愛護崽才有如此神情的芙蕖雖然依舊觀察細緻入微,但顯然誤會大了。
坐上法器,一切距離都不是問題。很快,她們就看見了靈山高聳入雲的主峰。
法器突然停於半空,芙蕖抬起手,秀美的指尖輕點,靈力強烈衝擊震盪的波紋在空氣中清晰可辨。
下一瞬,尖銳刺耳的鐘聲如炸雷轟然響起,似乎整個山體都震了一震。
無數光箭自五座山峰疾射而來,隱隱夾帶著凶狠的煞氣和冰冷的殺氣。
楚鳳微微一笑,一股極強的力量波立刻以她為中心向四周發散,削雲卷山,勢不可當。
正疾射而來氣勢洶洶的眾人速度一滯,心中暗驚,連忙各顯神通抵禦,但仍有不少修為稍弱的被捲起拋飛,慘叫哀號立時響徹雲霄。
這一記下馬威效果顯著,不僅煞氣全消,便是連殺氣也只剩下游絲一般的幾縷。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一個清脆悅耳卻難掩懼怯的聲音遠遠傳來,楚鳳微微蹙眉。
芙蕖立刻輕斥一聲:「無禮!」
比起男子的聲音來,她實在太過柔和了,但含在聲音中的威勢卻比對方的色厲內荏強上百倍不止。
此時尾音猶在空中飄,遠處已有一聲極重的痛呼傳來。
速度過快已來到近前的幾人心中一凜,一邊暗悔趕得太急,一邊迅速加固防護罩,更運轉起法寶護身。
「門下失禮,前輩勿怪。」
護身大陣被破,作為掌教,洛慕安責無旁貸,必然得前來一探究竟。
但入目的竟是三名女修,實在大出他的意料。
修真界中,女修不僅人數少,而且修為亦是弱多強少,常常作為男修的附庸和爐鼎生存著。但從方纔的力量強度看,對方的修為該和他不相伯仲。
有如此強大的修為,又是女修,這兩者加在一起,幾乎是立刻令他想到了那一處特殊的存在。洛慕安不由面色一肅,態度恭謹起來。
「敢問三位前輩可是來自斷情樓?」
雖然凌霜看起來就很青春年少,但洛慕安以前輩稱之卻沒有任何一人訝異側目。只因為修真界例來以實力論強弱,只有勝敗,沒有長幼。
芙蕖沒有回答,只是掏出斷情樓獨有的鳳形令牌,以證身份。
見此,洛慕安對她們的身份和來意有了底,態度越加恭謹慎重起來,面上卻是一派從容。
「不知前輩駕臨,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雖然洛慕安有各種各樣的毛病,但作為掌教在能屈能伸上,卻是做得相當不錯。
可惜這樣的爹卻有那樣的女兒,無論是「原裝」的還是「穿越」的,都不是省心的貨,而且都讓他搭上過一條命。
也不知他以前造過多少孽,才會有這兩世的惡報。
冷眼觀察著洛慕安的行止態度,凌霜暗暗一歎,心中惋惜,卻並不同情。
她真的沒有憐憫曾經間接害過她的敵人的寬容大度。
「洛掌教客氣了。」
作為唯一的隨從般的存在,芙蕖不得不頂著眾多自以為含蓄隱晦的打量視線出聲接話。
人美音妙,氣質又溫潤如水清雅如荷,當真是不可多得的尤物,合該被珍藏起來,輕憐蜜愛。奈何美人的實力太強,恐怕采美不成反被滅,多少人暗暗扼腕惋惜,卻管不住愛慕垂涎的目光。
不過,他們雖然有膽對芙蕖臆想,卻不敢將主意打到另兩位更有存在感和威勢的女修身上。
因為芙蕖的修為水平他們隱約能夠感覺得到大概,並非遙不可及。但另兩位就完全不同,簡直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深不可測。
對於只能仰望畏懼的存在,縱然傾城絕世,他們也不敢有一絲一毫的褻瀆之意。
芙蕖突然似有所覺,妙目輕輕一掃,明明是盈盈如水的醉人眼波,卻莫名的令人心底發寒,像被一把冰冷的刀鋒刮過心尖,凍得人直打顫。
努力保持鎮定的穩穩立在師尊身後,雲舒鴻的額上密密麻麻的堆滿了冷汗,稍一動便成股流下,沿著臉部曲線一直浸入領口。
但他又忍不住悄悄將目光投向這三名各有特色的美麗女修,心中既震驚,又翻湧著自愧不如和又羨又妒的複雜澀意。
他畢竟也算天之驕子,在諸多門派的同輩之中亦是險有敵手的佼佼者,無論外面的表多麼溫雅謙遜,骨子裡的傲慢卻是只多不少。縱然曾經對洛可麗諸多容讓,也不過是看在師尊的份上,再加上對方乃一介女流,不值得計較。
然而直到此時此刻,雲舒鴻才第一次真正認識到何謂天地之差,何謂井底之蛙。便是面對師尊以及各門派的長老掌教,他也不曾體會到如此巨大的實力鴻溝。
果然是……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他原來的眼界實在太狹窄了,枉他還以為自己已離至高之巔不遠,卻原來他還在山腳爬行。
暗暗自嘲一笑,雲舒鴻垂眸不再看她們,心中卻漸漸升起一股極強的渴望來。
想要……跟她們一樣站在天上,俯視眾生。
想要……成為天,成為主宰。
想要……世間萬物都任他生殺奪予。
為此,他必要再另尋一條通天之路。
雲舒鴻的眸底滑過一絲漠然冷意。
如今,靈山派已經不能提供給他更多助益,更無法滿足他的野心,但為他的宏圖大志作踏腳石卻是勉強夠格了。
作者有話要說:不是ooc崩人設,也不是黑化,雲舒鴻本就胸懷大志,只不過之前難過美人關罷了。如今沒了感情牽絆,他便一心求大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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