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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七章 洛陽的戰鼓聲(十一) 文 / 王三木

    想來他去宰殺牛羊的時候,也一定用這樣的聲音去問了它們「今天可不可以用你們的**來填飽我的肚子。「無論牛羊有沒有聽懂,或者說有沒有同意。他都一定會認為牛羊,已經聽懂和同意。

    就像,現在這樣。

    「塔雷斯將軍,我們才疏學淺,實在是沒什麼好的建議,還請您發號施令,咱們兄弟聽令就是。「

    「呵呵,張將軍自謙太過。「塔雷斯笑著看向那位說話的將軍,目光之中滿是敬佩神色,像是對於這位張將軍已經是仰慕已久。雖然這位將軍其實姓劉。

    「不如請諸位將軍再帶隊衝鋒,我自率騎兵隨後。「塔雷斯豪氣干雲地笑道:」今天軍營裡的馬奶酒,可是已經替將軍準備好了。「

    一眾的漢人軍官們心裡紛紛罵娘。話說的好聽,誰不明白這是逼著自己去送死啊。前面的衝擊兵群十有**得損失一大半在上面。後面的塔爾人騎兵說是隨軍攻擊,其實就是幹著督戰隊的活計,拿刀子逼自己不得不沖罷了。話倒是說的很好聽,但是心思卻是歹毒的很。這要是放在北唐官場,五六年下來,混個知州什麼的當當,顯然是不成問題的。

    「怎麼,諸位可是有什麼困難?「這話雖然是塔雷斯笑著問出的,但是語氣卻是沒有半點疑問的意思,已然帶著死死殺氣。

    從塔雷斯訓斥塔爾人將領時,這些漢人軍官就已經知道來者不善,只是沒想到塔雷斯做的倒也是有些徹底。想著隊伍散了還可以從村莊裡再抓回來,和塔爾人翻臉卻是還不到時候。

    「將軍放心,我等自當要為部落盡心。「之前那個被誤認為張將軍的劉將軍抱拳說道:」只是還請將軍多發重甲才是。「

    「那是自然。「塔雷斯眼中精光閃動,這漢人軍官卻是了不得,既沒有給自己當中難堪回絕,卻也替自己爭取了利益。北唐的重甲一向是國之重器,各地武庫裡雖有不少,但是加起來也不過是幾萬付而已,而這些盔甲,可是要給幾十個部落數十萬戰士來分,每個部落能落下多少。不是每個部落都可以像乃蠻部落一樣守著燕京這個寶地富得流油的。

    所以軍中的重甲,自然不會流到這些漢人軍隊當中。而這個軍官以重甲為條件。塔雷斯若是不給,他一個衝鋒之下,丟上幾具屍體,就可以退下來,理由冠冕堂皇。粗製濫造的輕甲抵擋不住弩箭。而要是塔拉德給了他一批重甲。這些人也全當用麾下士兵的命,來換這批裝備了。

    這些在亂世投機的軍人,絕不會看重任何一方的勝利和失敗。對他們來說,投降不過是再一次的改換門庭而已。他們所在意的,只是自己手裡的軍隊和裝備。因為這意味著,他們能在對方的心裡,賣上一個什麼價位。在這樣的亂世裡,就算是要賣花布,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

    塔雷斯深深地看了那名軍官一眼,而在塔雷斯近乎於冷厲的眼神中,那麼漢人軍官沒有一絲一毫的膽怯,一直坦然地接受著塔雷斯的審視。

    這是一個敢殺人,但是是根老油條的軍人,塔雷斯在心裡暗暗地想著。

    「我剛才好像沒有說對你的名字。「塔雷斯笑著問向那名軍官,緩緩道:」可以讓我知道嗎?「

    「這是我的榮幸。「軍官看著塔雷斯,一字一頓道:」劉安士。「

    「好的,劉將軍。「塔雷斯輕輕地揚著眉頭,向著身後的塔爾人軍官吩咐道:「去替劉將軍取五百套重甲來!」

    北唐陣前,看著一個個在山坡下穿起重甲的漢人士兵,白牧楚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對於這些被收編的漢人軍隊,白牧楚已經有了一個相對深入的瞭解。他們雖然整體上戰力不強,但是其中每一位軍官轄下的衛隊卻是十分驍勇,這些衛隊的待遇常常要比普通士兵要好上許多,也往往能夠得到比一般士兵更適合作戰的兵器。對於那些投敵叛變的軍官來說,這些衛隊才是他們真正安身立命的本錢。其餘的士兵可以隨時可以消耗,因為那本來就是強行從各個村子里拉來的壯丁,死了一批,再拉一批就是。這些日子以來,也不時會出現士兵臨上陣才開始換兵器的事情。

    「這次胡人漢軍估計要下血本了。」陣地前沿的曾華面色凝重,他是在淮泗前線當過無數年小兵的人,如何看不出此間的勾當,沉聲道:「看其陣勢,是要用漢軍性命來替胡人騎兵開路,這些漢人軍官既然得了重甲,恐怕不會再想之前那樣應付了事。」

    白牧楚點了點頭,這些漢軍大多是步兵,對於山地攻堅也算是極有經驗,在那些軍官的衛隊組織下,一旦不計傷亡地開始衝鋒,也常常給自己造成極大的困擾,在這個黑暗的夜晚。對於這些洶湧而來的胡人漢軍,若是僅僅依靠弓箭,將會十分艱難。

    「弓箭手準備!」前排的弓箭手紛紛舉起手臂,將長弓仰角朝上。

    白牧楚轉過身,對著身邊的士兵吩咐道:「去把剩下的騎兵集中起來。」

    經過連日的消耗,原本一個滿員整編營騎兵的隊伍如今只剩下八百不到,若不是到了關鍵時刻,白牧楚是絕對不會動用這支寶貝部隊的。

    先是弓弦發出令人牙齒發酸的顫動聲,接著便是箭支在空中飛掠發出的聲音。雨點般閃著寒光的箭支從天而降掉在胡人漢軍的隊伍之中,此時流寇最前頭的隊伍剛剛進入前排唐軍弓箭手的打擊範圍之內。剛剛才吶喊了幾聲的偽軍士兵一下子就洩了士氣,最前面的幾排士兵成片成片的倒下。

    弓弦的聲音再次在陣前響起,一排排的漢軍士兵在箭雨中倒下。原本就有些鬆散的陣形,在這輪箭雨落下之後變得更加凌亂不堪。

    戰鼓聲從陣地上傳了出來。一直待在前沿的白牧楚一把抽出腰間長劍,拉著韁繩,兩腳一夾馬腹,大喝道:「騎兵衝鋒!」率先朝湧來的胡人漢軍衝去。他身邊的十餘名白家的侍衛飛快地上前,帶動第一排的唐軍騎兵衝殺上去。

    那些被軍官驅趕的漢軍士兵如潮水一樣,湧進了第一排唐軍騎兵之間的空隙,馬背上的唐軍騎兵紛紛揮動手中的橫刀長矛,厚重的橫刀和鋒利的長矛在半空中交相揮舞,不停地撞在對方的身體和兵器之上,發出一陣叮叮噹噹的響聲,一道道紅色的血流從漢軍士兵的身上流淌出來,在黑夜中,散發著腥甜的氣息。

    第一排的唐軍騎兵才剛剛砍死身邊的對手,第二排騎兵已經挨著第一排的唐軍朝前推進,鐵蹄踐踏在死亡的對方屍體上,越過第一排的同伴衝進流寇中間。

    橫刀和長矛在這個黑夜裡反射著血腥的光芒,狠狠地劈刺在馬下的漢軍士兵身上,同時對方的兵器也落在唐軍騎兵或者他們坐下的戰馬身上,被刺痛的戰馬發出響烈的嘶鳴,被擊中的騎兵則搖晃著倒了下來。可是大多數的騎兵都用戰馬的衝擊力硬生生地衝開了攔截的敵人。而那些能力還算不錯,砍中了北唐騎兵和戰馬的個別漢人士兵,很快就被第三排衝來的北唐騎兵砍死,第三排的騎兵衝入第二排跟第一排騎兵的空檔之中,突出陣前,當他們手裡的橫刀長矛,帶出一蓬蓬鮮血的時候,已經跟第三排騎兵有些距離的第四排騎兵開始策馬衝擊。

    這簡直是騎兵對付烏合之眾的教科書一般的衝鋒戰術,沒有一點點拖泥帶水、猶豫不決。這八百不到的騎兵隊伍就,像是一把燙紅的烙鐵,插入了一塊塊豆腐砌成的城牆上,根本沒有遇到一點點的阻攔和困難。所有攔在他們身前的對手都在一瞬間支離破碎,兵敗如山。

    衝在前沿的漢人軍官們大聲斥責,長刀揮動,好幾個逃跑的士兵都被他們斬殺當場,可是這頹勢卻沒有一點點止住的意思。後面的塔雷斯已經是臉色鐵青,手指微微上揚,他身前的千餘塔爾人全部把手搭在了刀柄上,只要塔雷斯一聲令下,這些人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抽出刀子,砍翻這些潰退下來的漢軍士兵

    之前的那個劉安世一直在暗中冷眼旁觀,他是在夾縫裡求生存的小小軍頭,絕不會為了任何一方的利益去犧牲的。可是如今塔雷斯既然屠刀在舉,也就不得不逼他做出姿態了。

    刀子迅速地從刀鞘裡抽出,快的像是劃過天際的流星。劉安世一刀砍翻了一個退下來的士兵,而一直待在他身邊聚氣凝神的數百名身披重甲的親衛,也隨著他一起出手,上百顆人頭在人潮中拋起。劉安世大聲喝道:「衝上去,老子升他的官,給他漂亮女人,十兩銀子一個人頭!誰要是敢退下來,別怪老子用刀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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