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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六章 炳才其人 文 / 秀才娘子

    張炳才大驚,忙鬆手後退,這邊趙東樓一拉一搡,將那小廝推了個後仰。

    小舟猛烈晃動,幾欲翻倒。趙東樓用力拽緊游舫的欄杆,雙足緊勾。陳泰也照樣穩住,小舟方才倖免於難。剩餘的那個張家小廝心生退意,虛晃了一下,也退了回去。

    趙東樓連聲冷笑,用力一撐,竟然翻上游舫去。七郎與陳泰怕他吃虧,也跟了上去。

    那張炳才心知不妙,連連後退,退到船尾處,卻是再無可退。那兩小廝見狀,又學了當日那模樣,跪地求饒。趙東樓也不言語,飛腳踢翻兩人,將那虛張聲勢的張炳才兩下打倒,揪了衣巾,扔下河去。那兩小廝嚇得魂飛魄散,接連跳下河中救人。

    游舫中眾人也不敢言語,悄悄做一處擠了,從眼角處見幾人又翻下船去,方才叫船工下河救人。

    小環呆呆地看著容娘,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容娘仍將竹笠帶上,心中實是怦怦猛跳。

    七郎瞧了容娘,歎了口氣,只覺當時形勢如此,容娘這樣做,也無甚不可。然……,一個小娘子家,幫忙打鬥之事?七郎深感頭疼。

    趙東樓卻甚是快意,眼見那張炳才濕漉漉地被撈了上去,他方將視線投向容娘。

    那小娘子不過穿著一身半舊的墨綠衣裙,越發顯得身子嬌小。竹笠壓得很低,只露出她圓潤小巧的下巴,那弧線卻無比的柔軟。

    趙東樓心中只覺不可思議,眼中卻光華閃動,嘴角微微彎起。

    下得船來,趙東樓的另一個小廝郭淮早已備了軟轎在此。趙東樓朝容娘深深一揖,口中道:「今日是趙某疏忽,驚擾了小娘子,還望小娘子勿怪。」

    容娘纖腰微彎,福了一福。「不過宵小之徒,郎君不必自責。」

    趙東樓深深地看了看那個纖細的身形,方請容娘上轎。

    良久,陳泰請示:「郎君,是否教訓教訓張家那蠢貨?連著兩次,不讓他吃點苦頭,太便宜他了。」

    趙東樓回過神來,眼中尚殘留了一絲流連。他淺淺一笑,又恢復了瀟灑神態:「不必著忙,瞧著吧。他不是不敢來找我嗎,如此才有些意思!」

    張炳才渾身濕透,狼狽不堪,一路高聲叫罵回到家中。

    張大戶正與他婆娘趙氏因了養小婦的成本問題爭執,突聽到兒子的叫罵聲,竟不約而同打住,急望門口處迎來。恰逢張炳才一頭撞入,剛好入了他老子的懷裡。

    張大戶攙扶起兒子,連聲問道:「大郎,大郎,出了何事?」

    趙氏慌慌張張,先摸遍了兒子手腳臉面,確定無傷方問:「我兒,又有人欺負你了怎的?如何如此狼狽?」

    張炳才不耐的推開二人,尋了椅子攤開坐了。那張窄臉滿是戾氣,鼻翼扇動,直喘粗氣。

    趙氏不由抽抽噎噎留下淚來。

    「兒啊,你到底是怎的了?傷著了哪裡不曾?莫哭傷了自個,有甚委屈告訴你阿爹,叫你阿爹替你出氣!」

    張炳才冷笑兩聲,咬牙道:「不必,我自會把今日受的鳥氣還給他們,哼!」言罷,也不急著換衣裳,只教兩個小廝出去打探。

    自出了河上事情,小環日日在家嘮叨,定要容娘答應日後再不輕易出了門,更不可偷溜出去。容娘漫不經心,左耳進右耳出,若是小環念得狠了,便隨意應付一句。小環見此,心知要容娘答應是絕無可能的,只歎氣不停,連著幾日不近容娘的身邊,只遣了春雨去服侍。

    容娘心中到底有幾分忐忑,然幾日下來,守平照舊去縣學,閒餘管管家事,並無甚言語傳出,她才放下懸吊的心來,專心房屋的買賣經營。

    盧管事因了八斤的幫忙,對城北各戶人家瞭解十分詳細,倒是聯繫了好幾家願賣房賣地的,兩位管事便連著談了幾樁房屋的買賣。來來去去,地段價錢,往往賣者又有些瑣碎要求,有時要價太高,幾人又要計算家中本錢。忙得焦頭爛額,只恨爹娘少生了一個頭腦。

    忙碌得月餘,竟然將事情辦妥,又買得三處房屋,用那新建的院落安排了三戶人家,絲毫無差。且因是新建的房子,價錢便高些,那三處院子足足抵了五十貫,還是夫人做主,不許賣貴了,方才便宜抵給那三戶人家的。

    那幾戶人家,住慣了天晴日曬天雨接漏的日子,如今搬入城西,房子嶄新結實,鄰舍眾多,穿過弄子便到主街,十分方便。且賣了那處破屋,下剩得許多銀錢,去街上做做工,或是做點小買賣,也不愁生活了。真真是無望中另生了希望來,也過得普通人家生活,有口熱飯吃,有間屋住,手裡還握有幾個銀錢,不由謝天謝地!

    容娘拉了守平細細算了一日帳。不算還真不知,當日娘交了一千六百餘貫錢與七郎,如今竟然花了四百餘貫。竟是花掉了田莊一年多的收入,容娘不由咋舌。守平便笑話容娘吝嗇,容娘回說守平紈褲。

    然另兩戶原要賣房的人家卻甚是奇怪,講定次日去縣衙簽字畫押,卻突然反悔不賣了。容娘好生失望,定要盧管事去打聽到底為何?

    盧管事心想,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家不賣了又能如何?小娘子畢竟是小娘子,不夠大氣!盧管事想著身上還揣著容娘給八斤的賞錢,索性去了盧婆子店裡。

    茶飯店中正是熱鬧,八斤甚是忙碌,見盧管事來,偷閒引管事至角落與人拼了一桌,又回後面端菜飯去了。

    盧管事也不著急,正經忙了月餘,就著五香豆鹵雞爪喝口閒酒最好不過。只可惜同桌是張生臉孔,不好說話。店中其餘食客都是幾人一桌,談的熱鬧。盧管事邊飲酒邊聽些城中瑣事,很是悠閒。

    「呵,你個老小子,幾日不見,又去找你那粉頭了吧?」

    「去,哪來的閒錢,若有,便去人市上買個小娘子在家,比那粉頭不知乾淨多少!」

    「那是,如今人命賤啊!你莫不是日日去人市瞧娘子去了?哈哈……」

    盧管事就著些閒話就酒,甚是自得。

    「唉,我那舅舅,近日將房子賣了,搬去城西,我這幾日忙著給他搬家呢!如今他是好過了,有地方住,有錢在手,不必一日兩餐薄粥,還時常斷頓。往日我那老娘老是惦記著,隔幾日便送糧米,如今他倒比我家還寬鬆。」

    「哦,便是城北的那個?近日不知城中大戶作甚,商量好了般都往城北買地,衙門裡頭說,已有十來戶交易。那個破地方,莫非有寶?」

    盧管事停了咀嚼細聽。

    旁邊有人答話:「哪裡有寶!你不見城中擁擠,也就那片開闊些。瞧著吧,終有一日,城北也如城南般繁華。到時,片瓦之地,也值千金哩!」

    「如此,那你舅舅豈非虧了,若是建個房子賃出,收入不少哩!」

    「他哪來的錢去建房屋,不找我家傍靠就謝天謝地了。爺爺的,不過是運氣,當日我家在那也有幾分地,生生地被老爹賣掉了啊,要留到如今……,唉!」

    「各人有各人的命!你舅舅若是多留些日子,不定價錢又要高些哩!」

    幾人說到命理,便敞開了說去。盧管事聽了一陣,喚八斤結賬,八斤趁機道:「是張大戶家搶了貴府的買賣哩!這幾日來看地的人多了,你家那府上女婿也派了人來,做成了兩戶人家。」

    盧管事一愣,高家大郎倒也罷了,那張大戶卻出現的突然,問道:「那張大戶出的價高麼?」

    八斤邊收拾桌子邊道:「說是多給十貫,但還未去衙門寫文書畫押。」

    盧管事點頭。

    八斤道:「可要再去加價?多給個幾貫便可成。」

    盧管事搖搖頭,淡淡笑道:「不必,徐府不是商戶。靠眼光奪了先機那是本事,再去與人競價,是商戶所為,主家必不肯。」

    八斤眨了眨眼,心中有些了悟。

    盧管事卻又道:「七郎說了,你心眼機靈,若是願意,可入府辦事,不必典身,每月給你月錢。」言罷,又掏出一弔錢塞給八斤,說是七郎賞與他的。

    八斤愣了,樣子便有些傻。後面盧婆子瞧見,尖聲喚八斤去收拾。

    八斤又眨了眨眼,神思清明過來,不迭收了盤子,急急道:「老爹容我尋機會與盧婆子說了。店中事忙,若無替身,盧婆子忙不過來哩!」

    盧管事笑著點頭。

    守平與容娘聽聞八斤之語,很是欣賞八斤為人。守平猶自笑話七斤:「一母同胞,你怎的如此愚鈍?若有得你弟弟一分頭腦,也不至我如此辛苦!難怪你爹娘將你賣了!」

    七斤大受侮辱,臉漲得通紅,掙扎道:「我如何蠢了?郎君事務,哪一樁我辦壞了?郎君莫看我老實,便每每欺負我。再者,人有百樣,有八斤那樣機靈的,也有我這樣實在的,不好麼?」

    守平撲哧笑了,連連道:「甚好,甚好!」春雨笑的扭彎了身子,容娘將帕子遮住嘴,露出彎彎的笑眼。

    窗外有人道:「何事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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