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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三章 城樓浴血 下 文 / 王三木

    可是蕭元到底是投身軍旅,做了家中的另類。幾乎是和父母決裂。每個人年輕的時候都會做過許許多多略有些衝動的決定。只不過有些能回的去,有些永遠回不去了。有些會後悔,有些卻永遠不會後悔。

    近三十載的硝煙瀰漫,刀山劍林裡.蕭元曾經突破過東吳皇室無難軍的防線,踏碎過西漢冰魄兵團的軍陣.和河西的各部蕃兵交過手,去草原和胡人拼過刀子。也曾被那些沒有名氣的二線軍隊追得丟盔棄甲.細說起來也是天南地北打過仗的將軍了,歷次經歷過的戰役裡不是沒有比這一場更凶險.只是荊襄地區……

    白憲並沒有向他隱瞞隨州所面臨的危險.所以他很清楚西漢的決心和他所承擔的責任.襄樊是必須要守住的地方,隨州卻在可有可無之間.白憲給了他十五天的必守期限.留隨州在這裡,便是保證襄陽可以有足夠反應的時間。

    他從心底裡不願放棄這座他駐守了超過十年的城市只是對方勢在必得的犀利進攻讓他很清楚地知道,縱然他發動城中一切可用戰力,也決計撐不過一個月.儘管他才剛剛在這座城市的守衛戰中贏得了聲譽.

    「將軍?將軍?」旁邊的護衛敏銳地察覺到了自家大人的異樣,小心翼翼地問著.

    「讓預備隊調出三個大隊去增援城西,那裡的敵軍現在雖然攻勢不強,但絕不能夠懈怠."聲音裡是一如往昔的威嚴和鎮定。一個將軍在一旦部署面前流露出軟弱和懷疑,這支軍隊將走向死亡.

    日頭漸漸地西沉,漢軍的各個部隊憑藉著輪換的機會依舊保持著充沛的體力.而守軍因為兵力上的不足,儘管也有輪換,但是除了幾支必要的預備軍隊以外,其他的將士幾乎已經戰鬥了整整一天一夜.防線上漸漸出現了一些不可避免的漏洞.

    漢軍的攻勢比之前更加地猛烈,各個方面都出現由中高層軍官親自帶隊組建的奮勇隊.名聲顯赫的督戰隊更是在後面閃耀著明晃晃的刀光,驅趕那些懦弱的靈魂.

    也就在這一瞬間,蕭元揮舞著利劍,帶著身邊的幾十個護衛衝了上去.在這樣的關口,他需要他的士兵看到他和他們一起戰鬥在最危險的地方,一步不退.

    剛不可久,孟渝的兵力就算再怎麼雄厚,也不可能一刻不停地向隨州發動進攻.長時間沒有結果的戰鬥會使士兵們感到厭倦,到時候就算是督戰隊逼著他們拚死作戰,也不過是在隨州城下徒增傷亡而已.所以只要頂住了這一波進攻.他手下疲憊不堪的將士便可以得到休息,準備明天的戰鬥.

    戰鬥進行地異常激烈,在蕭元親自坐鎮的北面城樓上,戰鬥尤為慘烈,雙方在狹長的空間裡反覆進行爭奪.漢軍一度攻佔了北城頭,但在蕭元奮不顧身的浴血搏鬥下.士氣大振的唐軍逐漸收復了陣地.鮮血因為堵塞的屍體而無法流通,漸漸形成了一個個小小的水譚,濺得人到處都是.因為沒能建立城樓陣地使得城上很難得到後方有效的支持,本就不多的兵力一點點地消耗殆盡.

    在遠處默默注視著戰局的男子終於揚起了他的手臂.在他的身前,是等待了一天一夜的精銳力量.

    原本金城湯池的堅固城防像是在一瞬間變得像是一張茅廁的草紙一樣不堪一擊.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像是長了翅膀一樣在寸陰尺壁之間傳遍了這座他們的對手堅守了一天的城池.

    蕭元不用去看都能夠知曉他最為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儘管他並不知道孟渝或者裴度是如何做到了這一點.剛剛派去的三個大隊為什麼沒有起到一點作用,但他清楚城西的情況十分糟糕.一把拉住了身旁最近的兩個親衛,大聲道「你去通知何副指揮,讓他立刻抽調精幹力量增援城西.之後立即轉身對著另外一個說道:」「你去城西告訴湯進,讓他拚死守住,要是丟了陣地,他也給老子死在上面換個烈士當當吧」

    這兩人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即撒開退,跑向各自的目的地。

    一支長矛斜刺裡刺向蕭元,原本緊緊護在蕭元身邊的親兵早已因為蕭元的太過靠前而被衝散,而腦子裡在不斷計算此間態勢的蕭元顯然也沒有足夠的警覺,竟然被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兵一矛刺穿了左腹,剛好再次刺在原先受傷的地方。巨大的疼痛在身體裡蔓延開來,蕭元一個踉蹌向後倒去。那名西漢士兵隨即跟上想要再補一下,好拿下這第一等的功勞。

    在劇烈疼痛下恢復清醒的蕭元大吼了一聲,雙手握劍用力向前一劈,刺來的矛尖一下子便拋了起來,蕭元劍勢未盡,一路直劈,竟將那名西漢士兵攔腰劈成了兩段。厲聲喝道:「巍巍大唐!死戰不休!「

    原本已明顯喪失戰力的北面唐軍,在蕭元這個書生將軍如此悍勇的激勵下,信心重新在血液裡流淌,紛紛冒不顧死地撲向對手,向著登上城樓的西漢士捽髮起著一波接著一波的攻擊,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地平線上的夕陽總是飛舞著一抹透明的絢麗深紅.顯得格外的安靜祥和.被照耀的晚雲,霞光悠悠,露出讓人陶醉的光亮.那些黃昏殘留下來的影子在夕陽下交輝相映,格外美麗.

    只是天空下的那些男人卻無暇顧及這樣的美麗.唐軍的局面愈發艱難,除了城北的局面得到了暫時的控制以外,其他幾個方面都面臨著或大或小的麻煩.其中城西的形勢最為惡劣,第一守將湯進戰死,第二任和第三任守將重傷昏迷,生死難料.現在由原先暫十八軍的一個校尉指揮大局,士兵的傷亡超過了三分之二,已經到了及其危險的邊緣.城東和城南的情況雖然略好一些,但也不容樂觀.軍隊都到了極需要修整補充,可是蕭元現在手上甚至湊不出一支完好的千人隊伍,城內堆滿了極需要救治的士兵和被布遮住了面龐的屍體.

    眼看危險的發生卻沒有力量阻止,結果是可想而知的.疲憊不堪的士兵終於無法擋住洶湧的漢軍,對手在城南最先取得了進展,大批大批的敵軍像河水一樣衝破了破裂的堤壩.失敗已經在蕭元的身邊輕輕呼吸,近在咫尺.

    忽然的一刻,期盼已久的陌生身影終於出現.全身披甲的白牧楚身子如青燕一般飛轉,手中光華如舞,竟是一刀直劈下四個人頭,渾身浴血,直如修羅煉獄地方走來,說不出的詭異可怖。

    也就在漢軍感到震驚的須與之間.近兩千名城中的年輕力壯拿著白牧楚剛剛發給他們的制式武器開始衝擊漢軍,雖然這些人的戰鬥意識極差,但是白牧楚到底是白憲的獨子,其父一身本事才華至少也學了六成。憑著高超的指揮和他們充沛的體力很好地彌補了這一缺點.在白家幾名護衛帶領突刺下,很巧妙地迂迴到了漢軍的身後貼近了城垛.一面抵擋著反撲的敵軍,一面迅速地掏出早已準備好的浸泡過烈酒的棉布,裹在雲梯上點燃,之前已經被沸油潑過無數次,又被太陽熱烈熾烤的梯子在如血夕陽下熊熊燃燒.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南城樓上的漢軍有一下子的不知所措.而其他三個城樓上也不斷湧現出百姓的身影,守軍紛紛效仿白牧楚迂迴突擊,燒掉了雲梯,暫時截斷了漢軍的支援道路.

    「殿下」身旁的裴度神情略有些凝重,只是嘴角還分明掛著笑意。看著遠處的戰局,輕聲歎息道「將士們都已經疲憊,今天怕是拿不下隨州了.」

    一臉肅穆的孟渝無聲地點頭,像是被冰山覆蓋的臉上沒有一絲波動,深邃的眼眸深處,依舊湧動著銳利的鋒芒。淡淡說道「當初陌路相逢,一見如故.倒真是一語成讖,再見便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他畢竟是世家子弟."身旁的裴度帶著些許輕揚笑意,指著遠方的戰局,慢聲道:「看其用兵手段真是將門虎子,白憲的一身軍略陣法,至少也學了六成.若是能去淮泗前線,便是當個一軍主將也是尋常。可是白憲卻把他放在這裡」

    襄陽畢竟是北唐的重中之重,李繼業又是出了名鐵面無情的主。當年當校尉時就敢對著索要賄賂的內侍直接拔了刀子,這些年在襄陽也沒少得罪人。否則以他的本事,當初怎麼論也不可能把三傑之名讓給曾布去做,更何況是那都督兩淮的位置。白牧楚既然來了這裡,一切都得拿遠遠超過別人的實力來說話。

    「李繼業是打出來的將軍,自然是不比其他。」孟渝的臉上亦流露出極難得笑意,手指撫在劍柄上細細地摩挲,許久,淡然笑道:「淮泗、荊襄烽火漫天,各方勢力齊動,那便看看,到底是誰笑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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