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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章 心計 文 / 秀才娘子

    話說輪到葛崖兒上場作證,他抖索著跪了,嗑了頭。

    「你可曾受徐府逼迫,低價賣房?」

    葛崖兒抖啊抖,佝僂著身子,半天未發一語。

    張炳才甚是不耐煩,竟然提腳欲踢。站在知縣側面的李師爺瞧見,不輕不重的咳嗽了一聲。劉管事聽見,忙將他拉了回來。

    羅知縣提高了聲音,再次發話:「到底有無,速速回來?」

    葛崖兒吃了一驚,猛地抬頭,眼神閃爍,口唇顫抖著道:「確是…確是…受了徐府所迫。」

    後頭臭水塘那幾家不依了,有罵他忘恩互義的,有罵他胡謅的,有罵他慣做的小偷小摸,說話斷不可信的,也有人說從未聽他露過半點口風,定是如老倌一樣被人收買過的……。

    羅知縣將驚木一拍,眾人閉了嘴。

    「徐府如何脅迫於你,細細道來,不得隱瞞。」知縣畢竟做慣此事,話語一出,盡顯威嚴。

    那葛崖兒又是怕張家威脅報復,又是擔著撒謊負義的重壓,轉念又想到張家許的那十貫錢……,說話便斷斷續續,前言不搭後語。

    盧管事與明遠對視一眼,上前一步道:「大人,他即說徐府欺負壓迫,他婦人必定知曉。小的懇請大人傳召葛崖兒婦人。」

    「你婦人可知?」知縣大人問道。

    葛崖兒聽見要傳渾家,反倒鬆了口氣,不迭點頭。

    誰知待他渾家來到,盧管事竟然請知縣大人將他提到後頭去,不給兩人會面。葛崖兒心中忐忑,不知何意。

    他不知,外頭堂中他渾家只會翻來覆去說受了脅迫,真要問何時何地有何證據,便東編西湊,無一絲條理不算,與她漢子的說法又全然不同。

    葛崖兒重回到堂中與他渾家跪在一處。聽到堂外許多竊笑聲,那些閒漢婆子們直笑話葛崖兒兩個出盡洋相。

    羅知縣再次撫了撫額頭,心中直歎氣,下面又有許多眼睛盯著,無法只得喝道:「無知刁民,若是受迫,如何兩人說法各異?」

    葛崖兒夫妻張皇對望,不知對方說的哪句話沒套上。此時又斷沒有對口供的機會,葛崖兒心跳愈快,惶惶道:「小的渾家並不知情……」

    「大膽!本知縣豈是你能糊弄,先前明明說你婦人知曉,如今又如何否認?」

    葛崖兒亂了分寸,眼見得這慌圓不了,上頭知縣大人一臉威儀,旁邊鄰舍滿臉不恥,後頭又有圍觀者的嗤笑,他實是挺不下去了:「大人……,大人,本人並未…並未受迫,實是劉管事……,劉管事說若我不作此證,便要我吃官司。…還許給我十…十貫錢……」

    羅知縣大怒:「一忽說是,一忽說非。公堂之上,豈容你戲耍。來人,把這個刁民拉下去,重打二十棍。」

    葛崖兒嚇得連連跪拜求饒,他婆娘哭號著哀求,說張家逼迫,不敢不從,求知縣大人開恩。

    那張炳才青著張臉,他家管事見了,便大罵葛崖兒誣蔑。一時堂中甚是熱鬧。

    外面有好事者笑道:「葛崖兒素喜佔便宜,今日可要吃大虧羅!他以為張家的便宜如此好得,人家的工錢張家都要剋扣,能掐就掐,能拖就拖,可笑葛崖兒竟存了這分心!」

    「呵呵,活該他吃這棒子!前頭李漆匠還說他家裡裡外外的漆活,做了個多月,工錢硬是扣了一貫錢還多哩!」

    「就是就是,賣菜的蔡婆子送了兩回菜蔬,說他家竟是比那下戶還要摳,便再也肯不送了!」

    ……

    話是越發難聽,葛崖兒的棍棒也終究沒有免,二十棍下去,他那麼個破身子,直打得他那口氣有進無出。

    羅知縣很是頭疼,心知今日便是想照顧張家也是不能了,硬著頭皮又問了最後一個證人。那證人許是被葛崖兒的慘叫嚇著了,慘白著臉,答說並未受脅。

    ……

    徐府眾人歡天喜地,徐夫人也開了笑顏。

    守平很是興奮,眉飛色舞對容娘道:

    「容娘,果然如你所料,張家果真又是許錢,又是威脅。虧得你提醒,不然今日要吃他張家誣賴。」

    「高兄又施的好計,著實讓那張家啞口無言。你未看到張炳才的臉色,哈哈,真是有趣!」

    容娘也很是感興趣:「他是如何施計的?」

    守平深吸了一口氣,仍是不可置信。

    「他摸透了幾人的性子,家底,素日如何處事……,各個擊破。就如楊老倌,老實卻重情義,便曉之以情理,教他公堂之上如何應對;葛崖兒貪財膽小又無頭腦,高兄理都懶理,只教盧管事如何如何,便讓他不打自招。真是乾淨利落啊,偏心思細密到讓我汗顏。你不知哩,他竟然花錢請了幾個閒漢婆子去看熱鬧,胡亂造點聲勢,既嚇住了欲做偽證之人,又將張家醜事宣揚得全城皆知,知縣也不好再替他張家做遮掩。妙啊……」

    守平瞇著眼,似是親眼看到了當日情形的模樣,兀自回味無窮。

    容娘抿嘴一笑,道:「難怪高大哥放心讓高九郎獨自應付,他是游刃有餘哩!」

    守平聽到「游刃有餘」,便稱此詞用得極為貼切,回頭便轉給高明遠。高明遠眸子亮了亮,謙遜道不敢。

    那張炳才回到家中,又是一番摔打,所毀之物縱使他娘老子趙氏扣克百來回也賺不會來,只得抱住張炳才「兒啊兒啊」的哭個不停。

    這回張家顏面盡失,幾乎全城之人皆曉他張家買人做假,又最是小氣,答應之錢財多半靠不住。連他家那三個鋪子生意都少了許多,更遑論城北的買賣,竟然無人願意賣與他家。

    張炳才萬分惱怒,更將高家和徐府視為眼中釘,下了死心要與這兩家競個輸贏。於是大大的抬高了房屋價錢,竟也做成了幾筆交易。

    高明遠卻是不慌不忙,他日日勤勉經營,如今入手之地已是佔了城北一半,縱張炳才抬價,他也是無動於衷,索性將房屋的買賣停了。專心與縣衙打交道,要辦那酒庫之事。

    羅知縣自經此事,看清了張家的為人,全無一分頭腦,只仗著靠山與錢財,無端霸道,倒叫自己難為。高家在自家身上也是投了許多精力,京中權貴也打了招呼,字畫銀錢也給了不少,又會做事,羅知縣心中便取了高家八分,只將那兩分給了張家背後的吳尚書。

    容娘費了幾日時光方才將賬簿理清,不由的起身散散筋骨。守平走進來,笑道:「妹妹辛苦,我給你帶了糍糕,且歇一歇吧。」

    容娘白了他一眼,要小環將糍糕接過,留下兩塊,其餘仍送給玉娘去。

    「七哥也忒懶了,賬本都推給我一人,眼睛都花了。你自己又跑去作甚了?」

    守平很是得意,揚起臉道:「我可沒有去耍子,與明遠兄商議了一下午呢!」

    容娘甚奇:「商議些甚?」

    「明遠兄打算做個計劃,酒庫買撲之後如何行事。」

    「他意欲如何?」

    守平故作神秘,並不回答,獨問容娘:「若是容娘,又當如何?」

    容娘轉了轉酸澀的眼珠子,隨意答道:「若是我,買了那許多地,便要聯合眾人,先將青磚路鋪好。」

    守平張大了眼睛,很是吃驚。容娘好笑:「七哥這是何表情?莫非容娘說得嚇著你了?」

    守平點點頭,道:「你說的與明遠兄的一樣哩!真是怪,明明我與你才是兄妹麼?」轉而道:「容娘你再說說,除鋪路之外,還有甚主意?」

    容娘但笑不語。

    守平催促道:「莫吊為兄胃口,快快說來。」

    「若我說了,你可莫去與外人道是我說的?」

    「那是當然。」守平立即答應。

    容娘停了一停,方道:「若是新酒庫建成,其他店舖未興,城北未免寂寞。去酒庫之人想必都是瞧著那份熱鬧去的,冷冷清清必聚不了人氣。」

    守平將笑容收起,專注地看著容娘。

    「莫若建酒庫之時,將其他店舖一併建好。事先便可聯繫有意之人,將鋪面賃了出去。待酒庫建成開業,其餘鋪面也可開張。若是商戶擔心城北人氣不足,不肯來賃房子,也可用減租或免租之法吸引商戶來此。」

    聽到此,守平的嘴巴便有些合不攏。「容娘你從何想來,我日日在外行走,怎一絲想法也無?」

    容娘卻甚是專注,不受他的打擾。「即使他高家將一半的地面盡數建起房子,若其餘地面不動,城北未免仍顯鄙陋。不防將有意之戶聯合,一起行動,方顯整齊。」

    「另城南已有數家酒家,酒庫若無特色,必不能勝過原舊酒庫新安樓,這個是必須一蹴而就,不容猶豫的。否則,費力也不討好。其他鋪面最好也如此,若不然,如何吸引人來此消費?只店舖之中要有幾點亮色,便可照亮周圍幾丈之地!不愁不來人。」

    「高大哥與縣衙走得近,也可說動縣衙,將最北邊那幾塊無主之地收回,或建慈幼局,或建學堂,或建武學堂都可。只要花點錢,給那些住戶安排個地方另住就行。如此,也可吸引來往過客。想必羅知縣也樂意,畢竟是給他添政績之舉。」

    守平張了張嘴,欲說還休。

    「若是有錢,乾脆將那座山頭都買下,……」

    「將山頭買下作甚?」守平從震驚中醒過來。

    容娘一頓,心知自己想的無邊無際了,便笑著搖了搖頭,道是無心之語。

    「那我們買下的那些房屋作何打算?」

    容娘聽了,俏皮一笑。「這就要拜託七哥了。」

    守平很是氣憤:「你才剛說的計劃都甚好,如今自家的事反倒沒主意了?我本就於此沒甚興趣,你莫誆我,快快與我道來。」

    容娘抿嘴,眼中笑意明顯:「若是如此,還請七哥到時另想主意,帶我出去看一看,方能定奪。」

    守平洩氣:「又要出去!」

    兩人正說得熱鬧,忽地聽到外頭一陣「辟里啪啦」炮仗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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