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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八章 洛陽的戰鼓聲(十二) 文 / 王三木

    他身邊的數百親衛齊聲吶喊,聲勢也是頗為雄壯。而這個劉安世在漢人軍官裡的威信也是不低,見他出手,其餘的漢人軍官也紛紛亮出了刀子。道理已經擺在了眼前。與其讓給塔爾人砍,不如讓給自己砍。留給塔爾人,那可就什麼都剩不下了。而要是自己動手,總比塔爾人強。

    寸陰尺璧之間,潰退的漢人之中上千條人命消亡。這些平日一向不怎麼管事,甚至常常鼓勵士兵逃跑的漢人軍官,紛紛換了面孔。用明晃晃的刀子,硬逼著自己的部下往上衝。

    後面的塔雷斯眼中精光連連閃動,手臂雖然放下,卻一直按在了刀柄上不曾鬆掉。對於他們這些草原部落來說,這些收編的漢人,最好是一群失去大腦和骨氣的軍隊,這樣他們才能像驅趕牛羊一樣驅趕他們。

    擁有思想的軍隊是可怕的,因為不能控制的刀劍永遠都是致命的危險。

    「噹!」被逼著上前的漢軍士兵們手裡的刀砍在了白牧楚的衣甲上面,為了一視同仁,也為了不讓自己在眾人之中那麼特殊,所以他只是穿著軍中最常見的輕甲,在連續的作戰中,輕甲早已破損連連。左肩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白牧楚的近身格鬥雖然不想他的箭術那樣天下罕有,但是也算得上是身手了得。那名士兵砍出自己手裡的刀之後,白牧楚手裡的長劍已經斜劈而過,在敵人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劍痕,切斷這個流寇的頸動脈和氣管。

    就在白牧楚一劍劈下之後,接連倒下之後親衛迅速趕上,數把橫刀飛快地落下將好幾個衝上來支援的漢軍士兵劈在了馬下。

    馬蹄踏著敵人的屍體,手裡的刀光劍影閃耀,與白牧楚同時劈砍的還有他身邊越來越多的北唐騎兵。雖然在這樣的戰火之中,無法做到那曾經在洛陽演武場,演練過無數次,整齊劃一的劈砍動作,但是緊緊依偎在一起形成軍陣,以便有力衝擊零散步兵的道理,卻牢牢地被他們銘記在了心間

    一群緊密擠壓在一起形成衝鋒的騎兵,手裡同時揮出橫刀長矛,大片大片的漢軍士兵在這片移動的殺人機器前,成批成批地倒下。這對漢軍士兵產生了巨大的震懾效果,而這種心理殺傷,遠遠比實際的殺傷力更加強大。

    讓你的對手感受從心底而來的恐懼,是最善戰的將軍,常常要幹的事情。在這些漢軍士兵看來,在這片刀光的範圍下,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生存的機會。

    「呸!」劉安世低低地吐了一口唾沫,用布條牢牢地把右手和刀柄綁在了一起,他是戰場上殺出來的老兵了。知道一旦廝殺開始,只要不倒下,手上無可避免地會沾上許許多多的鮮血。而經過鮮血的洗禮,手常常會滑得握不住刀。而在戰場上出現這種失誤,迎接他的只有受傷乃至是死亡。

    瓦罐難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劉安世看的明白,自己又不是劍閣宗愈或者大昭寺倉央禪師那樣武功通玄、千人不敵的了得人物。這刀槍無眼,自己要是出了什麼事,可是不值當。所以劉安世一向是謹慎行事,輕易不上陣廝殺。但是如今這局面,白牧楚這八百不到的騎兵硬是要衝散上萬人的漢軍隊伍,劉安世就算是要應付了事,也不能這麼不著調地敗下來。塔雷斯的刀子可是鋒利的緊,這五百的重甲既然已經拿下了,想脫回去,只能連上自己的命了。

    「弟兄們,跟老子殺上去!讓那幫洛陽的少爺兵看看,什麼才是爺們!」劉安世嘶聲吶喊,長刀霍然直指,大喝道:「殺啊!」

    「殺!」

    零散的漢軍陣前,數百名身披重甲的士兵在劉安世的指揮下,各自組成陣形,各個陣形又好像數十上百個箭頭匯聚成一個巨大的箭頭,踏著和潰退士兵相反的方向,向著北唐騎兵洶湧而去。

    不過兩三個呼吸的瞬間,前排的漢人披甲步兵就已經撞上了北唐騎兵,一陣陣叮叮噹噹的響聲在這個黑夜裡迴盪在各色各樣,懷著各種心思在這裡戰鬥的人的耳朵裡。

    衝在最前的十多名騎兵被突然豎起的長槍刺了個通透,胸膛像是刺蝟被拔乾淨了刺一樣不斷的流著鮮血,顯然已是不活。而那些刺出長槍的披甲士兵還沒來得及收回,後排的北唐騎兵就已經拍馬趕到,橫刀直直的劈下,十多條漢子當即被砍成了兩半。數十桿長槍斷成了數截。一些想用盾牌來抵擋騎兵的披甲士兵如同紙片一般向兩邊飛起。

    可是這些劉安世的親兵卻沒有一點退縮的樣子,反而豁出性命來和北唐騎兵一戰。從兩邊抄上來的披甲士兵身子一低,紛紛用橫刀短斧來砍戰馬的馬腿,那些戰馬吃不住痛,慘叫著向前倒去,而劉安世的士兵趁機數個人一組,將那些倒地的騎兵往外一拖,橫刀短斧一起招呼,一下子就給對方砍成了肉段子。可是也就在此時,後面的騎兵早就一桿長矛過來,一下子戳穿了他們的胸膛。而這個時候,後面的披甲士兵又趕了上來。雙方就這樣死死地纏鬥在了一起。

    雙方交戰的地方一下子成了對戰的風暴中心,所有的漢人軍官在看見劉安世這麼拼之後,也紛紛亮出了自己的老底,帶著衛隊衝了上來,而止住了頹勢的漢軍士兵,一下子來了精神,畢竟他們在人數上要遠遠超過白牧楚的這支騎兵。打順風仗他們可是專家級的表現。

    圍在白牧楚身邊的騎兵越來越少,原本打算不過是衝散對方的攻擊陣型,減少陣地上士兵的壓力。前排的漢軍士兵倒是一如往前,在用力衝擊之下迅速地潰散,可是那些漢人軍官直屬的衛隊卻遠遠比以往要來的堅決,真正是要把命豁出來拼。

    這白牧楚的騎兵原本就要遠遠少於對方,而且這些漢人軍官的衛隊士兵,哪個不是砍了七八年人頭的老兵,要論殺人格鬥的技巧,未必會比第二軍遜色。之前還一往無前,勢如破竹的騎兵隊伍,在這一刻陷入了進退失據的危機。

    胡人陣前,塔雷斯的眼中滿是笑意,從軍打仗多年,他如何看不出,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手中彎刀向前一指,大聲道:「全軍出擊!」

    「叮!」劉安世的橫刀在白牧楚的長劍上摩擦出一陣耀眼的火花,兩個人都在哪電光火石的一剎那間,看到了彼此眼中深深,不曾掩飾的殺意。

    下一刻,被砍傷了馬腿的戰馬痛叫著跌倒下來,白牧楚滾在了地上,數把橫刀隨即重重地斬下,白牧楚迅速地一滾,橫刀砍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刀痕。後排的騎兵想衝上來救,卻被更多的披甲士兵死死地擋住。

    頭盔早已被砍落,白牧楚披散著頭髮,如一汪秋水般的長劍連連揮動,一具又一具對手的屍體倒在他不斷移動的腳下。

    忽然的,三支長矛鬼魅般地出現在他的身後,帶起一陣猛烈地風。白牧楚用力向前一倒,劍尖在地面上一點,身子飛快地旋轉起來,雙足用力,三桿長矛盡皆被其踢斷。

    一直在等待機會的劉安世趁機殺上,就在白牧楚招式用舊,身子未穩的時候,幾乎和身體連成一體的橫刀準確無誤地砍在了白牧楚的左肩,劇烈的疼痛讓白牧楚不住地冒著冷汗,之前還沒有好的傷口再次流出血來。這個劉安世顯然是個很懂得殺人技巧的老兵,專門挑對手的弱處下手。

    「叮!」長劍和橫刀再次撞擊在了一起,劉安世的每一刀都十分簡潔實用,任何一個剛剛拿刀一兩年的士兵都能熟練地使出這些招式。但是只有在戰場上殺了上十年人的老兵,才能把這一招一式都深入腦海,在最恰當的時候使出來。

    成千上百的塔爾人已經衝了上來,數把彎刀對著白牧楚的腦袋狠狠劈下。戰鬥的中心響起著一陣陣「叮叮噹噹」的聲響。塔雷斯身形如光如電,一把撥開前面兩具塔爾人的屍體,迅速地加入了戰團。

    戰場中央,白牧楚一人獨劍,身上鎧甲早已被鮮血染得殷紅。也不知到底是自己的還是對手的。身邊偶爾會出現幾個身穿北唐軍服的士兵,但很快就在塔爾人和披甲士兵的攻擊下喪命。顯然,對手是要把他的命,留在這裡了。

    嘴角輕揚,儘管鮮血細細地在嘴邊流淌。俊秀的眉眼在暗淡的星光下,籠罩著一層淺淺的冷酷和蒼涼。他揚起他的劍,指向,四面八方的對手。

    「巍巍大唐!死戰不休!」

    這一句不屈的誓言,北唐的軍人,喊了整整百多年。

    塔雷斯仰天大笑,他是草原上敢於搏殺群狼的勇士,生命裡最痛快的時光大概就是和最勇敢的男人正面搏殺,長生天的子孫,永遠不能在真正的勇士面前輸了陣勢。

    刀劍相交,撞擊在一起的,除了鋒利的兵器,還有比兵器更鋒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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