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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章 不眠之夜(三) 文 / 王三木

    漢軍的反應同樣迅速,在外圍不可避免地丟失情況下,大批的盾牌手已經早早地列成陣型,大量的步兵從兩翼迅速包抄過來.一片片的森冷寒光和無數的昏黃亮度交相輝映,跳耀著最殘酷而詭異的色彩.彷彿一座能夠移動的鋼鐵森林兇猛來襲.片刻間便阻擋了騎兵前進的腳步.

    在這般時刻,騎兵一旦馳騁縱橫起來……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此間便是漢軍埋葬屍體的修羅場.

    他們需要時間,只要各級軍官有效的掌控了軍隊,消滅這一支萬餘人騎兵軍不過是在覆手之間.

    「死!"白牧楚一聲爆喝,橫刀在空中劃出詭異弧線.擋在身前的漢軍步卒立時被砍作兩半,鮮血飛濺十幾步之遠.附近的漢軍無不駭然,但卻沒有一人敢後退一步,反而奮勇反擊堵上了缺口.

    十五軍的攻勢也一浪高過一浪.由白牧楚親自帶頭,十幾名白家死士及數百唐軍騎兵組成的凌厲的突擊箭頭像一把鋒利的剔骨尖刀深深地扎進了漢軍的陣中.

    而其身後的萬餘騎兵形成了更為強大的攻擊箭頭.匯聚成了一股恐怖的鐵甲洪流。在白牧楚的靈活指揮下,以不可阻擋之勢席捲而去。

    漢軍的防禦陣形愈發顯得吃力與頹敗。越來越多的部隊被唐軍騎兵擊潰,打敗,衝散被狠狠地踐踏在腳下.最初的盾牌方陣被衝擊地千創百孔,上千名士兵魂歸九天.若不是漢軍擁有絕對的優勢兵力,若不是督戰隊那些明晃晃的刀光逼著前沿士兵再一次組成防線——

    如狼一般的尖銳嘯聲響徹四野,十五軍的騎兵狂吼著蜂擁而上,一下子就突破了漢軍中部混亂的防線.整支軍隊一點點地想兩旁撤退,最後幾乎已是潰亂般地四散逃跑.中間的士兵更是一下子被衝垮,丟下了一地的旗幟與盔甲各自逃命.唐軍像是一支燒得通紅的烙鐵刺入了一塊剛剛做出來的豆腐一樣輕而易舉地獲得了突破.集中了力量突向了漢軍屯放糧草的後營.

    「頂住

    !"

    「死戰!"

    「跟老子殺啊1"

    混亂,不安,糟糕的味道充斥著漢軍大營內的每一個角落.明晃晃的督戰隊橫刀和將軍嚴厲的呵斥都不能阻止這狂潮一般的頹勢.孟渝費盡心力訓練籌集的軍隊似乎已在唐軍的鐵蹄像惶恐喘息,下一刻就要風流雲散.

    身上穿著嚴密鎧甲,腰間掛著鋒利佩劍的將軍們慌亂地在後營組織著最後的防線.大批的軍隊已經潰敗,無法有效指揮.此刻只剩下各大留守將軍直屬的親兵聚在後營前方奮力反抗.還有來一些自於兩翼的零星襲擾.但是更多漢軍卻攝於十五軍的武力只敢遠遠地觀望,不敢上前.

    豆大的汗珠從白牧楚的額頭緩緩滴落在潮濕的土地.對方堆放糧草的後營已然在望,自己從突入大營到現在,不知擊潰了多少路人馬,不知多少次突破漢軍的防線.可是勝利和成功卻還是不在自己的掌控之間.

    從睡夢中被驚醒的漢軍越來越多,他們披掛整齊帶著磨礪許久的兵器蜂擁而來。整座漢軍大營在頃刻之間,燈火湧動,耀如白晝。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奇異的念頭突然深深地鑽入腦海.白牧楚抬頭看了一眼在夜色中強自鎮定的將軍,竭力死戰的士兵,痛苦悲鳴的無主戰馬.還有那許許多多慌亂無神的漢軍將士.

    徹骨的冰寒在短短一瞬間湧遍全身.太拙劣的計謀嗎?太大意的自己嗎?太長久的準備嗎?

    白牧楚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只是嘴角卻流露出狼一般的銳利鋒芒,在這樣深沉的黑夜閃爍光芒.用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輕呢喃「既然風虎雲龍,那便好好看看.到底是誰,笑到了最後關頭."

    下一刻,成千上百支火箭呼嘯著射向四面八方的各個角落,漢軍大營立時陷入一片火海。

    數十里外的襄陽城下,昏黃的燈火像是連綿舞動的巨龍,通明瞭整個漆黑的蒼茫.

    城樓上的李繼業眉頭深鎖,疑問在心間一點一點地堆積.城下的漢軍從數里之外一直延續到箭失怒射的地方,目光所及到處都是高舉火把的西漢甲士.彷彿一片無邊無際的紅色海洋,軍威之盛,甚至超過了白天攻城時的陣容.大批大批的敵軍冒著箭雨雷木瘋狂湧來.從開始至今,一刻不停.

    同白牧楚接觸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李繼業自信清楚於白牧楚的能力絕對擔得起這次的任務.十五軍更是他帶了上十年的王牌部隊,軍中的大部分將士更是由他一手訓練出來.就算孟渝有驚天手段,也不可能在無聲無息間覆滅上萬人的精銳騎兵.

    遠遠的方向有星星點點的火光和若有若無的濃煙.隱藏在黑暗中,不願意被世人發現.憑著多年的從軍經驗,李繼業幾乎可以斷定漢軍大營已然遭受到攻擊.而且程度絕不會輕.在這種時候,孟渝卻依舊從容攻城,絲毫沒有調兵回援的意思.這是極大地不合常理,糧草的得失關係重大,孟渝絕沒有放手不管的道理.而僅憑這樣的攻擊更不可能在今夜叩關破門.

    暴風雨前的寧靜是這樣地平靜不起波瀾,卻讓人從骨子裡感到擔憂.李繼業看了一眼城內千家萬戶的燈火通明,恐怕沒有人可以在這種時候安然入睡.他斷定西漢的內應已經混入城中.卻不知數額,不知地點.躲藏在暗處的利器永遠都是血腥的可怕,極少有人可以躲過那無時無刻,無處不在的危險.

    而城下,孟渝麾下的漢軍再一次呼嘯著踏著同伴的屍體潮水般湧來.李繼業在心底輕輕一歎,無論如何,總得擋住了眼前的對手才是關鍵.成千上萬支透著寒芒的鋒銳羽箭像狂風暴雨般傾瀉而下,隨即響起一陣陣的痛苦慘叫

    那些混淆在明亮火光下的陰霾角落裡,彷彿生出無盡的歎息,無盡的幽怨.歎息著那些無法改變的面對,幽怨著那些不可兼得的美好

    無數的院落的房門大開,一個個臂膀上綁著紅色稠布的男人沒有回頭再看一眼身後的留戀與期盼.決絕而倔強地踏出了腳步.割斷了愁緒,更割斷了思念.

    一時之間,襄陽街頭上人頭攢動,到處都是臂綁紅布的男人.這些人不論是遇見巡邏戒嚴的值夜守軍,還是看到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只要沒有綁著紅布,便會出手截殺.

    一聲聲淒厲的慘叫在寒風中像是長了翅膀一樣傳播四野.一個個鮮活的生命痛苦地倒在血泊中再也無法起來.不論是雕欄玉砌的朱們大戶,還是青磚白瓦的窮門小院.都被那些已算不得陌生的男人碾碎了阻擋風雨的大門.骯髒且潮濕的腳步無恥地踏上了乾淨而整潔的細石黃泥之間.女人保護著孩子在清涼如水的夜色中瑟瑟發抖,感受著那些深切刺骨的恐懼.腳下是怒目圓睜,鮮血流淌,他們的丈夫頭顱.熊熊燃燒,炙熱猙獰的火光在寸陰尺壁間蓋過了襄陽城頭的耀如白晝,城下連綿不斷的巍峨火把,遠端烽火連天的火光沖天.蓋過了這一片蒼茫天地下的所有光明存在.肆意狂笑著吞噬了一切.

    襄陽這座歷盡了數千年風雨的城市在漫天的火光下輕吟喘息,百多年來從未有過的危險在這一瞬悄悄上演.所有的光榮歲月都彷彿要融化在這一片炙熱火焰之下,再不復有.

    在火光照耀下,孟渝的臉色顯得那樣明亮而晦暗,愈發顯得模糊不清,更有了一些不可琢磨的高深莫策.隨意掛在肩上的披風在斑駁的夜色中拉長詭異的弧線.指節因為過度的用力而發出細碎的聲響.

    孟渝抬頭,一百多年來未曾改變的襄陽堅城在漆黑深邃的眼眸裡深深倒影.有細微流出的汗水停留在微笑輕揚的弧度中折射晶瑩.

    這一天——原來已經等了這麼久,這麼久了嗎?

    「出擊

    !"並不響亮的聲音卻帶著撕裂天地般的力度震撼了一切不願相信的懷疑,鼎沸了多少年來一直習慣了失望的期盼.

    「殺」大批大批的漢軍銳卒聲嘶力竭地在襄陽城外大聲吶喊,排山倒海一樣的銳猛衝鋒讓矗立了千年的城池也彷彿在輕輕顫抖.

    「孟渝,這就是你的手段嗎?"城樓上的李繼業淡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消瘦的臉頰上有著病態的紅暈.握劍的手又不覺地加上了幾分力道.

    「將軍」

    「不要慌."李繼業看著城下攻勢如潮的漢軍,眼中的寒冷愈發濃烈.從頭到尾都沒有去看一旁粗重喘息,神色慌張的衛兵.冷冷道:「慢慢說,天塌不下來."

    「是」衛兵下意識地吞嚥了一口口水,道「城南的大部分街道民宅都已陷入火海,火勢正在向城中其他地方蔓延."

    "陳明的人去了哪裡,整整一個營的兵力還保不住城南?"

    衛兵小心翼翼地回答道「陳將軍下落不明,十九軍第六營傷亡慘重,正在八道街一帶堅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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