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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六章 洛陽的戰鼓聲(十) 文 / 王三木

    年輕的成國公獨子立於陣地前沿,彎弓搭箭,瞄準著前面遠處正在指揮部隊攻擊的一名漢人軍官,大概是出於背叛民族之後的恐懼感,此刻他雖然在陣前,卻是有三名手持鐵皮包裹大盾的強壯士兵,緊緊地保護著。

    「咻」的一聲,長箭離弦而出,在黑暗之中猶如一道絢爛的流星,從其中兩張盾牌的縫隙之中射過。對面發出一聲慘叫,三名手持巨大盾牌的士兵立即散開,一個軍官服飾的漢人已倒在地上,雙目之間,插著一支寒光閃閃的狼牙羽箭。箭術之精準,已到了讓人膛目結舌的地步。

    被收編的漢人攻擊群中立即陷入了一片騷亂,不少的士兵都是大叫著往後退去。自他們攻打白馬原陣地以來,白牧楚的這手高超箭術已是多次領教。便是那些自小拿著弓箭殺人的草原人,也極難找出這樣的神射手。命可是自己的,自己都不珍惜,別人又怎麼可能去替你珍惜?

    這些領兵的漢人軍官,不過是求陞官發財的。這塔爾人自然不會比漢人更親,替他們把命賣出去,肯定是不值當的。

    趁此機會,白牧楚立即下令「快把石塊搬上來!」

    連日以來,白馬原陣地的第一防線已經被白牧楚放棄,而因為作戰程度的激烈,不少的弩機和投石機都已經報廢。因而原本裝備投石機的石塊,都已經被碼放在了陣地前沿,一旦對方十分靠近陣地,就給與打擊。一塊塊巨石被人掀動,翻落下去,重重地砸在對面的攻擊兵群中,將敵軍士兵一個接著一個的砸翻。原本還算密集的攻擊兵群一下子倒下了一片,變得稀鬆起來。

    而唐軍陣地的下方,一隊隊的胡人騎兵已經在整裝待發。在胡人的眼中,被收編的漢人永遠是低賤的軍隊,而這種軍隊是不能用來指望的,只能用來消耗。

    白牧楚沉凝如山,清亮的眸底,暗藏著淡淡的歡喜,緩緩說道:「所有弩機推到第一線,聽我口令。」

    這幾天激戰下來,白牧楚發現塔爾人對於騎兵的依賴依舊十分嚴重。雖然他們在大勢之下,也組建了大量的漢人軍隊,組建了成編製的步兵作戰隊伍。但是他們只撿了皮毛,全然沒有學到崔伯淵的精華所在。在這些塔爾人的作戰計劃之中,這些漢人永遠充當著肉盾和衝擊者的角色。

    就算是如今這樣的野戰攻堅中,他們也只是讓漢人的步兵來消耗自己的兵力和弓箭,用不斷的出擊來消耗自己軍隊的體力。是的,他們只知道這些,然後再用他們引以為傲的騎兵,做最後的終結者。

    步兵,是軍隊的祖父。這個世界上,永遠都會有光靠騎兵就可以橫行天下的人物,他們也的確可以光憑著駿馬和彎刀,開創一個讓人讚歎的時代。

    但是,請你仔細地看看那段歷史。那一段時光裡。我們,是不是看見了太多的軟弱和膽怯,是不是看到了太多皇帝的昏庸和臣子的無恥,是不是,找不到一個,可以得到支持,可以被信任,可以不被猜忌,不會被庸才妒忌的將軍。

    我們能看到的,是只有一腔熱血的書生戰死在沙場,我們能看到的,只是軍略無雙的將軍在朝堂上陷入莫須有的冤獄,慘死。

    是的,然後。當我們的民族失去了最值得信賴的將軍,當曾經最驍勇的軍隊在庸才的手中磨去了銳意。再然後,他們來了。一次次地戰勝著,沒有救援、各顧彼此的軍隊,一次次地戰勝,只剩下骨氣的將軍。

    在那一場場在後世被無數人,深深以為武功卓絕的戰役裡。我們,能不能找到一場,哪怕一場,只要一場,屬於名將和名將的對決。就好像當年的赤壁一戰那樣,三十四歲,風華正茂的曲誤周郎,對決,一統北方、力掃群雄的魏武孟德。

    那樣一種,真正屬於將軍的戰役,才應該,被深深的傳頌,被深深的讚歎。

    世無英雄,而使豎子成名。所謂彎弓射馬,不過笑話。

    胡人陣前,響起著一陣陣戰馬的嘶鳴。唐軍的這個陣地雖然有些坡度,但是騎兵絕對足以應付。戰馬開始小跑,然後加速,騎兵們發出一聲聲吶喊,沿著原先步兵的衝鋒道路發起攻擊。

    幾乎在同一時間,白牧楚的手臂狠狠地劈下,所有的弩機都已經被推上了前線,一架架的弩機發出崩崩的聲響,一支支弩箭脫弦而出,射向衝鋒的騎兵。雖然在黑夜裡,眼睛不能看的十分清楚。但是騎兵那一陣陣響亮的馬蹄聲,十分清晰可辨。

    這些弩箭力道十分強勁,射到騎兵之中,便將他們從馬上遠遠帶得飛了起來,砸進後面的戰馬群中,如果射中戰馬,亦能將狂奔的戰馬當場射翻在地,引起後面的騎兵一陣人仰馬翻。

    在白牧楚的蓄力一擊下,至少有上百名騎兵在剛才一輪當中失去了生命,而遭到影響發生踩踏的,更是難以計算。而隨著騎兵的這次突然潰退,原本就十分不堅定的漢人軍隊,立即向潮水一樣向後退回。如此一來,這個攻擊也就宣告了結束。

    攻擊陣前,一眾塔爾人將領臉色鐵青,騎兵的突然潰退是他們始料未及的,但是自己的錯誤往往很容易得到自己的寬恕,但是對於別人的失誤,我們總是十分嚴肅而且認真地將他指出,而且不怎麼輕易會放過。

    一些漢人的軍官都在心中打著小小的鼓,這塔爾人雖說在幾大部落裡對漢軍還算看重,但是把話說穿了。能有多看重呢?畢竟不是一個種族的。你吃著高粱大麥,人家吃著牛肉奶酒。永遠都不可能真正一條心的。

    果然,有一個塔爾人把刀拔了出來,大聲地說著什麼漢人作戰不利的話。其他的塔爾人軍官紛紛應和,好像這幾天拿不下白馬原陣地都是他們這些漢人軍官作戰不利所導致的一樣。

    一眾的漢人軍官都是在心中冷笑,這白馬原都打了七八天了,你要是作戰得力還能在在白馬原這塊地方待到今天。你要是有本事,去把對面的第二軍拿下來啊?連洛陽的禁軍都拿不下,那要是等到時雋的西部戰區來了,咱們這些人還不是得抓緊著再倒戈啊。有找他們漢人麻煩的功夫,不如想想怎麼拿下對面的陣地。咱們是要剪毛的綿羊,是誰也誰不比誰肥上多少。

    為首的塔爾人將軍是塔雷斯,是涿州城內塔爾人大汗塔拉德的嫡親侄子,為人也算是多謀善斷,在塔爾人軍中也是公認的佼佼者。對於自己本部落軍官的言論,他只是讓這些話在他的兩個耳朵之間,做了一個單趟旅行。完全沒有把它放進心中去聽。

    這些收編的漢軍要是能替自己不計性命、生死度外,那才是亂了天。你要指望投降過來的軍隊替你賣命,不是笑話嗎?再說了,這些漢人的軍官要是都能打仗,能用命去作戰。河北、河東的天下,還輪得到他們胡人來做主?只是眼前的戰局再這樣耗下去終究不是辦法。趙德昭在涿州攻得緊,城內雖有大軍八萬。但是能放心用的軍隊也不過是佔了一半,城裡的百姓又沒有斷了心中光復的念頭。在這樣的情況下堅守,還是很有難度的。他手上的軍隊是各支援軍裡最值得信賴的部隊了。如果連他都不能及時趕到涿州救援,其餘的勢力,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出來是什麼情況。這一戰,是到了要出結果的時候了。

    「胡說些什麼。「塔雷斯故意把聲音放得很大,像是聽見了絕對不能容忍的語句一樣迅速地憤怒起來。對著一群塔爾人軍官,更彷彿刺透著那些漢人軍官恭敬的虛偽外表,直擊他們的內心。大聲地說道:」對手正在為我們的潰退而歡慶,我們卻還在這裡像個女人一樣計較著同伴之間的得失。長生天的子孫不應該是這樣。塔切諾!我不希望再從你的嘴裡聽到這些。「

    「是,將軍!「被塔雷斯叫到名字的塔爾人軍官臉色鐵青,顯然是對於這樣的境況十分難堪和不滿。

    可是漢人軍官們卻沒有一點點要高興的樣子,這些多年在官場、戰場上摸爬滾打的老油條們,這麼會嗅不到此間危險的氣氛。

    事有反常必為妖,這是無論什麼時代都不會過期的真理。

    塔雷斯雖然平常對漢人軍官還算是客氣,打仗的時候也不都是全讓塔爾人撿便宜。但是要說他大公無私,全然沒有種族觀念?那真是喝了十罈陳年河東汾酒都不能信。因為狼看見綿羊的時候,永遠不會說「額在減肥,你走吧。「

    果然,下一刻。塔雷斯就異常真誠地勒馬來到了漢人軍官們的身前,用著他最具有誠意的聲音,緩緩說道:「對面的唐軍十分狡猾,不知道諸位有什麼好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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