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篇 菜考驗 文 / 影照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很遠很遠的國家,住著神奇師傅和他的徒弟們。
大徒弟俊美非凡,武藝高強;小徒弟除了吃喝玩樂,什麼也不會。
有一天,小徒弟提出請求,希望能借用師傅最珍愛的寶物——一把藏在山裡的寶劍。
這簡直是異想天開,神奇師傅不由得哈哈大笑:「哎喲!你也想拿?你憑什麼拿呀?連一字馬都不會,你想去拿什麼寶劍啊?!」
但是小徒弟很堅持,她苦苦哀求著,一刻也不停歇。
為了擺脫她的糾纏,師傅拿來一大壇豌豆倒進煤灰裡。
「如果你能在一個時辰裡把它們都撿出來,我就允許你去找寶劍。」
師傅傲慢說完這句話,揚長而去。
小徒弟沒辦法,只好跑出後門來到花園裡喊著:「大徒弟,大徒弟,飛到這裡來吧!難道你忘記還欠著我五兩銀子嗎?快快飛到這裡,幫我揀出灰中的碗豆來吧!」
嘩啦啦一陣大風刮過,俊美的大徒弟降落在廚房的窗口邊上。
「……我記得應該是四兩九錢吧!」大徒弟的臉色很不好。
「無論如何,你都欠我錢。如果今天你能幫我把灰裡的豌豆都撿出來,咱倆的帳就一筆勾銷。」小徒弟振振有辭。
「除非你肯告訴我,每次打麻將都贏錢的訣竅。」大徒弟開出附加條件。
「成交。」小徒弟點點頭,「下次打牌時允許你站在我邊上。」
於是大徒弟身子一抖,背後忽然長出幾十隻手來,他將手伸進煤灰裡,開始一顆顆地撿起豌豆。
撿啊撿,不停地撿,所有的豌豆都被從灰裡揀出來,放回到罈子裡面,簡直神速極了!
「多幾隻手就是不一樣!」小徒弟坐在窗邊喝茶,神情艷羨。
「……一點也不好。」大徒弟騰出一隻手,靈活繞到前方來擦汗,「下雨天的,老是腰酸背疼,關節太多也吃不消!」
不到一個時辰,豌豆都撿完了。
小徒弟當面撕毀了欠條,大徒弟點點頭,從窗口飛走了。
師傅從外面回來,望著眼前滿滿一壇豌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吧,你去吧,去找那把寶劍。」良久,師傅終於歎了一口氣。
於是小徒弟啟程了,她排除萬難,屠龍斬妖,最終拿到傳說中的寶劍,衣錦還鄉。
這個故事,被後人奉為一段佳話,小徒弟成為了人們口中傳頌的灰姑娘,大家都叫她仙度瑞拉。
——呃,以上,當然都是童話。
真正的現實是,此刻小徒弟正坐在廚房裡,對著一大鍋豆子發愁。
「……這個只有三根毛的老妖怪!」
顧清喬從灰姑娘的美夢中醒來,邊擦口水邊唾罵掌門。
半夜裡她睡的正香,忽然聽到敲門聲,原來是張四豐帶著一群長老造訪。
長老們將十斤黑豆、十斤白豆、十斤紅豆與十斤綠豆攪勻放進一口大鍋中,要求她務必在天亮前將四種豆分類放好,一顆也不能少。長老們說,如果她不能按時完成這個任務,就失去了尋劍的資格,此生都不許再提「青木人形劍」這五個字。
missionimpossible,清喬一聽噩耗,頓時崩潰尖叫:「死老頭,你玩陰的!」
「啊?你哪只眼看見我陰了?」張四豐蹦蹦跳跳來到她跟前,擠眉弄眼面露得意,「我很陽光明媚哦!」
「這、這不公平!」清喬氣的渾身發抖,「根本沒人能夠完成!你這是陷害!」
「哎呀,此話差矣!」張四豐雙手負後搖頭晃腦,「既然阮似穹說你是命定的取劍之人,還有什麼可以難倒你呢?加油啊,小姑娘!」
然後他拍拍屁股,就這麼樂顛顛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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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萬籟俱靜,雞狗無聲。
「唉……」
顧清喬從鐵鍋裡抓一把豆子,看它們從指間滑落,不由得歎口氣。
——整整一個時辰過去了,她卻連一斤豆子都沒分完,這叫個什麼事兒啊?
無人可喊,無法可想,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濃重的挫敗感自四面八方兜頭砸來。
「不撿了!」心煩意亂,她索性將豆子一扔,「反正也撿不完!」
主意打定,轉身便負氣撲到床上,發出「噗通」好大一聲。
——這是一場有組織,有預謀的陷害活動!張四豐及其同黨不懷好意,存心要給我難堪!
——哼!老妖怪,你就等著吧!有朝一日找到寶劍,看我不找機會掐死你們!
迷迷糊糊合攏雙眼,想像著將來手刃仇人的熱血場景,她的耳畔彷彿響起貝多芬《命運交響曲》的悲愴開頭:
「掐掐掐掐!掐掐掐掐!」
一陣清風吹過,房門忽然自動打開。
「……我以為你會躲在角落裡哭鼻子,沒想到卻是躺在床上睡覺。」
門口有人迎風而立,姿態翩翩。
——啊!仙女酵母來也!哦也!哈皮!
清喬大喜過望,一個鯉魚挺身下床,鞋都顧不得穿,光腳就朝來人奔去。
「賜予我力量吧!公平大仙!」她衝上前抓住對方衣襟,眼露凶光,「早知你武功天下無敵,快快變出八十隻手來,幫我擺平這鍋傻豆!」
「八十隻?」阮似穹望著她笑,眉眼彎彎,「哪來八十隻?我只有這兩隻。」
他一攤空空如也的雙手。
「那你會不會篩豆功?撿豆功?選豆功?」
清喬急得跳腳,這張四豐如此變態,不可能沒折磨過他啊!
「我只聽說過挑逗功。」阮似穹莞爾,輕輕叩一記她的腦門,「如何,要不要試試?」
「……嗚嗚,果然是天要亡我!」最後一線希望破滅,清喬癟起嘴,滾滾熱淚眼看就要飆出。
「打住!」阮似穹做一個「停止」的手勢,「我也沒說無計可施。」
「真的?」清喬聞言頓時滿臉放光,雙目包含殷切期盼,「就知道你有辦法!具體要怎麼做?」
「……山人自有妙計。」阮似穹神秘一笑,美妙不可方物。
「喂!你說的妙計,難道就是指這個?!」
眼看著阮似穹挖好大坑一個,再將豆子一股腦兒全倒進去,顧清喬終於忍不住跳起來。
「嗯,毀屍滅跡嘛。」阮似穹正忙著將土坑填平,頭也不抬。
「歐賣疙瘩!」清喬頓時衝過掐他的胳膊,歇斯底里地搖晃,「你是不是怕我明天死的不夠慘?還要給我多安一個『浪費糧食』的罪名?!」
「停!停!停!」阮似穹被晃的頭暈眼花,只得大力伸手按住她,「遇事不要激動,要淡定,淡定……」
「原材料都被你埋了,我還能怎麼淡定?!」
清喬眉毛一耷,眼淚滾滾而下——你以為我是無處不在的vv淡定嗎?!
「埋就埋了,找好替代品就行。」將最後一鏟土灑上,阮似穹瀟灑抬頭,「難不成你還真要篩豆子篩一個晚上?」
電光火石間,清喬忽然全明白了。
「你你你扛了四十斤豆子上來?」她激動了,嘴皮子開始不受控制的哆嗦。
阮似穹笑而不答。
「豆豆豆子現在在哪裡?」絢爛的煙花在眼前爆炸,她被突如其來的幸福震驚了。
「不就在你身後?」阮似穹朝她一努嘴。
清喬回頭一望,在她房間的門檻邊上,果然放著四隻鼓鼓囊囊的米色口袋!
「——大神啊!」清喬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救命恩人在上,請受小女子一拜!」
「不必這麼誇張。」阮似穹呵呵一笑,拍拍衣襟上的泥土,和顏悅色,「下午我聽見師傅吩咐人去集市買豆子,便多了個心眼,讓那弟子多買了一份回來,沒想到如今果然派上了用場。」
「……嗚嗚,拿什麼感謝你,我的大神!」清喬抱住他的大腿,感動的痛哭流涕。
「好好練武,拿到寶劍,不要辜負我的期望。」阮似穹拍拍她的肩膀。
墨色蒼穹,璀璨星空。
小院落的芳草地上,安靜躺著兩個人。
「唉!」少女一聲歎息,「我們真是罪孽深重啊!身下壓著整整四十斤豆子,實在是太浪費了!」
「這有什麼,它們終有一天會完全腐爛,成為肥料,養活新的豆子。」
「可是萬一有小部分腐爛不成,事跡敗露怎麼辦?」
「這樣啊,如果不幸從土裡長出了豆苗,我們就都拔來吃了吧!」
……
「對了,公平,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說。」
「明早掌門大師一定會問我是如何完成任務的,你說我該怎麼解釋呢?」
「這個很簡單,你就直接告訴他,是愛的力量,愛的奇跡嘛!」
「啊?!」
「通俗點來說,就是你用一顆赤誠的心,一腔火熱的情感動了上蒼,於是玉皇大帝派紅綠黑白四位豆仙下凡,指揮豆子們站好,排著隊依次跳進準備好的麻袋裡,這事就這麼了了。」
「……等等!你以為掌門大師會相信嗎?」
「不會。不過他肯定也不會信是你親手篩好了豆子,所以說什麼都白搭,還不如說的聳動一點好。」
……
「咦,公平你快看,那是什麼?居然有能閃光的草!」
「哦,是西陵獨有的金龜草。」
「呀,這裡有好多花,真漂亮!是什麼?」
「那是霞蔚花,三年才開一次。」
「啊,這麼稀罕,想不到西陵山的夜晚也挺好玩的……公平,你能幫我抓幾隻螢火蟲嗎?」
「……好。」
「喂!我要的是螢火蟲,你怎麼去抓了只飛蛾啊!」
「別摸翅膀!這粉末有毒!」
「啊~~~腫了腫了!怎麼辦?我要死了嗎?嗚嗚,沒想到壯志未酬身先死,大叔,你要為我報仇啊!」
「別哭,我先幫你吹一吹……」
這樣的夜,吵吵嚷嚷的少女,溫和微笑的男子,勾勒出屬於夏末永恆的綺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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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顧清喬當著眾長老的面,賣力將豆子拖到大堂上時,張四豐沉默了。
思忖片刻,他抬起頭,正對上清喬一雙似笑非笑的玲瓏美目。那一瞬間,他忽然有一種全身都被雷電擊中的貫穿感。
——太霹靂,太勁爆,太毛骨悚然了!
「……沒想到,你也玩陰的。」
他冷著臉從嘴巴裡吐出一句話,隱有咬牙切齒之勢。
「不不,這是因為愛,是因為光明正大的愛!」清喬坦坦蕩蕩接話,「愛是所有奇跡的經典力量源泉!」
「哼!不要告訴我,是你用愛感動了上蒼,於是上蒼派了神仙下凡……」
張四豐瞟一眼大殿右側的阮似穹,陰惻惻的話語彷彿自地獄傳來。
阮似穹將臉別向一邊,乾咳一聲。
「其實,事情是這個樣子滴。」清喬眼珠一轉計上心來,「話說當時我正一心一意揀豆子,忽然感到肩部劇烈疼痛。一陣飛沙走石後,我的肩膀上忽然多出幾百隻手來,飛快的開始揀豆子!揀啊揀,揀啊揀,很快就揀完了。我想這應該是上天聽到了我的禱告,畢竟我每天都是多麼虔誠的呼喚他呀!唉,真是好人有好報,我實在是太幸運了!」
沾沾自喜說完,又開始哼起歌來:
這是心的呼喚
這是愛的奉獻
這是人間的春風
幸福之花處處開遍
……
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
世界將變成美好的人間
啊
她深情吟唱著,調動了面部的每一根神經,表情極盡誇張之能事。
「……你!你!你!」張四豐氣的說不出話來,完全陷入抽風狀態,「你現在就給我變出幾百隻手來!我倒要親眼看看,什麼叫『心的呼喚』!」
「不行!」清喬想都不想,一口拒絕,「關鍵我對你,實在沒有愛。」
「——挖要掐死你!!!」張四豐「轟」的從太師椅上跳起,面部通紅如悶熟的大蝦般。
「掌門息怒,掌門息怒!」長老們趕緊衝上去,手忙腳亂的拉。
「誰都別攔著挖,挖要掐死她!掐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奶毛丫頭!」
張四豐被人死死扯住了衣後襟,只得使勁在椅子上蹦躂。
「天高十萬八千里,地深十萬八千丈,不信你去量,你去量呀!」
清喬機靈躲到阮似穹身後,又朝他扮個鬼臉。
「你這個找抽的!看挖不抽死你!」張四豐徹底怒了,伸手一揮,樑上蕩下一節長鞭。
只見那長鞭彷彿有人遙控般閃電朝清喬撲去,眼看就要襲上她的臉。
「師傅!」
在這危急關頭,一聲輕喚,有人伸手攔住了鞭。
「……師傅,怎麼與小丫頭鬥氣?」
不慌不忙收回手,阮似穹臉上浮現出極其冷靜的笑。
「似穹……」張四豐先是一怔,然後整個人如鬥敗的公雞般,垂頭喪氣起來。
「……既然甘小喬按照約定完成了任務,師傅就應該將藏劍地告之,何必過於追究細節?」阮似穹袖子微微一動,那長鞭又晃晃悠悠飛回橫樑上。
「師傅這樣,倒顯得西陵派小家子氣了。」
他的語氣裡明顯有著責怪。
「挖就是不甘心嘛……」張四豐瞄他一眼,可憐兮兮開始數手指頭,「你一回來就這麼明目張膽的幫她,為師看的心裡好難過,俗話說放出去的徒弟,潑出去的水,果然……」
咳咳咳,長老們開始使勁咳嗽。
「養徒不能防老……有了媳婦忘了爹……」
喀喀喀,長老們把肺都咳出來了。
「師傅!」阮似穹哭笑不得,只好出聲打斷這個怨婦小老頭。
「——反正,你們愛咋搞咋搞,挖就是不肯告訴她!」
張四豐盤腿往太師椅上氣呼呼一坐,朝天撅起鼻子嘴巴。
「……師傅!」
阮似穹的臉色忽然凝重:「你忘記答應我的事了?難道你想反悔嗎?」
張四豐身子一震,猛的側過頭來。
天地靜止,空氣凝滯,四目相對。
掌門大師就這樣癡癡望著阮似穹,眼中無數波光暗湧,似嗔還怨,彷彿有千言萬語卻不能說出來。
——哎呀我的媽,雷死我了!
清喬被作者的描寫霹靂到了,情不自禁打個寒戰,趕緊搓搓身上的雞皮疙瘩。
「……好吧。」
良久,張四豐終於妥協回頭,聲音低沉嘶啞,彷彿在一瞬間裡老了十歲。
「……青木人形劍被供在靈藥谷的九青密洞中,明天我就帶你們進洞……如果甘小喬能在一炷香的時間內拔出寶劍,我便答應借她一用。」
他閉上眼,緩緩歎口氣。
「多謝掌門大師!」清喬大喜過望,五體投地拜倒在地上。
「謝什麼謝?!你還不一定能j□j呢!」張四豐撐開眼皮,居高臨下用鼻孔看她。
「多謝阮師叔!」清喬不理他,換個方向,朝阮似穹的方向深深拜謝。
阮似穹望著她笑,並未多言。
雞啼天光,殿外一輪紅日冉冉升起,似乎預示著小喬的命運終於有了新的起點。
清喬看看太陽,又看看阮似穹,很想用眼神告訴他自己心中的喜悅。
「咳咳咳哼哼哼恩恩恩!」
張四豐忽然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面前,咳嗽著擋住她的視線。
「不要……高興……的太早,你……還不……一定……是……劍的……主人。」
他長大嘴,不停變換口型,努力向清喬傳遞著一個恐怖訊息。
他的鼻孔非常配合,伴隨著話語,一會兒縮成「o」型,一會兒拉成「0」型,偶爾還呈現出外擴「d」型。尤其當說到「主人」兩個字時,激動的鼻毛露出來了,出現了完全標準的「q」型!!
——大師,您這是爾康附體吧?
清喬鬱悶看著他那極富張力且很有表現**的鼻孔,真的很想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