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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捨本逐末(一) 文 / 王三木

    信陽的漫天烽火,終究還是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哪怕身陷重圍,被困在鄴城,生死難料。趙德昭都沒有下令讓時雋親自率軍北上,只是讓他派選精銳北上穩固戰局。可是東吳的腳步一旦踏進中原?

    趙德昭清楚地知道,各部胡人雖然來勢洶洶,兵鋒銳利。但是草原兵少,死一個就少一個。而自己這方,哪怕打個二三十年都耗得起。乃蠻雖然吃下了河北,但是卻還沒來得及消化,崔伯淵既然是個才智過人的謀士,便一定會量力而為。鄴城之戰後,雙方都會進入一個相對穩定的相持階段。到時候自己留下一員大將鎮守鄴城,成立河東、河北招討使。北部戰線便可安穩下來,當然,為了防止胡人的出爾反爾,數十萬大軍的縱深防禦是在所難免了。

    可是東吳?

    雖然是敵對的雙方,但是趙德昭不能否認,李濼是一個極其出色的君主。常言溫柔鄉即英雄塚,而天底下最軟的床一定是設在了江南。

    入目所及,琳琅春色,觸手之處,冰肌玉骨。歷代以來,江南的君主,十個裡面就有六個醉倒在美人的羅裙下。一夢至死。剩下一個在作詞,一個在譜曲,一個在作畫,還有一個,才將將握緊了旌旗。

    而李濼?

    誠然,他不通軍務。但是江南富庶,只要他有心,東吳隨時都有爭霸天下的資本。

    十二月初六,趙德昭一方面從時銘所部的十萬大軍中挑選了三萬勇士,以白牧楚為正,曾布、時銘為副。從鄴城南下,許白牧楚以便宜處置之權。同時,他下令時雋,督率西線戰區主力東援東南戰區。

    自隆興年間之後,東吳和北唐,將再一次,展開巔峰對決。

    烽火處處,運河的一艘樓船之上,兩個身影迎風站立在船頭,其中一個男子,青衣翩然,一雙眼眸如星辰一般浩瀚璀璨,無盡的光芒在黑寶石一樣的眼瞳裡閃爍。負手而立,說不出的風姿翩然。另一個男子神色冷峻,重甲佩劍,目中卻閃爍著熱切的光芒。正是此番東吳在淮泗的最高軍事長官韓言和水師將軍羅澤南。

    徐州大營南下已經整整六日,期間雙方大戰連場,唐軍雖然無法攻破吳軍的嚴密封鎖,可吳軍也無法擊敗唐軍在下邳城外三十里的大營。雙方進入了短暫的相持。

    羅澤南沉默良久,緩緩說道:「大人,陳縣守軍足有三千,城池雖小,卻是十分堅固。這一次……「

    韓言眉目輕揚,低聲笑道:「羅將軍沒有信心嗎?」

    羅澤南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無奈歎道:「真的沒有。」

    下邳大戰,吳軍雖然是攻城的一方,但是兵力上反而處在劣勢。此番韓言利用水師偷襲敵後,為了不讓北唐察覺意圖,除了二十名親衛之外,再也沒有多帶一人。隨行的水師雖然有八千之眾,但是水師的長處在於水戰,若是用於城池攻防,未免有些捨本逐末。

    彷彿看透了羅澤南心中所想,韓言淡淡道:「曹士選鎮守徐州大營多年。雖然身名不顯,卻是個難纏的對手。我軍若是分兵,必定被他發現,倒是我軍反而落在了下風。不如賭上一把,天底下,只要敢拿起刀來戰鬥,便是最善戰的勇士。既然別人覺得水師不能陸戰,羅將軍,何不立下那滔天的功勞,讓天下的英豪都看看。江東的水師,到底是何等的勇烈?」

    羅澤南聞言肅然,不禁把目光投向在風中負手而立的韓言,這個自信而勇敢的男人,他在舒城舉起戰刀,刀鋒劃過整個淮西,在壽春劈砍十萬唐軍的勃勃野心。他督軍十萬,整合各部勢力,帶著不可阻擋的決心一路北上,將東吳的戰旗再一次插上楚州的城樓。

    第一次,東吳的軍隊在見到北唐的軍隊之後,再不是防守,再不是丟盔棄甲。羅澤南的眼中閃過寒芒,昂聲道:「願為大人戮力死戰,成就不世功名!「

    韓言淡淡一笑,初升的紅日已經緩緩地從河面上升起,整個江面都被染成了緋紅,遠處的陳縣縣城已經遙遙在望,他輕輕地舒緩了一下手指,嘴角輕輕地上揚,勾勒著冷然的笑意,沉聲道:「一日之內,拿下陳縣!「

    陳縣是徐州大營糧草囤積的所在,縣城的兩側都是夾著高山,地勢極其顯要。縣城裡總共不到五百戶人家,此城在隆興北伐之後建立,地處要衝,其目的便是為了保證徐州大營和下邳之間的糧道暢通。守軍雖然只有三千,卻是徐州大營裡的精銳。絕對是塊極難啃的骨頭。

    城樓上,唐軍士兵來回走動,身影重重,顯然是時刻防備著吳軍的偷襲。畢竟韓言其人,實在是不能讓人輕視。

    八千水師官兵除了兩千人留守之外,全部壓上了陳縣前沿。韓言並沒有掩飾自己的軍事行動,只是在外圍設置了幾道封鎖線,防止消息外洩。一輛接著一輛的攻城器械從樓船上被搬下來。

    「看!是韓言的旗號!」一名唐軍士兵高聲吶喊,陳縣守將撥開人群,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果然看見地平線上湧出了密密麻麻的人潮,像是一條條奔騰的溪流,匯聚在一起,然後?成為湧動的浪潮,快速地吞噬過來。

    守將是原本張猛四十軍的部下叫做張德,是張家的親信,祖孫三代都是替張家賣命。當初鎖合山一戰,十多萬淮泗大軍損失殆盡,曾布可是軍破身死。張猛所部也是傷亡慘重,大多數的將士都死在了逃亡的路上。能活下來的不過百多人。

    白憲組建江南行轅之後,張猛便被調去了信陽。而四十軍的軍官都被拆散打入淮北的各支部隊。曹士選見他作戰勇猛,又處在各大派系之外,便給了他陳縣守將的職位。

    沒想到軍隊剛剛進駐沒有幾天,韓言的偏師就真的攻到了陳縣,還是這般的明目張膽。張德不清楚韓言是怎麼避開曹士選的數萬大軍,利用水師長驅直入,竟然逼近陳縣。可他知道,自己有了大麻煩。

    對於韓言,這幫子徐州兵還是很有些顧忌的。畢竟這一年多來,韓言聲名鵲起,在淮泗連戰連捷。張德的心更是沉了下去,鎖河山那一戰,可謂是淮西各軍未有之恥,淮西主力損失殆盡,淮泗局勢自此易手。他出身淮西,自然是每日每夜想著報仇雪恥。

    「各部準備,今天,我們便要讓鼎鼎大名的韓言敗在陳縣!」

    仇人相見,終歸是分外眼紅。

    城上守軍士兵一下子忙碌了起來,各自進入自己的位置。檑木滾石等一應守城器械全部具備,就等著吳軍前來攻打

    幾乎與此同時,吳軍陣中傳出了響亮的號角聲,數十座投石機剛剛被般遠到陣前,便投入了使用。在巨大的聲響中,一枚枚石塊呼嘯著越過吳軍士兵的頭頂,狠狠地砸在了陳縣城牆之上。

    站在城牆之上準備接戰的士兵頓時死傷纍纍。吳軍水師趁機擁著大批的攻城器械發起衝鋒,其中就有十輛被看做國之重器的攻城車,正是韓言敢於孤軍深入攻打陳縣的憑借所在。

    在張德的指揮下,城內的投石機也開始運作起來,石塊越過城頭,落下時,剛剛好砸向攻城的士卒,吳軍衝鋒集群立即死傷一片。

    「各部集結放箭!」張德揮舞著橫刀,放聲狂吼。他是生下來就丟在了沙場的男人,如何看不出眼前這支吳軍幾乎沒有什麼攻城的經驗,極有可能是水師的官兵。雖然他也知道論軍略,自己遠不是韓言的對手。可是陳縣地勢顯要,又有三千精兵,韓言想憑著一幫子水師就把自己拿下,未免也猖狂了一些。

    列在城牆上後的弓箭手,將弓弦扯得滿月一般,隨著軍官一聲令下,無數羽箭撕裂了空氣,呼嘯而出。正在衝鋒的吳軍士兵們直感天空忽然為之一暗,半空中就下起了箭雨。

    幸而水師藉著水路運輸之便捷,士兵大量地配備了重甲,而且這次利用舟師之便捷,攻城器械帶了不少。水師官兵躲在那些器械之下,迅速地移動。傷亡倒也不是很大。

    謀定而後動,是為大將。

    「殺!」

    城下的軍官們放聲高呼,一架架的雲梯搭上了了陳縣的城牆,藏於各種攻城器械之下的吳軍士兵們嚎叫著鑽了出來,在來的路上,韓言就已經向軍中的中低級軍官仔細講解過了此戰的關鍵和要點。水師雖然不善於陸戰,但是在韓言這等大才的指揮下,未必沒有一戰之力。吳軍的水師士兵順著雲梯,一手舉著圓盾,一手攀爬。迎著利箭和滾石,毫不畏懼地往上竄。

    張德臉色鐵青,韓言看準了陳縣沒有護城河這一點,充分發揮了東吳在攻城器械方面的優勢,將攻擊距離一下子縮短了一半。戰鬥才剛剛開始,便已經輕鬆地衝到了城下。

    曾經一隊騎兵就可以拿下一座城池的時代,便是因為遠處那個年輕人,而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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