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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二章 城樓浴血 上 文 / 王三木

    很明媚的天氣,牆角的的爪葉菊懶洋洋地不願睜開眼睛,輕柔的風很是舒服地吹。天空中的雲朵勾勒出極漂亮的模樣,一切都顯得那樣地平和安靜.

    房間裡,一個粉琢玉砌、天真爛漫的小女孩正無聊地趴在大大的書卓上,嫩嫩的小手懶懶地扳著窗框,有一眼沒一眼地看著窗外那些從來都不曾變過的藍天白雲.

    "若若在幹什麼呀."隨著這溫和慈祥的聲音響起,一位已經滿頭華髮的老人出現女孩的身前.低調而奢華的衣服很合身地穿在他的身上,沒有一點點張揚的味道,原本應該蘊含著雷霆一般威嚴的眼睛裡此刻只有最平常最珍貴的關愛。

    這是一個老人,來看他喜愛的小孫女,如此而已。

    小女孩像是一下子來了精神,手舞足蹈地站了起來.嘟著粉嫩粉嫩的小嘴一下子撲到了老人的懷裡.

    "爺爺,小姑姑出去的時候又沒有帶若若一起。"

    老人寵溺地摸著女孩的頭髮,故作生氣地說:「那等姑姑回來,我們罰她喝一大碗藥水好不好啊."

    女孩偏著頭,十分認真地想了想.脆生生地說道:「苦藥水苦,姑姑要是喝了,就不給若若糖吃了."

    老人大笑出聲,彷彿這個世上再沒有比這個更值得他高興的事情了.輕笑道:「那爺爺帶若若去街上吃餛飩好不好啊。看看今天會不會拉肚子?"

    小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笑得月牙一樣的漂亮,手腳熟練地拉住了老人的手臂.

    連牆角的爪葉菊都彷彿在這一瞬笑得睜開了眼,幸福和快樂原本是可以這樣簡單的。

    只是這些,在這樣的一個亂世,又是何等的難得和奢望。

    在淮西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巔峰對決的時候,荊襄一帶也已是風起雲湧。

    五月十四,競陵孟渝集結了西漢在荊襄地區的所有精銳力量突擊北唐

    在白憲調集主力圖謀淮西以後,荊襄一帶的唐軍便開始不動聲色地收縮兵力.除了以襄陽為中心的幾大軍鎮以外,其他地方全部選擇了放棄.使得孟渝在推進至隨州之前幾乎沒有受到任何的抵抗.十五日便抵達隨州城下。

    這個天下,擁有雄心和壯志的,又何止韓言一個?

    白牧楚艱難地睜開了眼睛,頭頂上的陽光這些日子以來愈發地刺眼。孟渝對於荊襄圖謀良久,這一次數十萬大軍不遺餘力,顯然是要拼盡全力。

    漢軍在昨天夜裡趕到後竟是一刻不曾休息,直接發起了攻勢。憑藉著其手中的強橫兵力,使得各個部隊都能夠得到輪迴休息,但對於隨州的攻擊卻一刻不曾停止,直到今天的太陽冉冉升起才結束了一個晚上的瘋狂攻勢.

    他很清楚父親留他在襄陽的用意.淮西的麻煩越快解決越好.在荊襄一帶兵力空虛的情況下,如果有自己這個成國公獨子鎮守襄樊,無論能力如何,都能夠極大地安撫城中動亂的人心.

    因為沒有人會相信,威名赫赫的大唐名將,會將自己獨子的生死置之不顧,而一心去取淮泗韓言的性命。

    如果民心可用,襄陽兵備城堅,糧草充足,,將是最安全的地方.

    只是他還是選擇了隨州,這座在父親的宏圖戰略下可能注定要犧牲的城市.

    而一旦踏上戰場,那些平日讓人羨慕的一切榮耀身份都成了可笑的羈絆.戰場之上,只有活著和倒下的分別.

    沒有停歇太久的戰鼓重重地發出聲響,一面又一面西漢的軍旗在隨州城外獵獵飄揚,遠遠看去,彷彿是一片荊棘的海洋。

    西漢的皇子一身火紅盔甲,如漆黑深夜裡炙熱燃燒的火焰一樣,染紅了此間如畫的江山。深邃的眼眸像是被冰雪覆蓋了千年的岩石,透著冷冽的寒芒。久經沙場的孟渝很清楚經歷過一場惡戰後的人們,在休息了一段時間之後的重新站起會感到更嚴重的疲憊.

    年輕的皇子緩緩地抬起手臂,猛然向下一劈,厲聲道:「擂鼓!進攻!」

    上百面的大鼓在陣前一路排開,雄渾激昂的鼓聲像是一把無形的利劍,刺破層層雲翳的阻隔,直達天堂。一個又一個前沿指揮的西漢軍官們騎在馬上,不停地在各個方陣之間來回奔跑,大聲地說著什麼。只見一隊隊的士卒振臂高呼,吼聲如雷。無數的軍旗在風中獵獵飄揚。

    火紅的浪潮緩緩地向前推進,大批身披重甲舉著盾牌的西漢士卒推著攻城錘、箭塔等一大批攻城器械向前移動。一隊接著一隊的弓箭手隨即跟進。在後面是一排排扛著雲梯的士兵。通過之前的幾次的攻擊,西漢已經基本肅清了守軍在城外的路障,對於隨州這座城池的守軍來說,堅守也顯得愈發地艱難。

    之前才在隨州大放異彩的鎮守將軍蕭元,一動不動地站在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傳令兵忙碌地把他的命令傳遞給各個方面的守軍。沒有人知道,在剛才的激戰中,這位將軍的身上受了三處刀傷,只讓親兵隱秘地包紮了一下傷口,到現在傷口還在不時地往外滴血。

    可是在這位將軍的臉上,終究是不能找到任何一點的痛苦和軟弱。蕭元很清楚地知道,論及軍略戰法,自己遠不及當今天下最傑出的皇室子弟孟渝。而西漢縱然比不上北唐那樣兵精將勇,但是孟渝親自統帥下的軍隊,也絕不是隨州這樣地方的守軍所可以比較的。當一個北唐的將軍幾乎在處處都輸給了對手的時候,堅強和勇敢是他再也不能放棄的東西。

    「弓箭手!」蕭元一聲長嘯,手中的利劍直指已進入射程範圍之內的西漢步卒,城樓上的弓箭手幾乎在同一時間一齊踏上一步.銳利的金屬風暴,割破了空氣,鋪天蓋地一般襲去.隨著一聲聲痛苦的悶哼.前沿的漢軍士兵一個個地倒在地上.

    然而後面的漢軍根本無視這樣的危險,扛著雲梯的士兵加快著腳步,頂著漫天箭雨靠向了城牆.許許多多平常的士兵就這樣為了那些家國霸業付出了生命.

    而輕裝前進的西漢弓箭手們此時也紛紛從重甲步兵的掩護下露出身來,手中弓箭斜著向上,一陣陣密集的箭羽帶著銳利的嘯聲落在城樓上,一個接著一個的北唐弓箭手不出聲地倒下。

    「西漢無敵!西漢萬歲!」衝在前沿充當奮勇隊隊長的軍官們高舉著手中的戰刀,扯著嗓子大喊,彷彿這樣的口號能帶給自己無窮的力量一般。在付出了巨大的傷亡代價下,最前面的幾批士兵終於衝過了弓箭手們的密集射殺.高高的梯子一座又一座地豎了起來.士兵們用嘴叼著橫刀,手腳麻利地向上攀爬.

    城樓上的弓箭手們默契地向後一退,後面的守軍熟練地向城下的敵軍狠狠地砸去雷木滾石.密集而持續的痛苦聲開始在這個城頭上飄蕩.

    「攻城錘!」軍官們血紅著眼睛,厲聲大喊。巨大的攻城錘在士兵的緩慢推移下終於趕到,開始不斷地撞擊厚重的城門.

    雙方在這片不大的地方上展開了激烈的廝殺,漢軍傷亡慘重卻不敢有一刻懈怠,木色的梯子被鮮血斑駁了原有的色彩,城下堆滿了屍骨殘骸.可是漢軍的將士還在發起衝鋒.守軍士兵在城上城下忙碌地奔波.一鍋鍋的沸油被端上城樓,對著那些就快要爬上來的敵軍當頭就潑.眼看就要成功登頂的士兵被痛徹心骨的炙熱燙的跌落城下,粉身碎骨,鮮血四濺.

    只是西漢根本沒有在意這「一點點」的傷亡,更多的軍隊投入到了前線的戰鬥.西漢和北唐在荊襄地區纏鬥了百年,卻從來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不計血本.

    蕭元依舊把鎮定保持在自己的臉上,眉梢眼角處卻已經有了藏不住的焦慮。

    他本是書香門地出身,卻不願讀書,執意學劍.縱然是在北唐這樣崇拜沙場男兒的國度裡,他的父母仍舊選擇了反對.從最遙遠的時代開始,書香門第和髻鷹世家本就是水與火一樣的存在。

    亂世的武將儘管風光無限,可天堂地獄也不過是一步之間.朝堂上的文官雖然陞遷緩慢,也是如履薄冰,步步驚心.但是比起戰場,卻無疑要風平浪靜地太多太多.

    好像江邊的岩石,從不曾波濤洶湧讓人敬畏,也不曾靜靜流淌令人羨慕.文人墨客在它的身上吝惜於他們不可勝數的丹青絕句.它長久以來都受到冷漠.可是一直都堅守在那裡,任憑身旁如何風雲變幻,刀光劍影.依舊可以延續它們的生存.

    而戰場,終究是太過難以預料的地方。更何況,是這樣的一個亂世。當年的蕭元可是少時便通經史,得大儒讚歎的讀書種子,蕭家是要他做韋莊那樣領袖群倫,執宰天下的文臣,如何去做一個可有可無的將軍?北唐真正出閣入相的將軍,不是出身將門就是出身寒門,從不可能讓書香世家得到出鎮一方的機會。理由簡單地好像做菜不能把鹽放兩遍一樣。如果有一個家族,既有人當到了一方鎮督乃至於大將軍這樣的職位,又有人在朝中擔任著部堂高官乃至宰相之職。那趙家的皇位還想不想坐穩了?

    一個人要是既當了裁判又當了運動員,哪還有他不贏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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