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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夜問 文 / 王三木

    這已是對於西漢,最後的答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對於趙恪命運的最後答覆。

    一旁的韓言安靜的待立在旁邊,就像是打馬走過的路人因眼前的繁華大戲而深深的看了一眼。雖然不過是片刻,卻已然了熟於心中。

    他有刺入心底的擔憂,趙德昭手段強硬,目標明確,對於疆土有著不加絲毫掩飾的執著,世上已很難有什麼東西可以阻擋他爭霸天下的野心。北唐國力強盛,幅員廣闊,光是整編軍就有**十個之多,加上各方的混協軍及一些極具戰鬥力的混編軍,兵力已達一百六十萬,這還僅僅只是北唐的常備力量。唐人好武,那些不計其數的民協團防只要稍加訓練便可以投入戰鬥。一旦爆發全國性的戰鬥,只要北唐不顧一切,趙德昭隨時都可以擁有超過兩百萬以上的軍隊。

    韓言痛苦地想著,那是足以把山河大地都踏成粉末的力量啊!到了那時節,東吳又可以憑借什麼?去守住那些繁花錦秀呢?江南總是多了一些在雨中一步三歎的斯文書生,少了一些慷慨激烈「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豪傑志士。富貴繁華之下的數百年偏安一隅,讓大多數的吳人都不再擁有爭霸天下的夢想。少數一些才華人物,又一直內鬥於朝堂。這樣一隻隨時都要擔心後背的獵狗,如何去同碩大的狗熊拚命?

    而更讓韓言感到擔憂的是吳信之的才華,對著趙德昭不卑不亢,據理力爭,進退得宜,死守著底線,替東吳爭取著利益的最大化,卻不會讓人生出一絲厭惡。世人常說當今之世不過數人可效諸葛孔明舌戰群儒,學蘇秦、張儀縱橫天下,吳信之已是其中之一。皇室與世家的矛盾已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李濼與吳家遲早都會有兵戎相見的一天,這就好像日月的交替那樣不可避免。現在吳慶之節制武昌至長沙一線的十八個軍,二十餘萬人馬,是東吳的第一大藩鎮,實力強橫,這還不包括吳家在京畿一帶蓄養的私兵。在內,有吳信之在朝堂上為之張目,在外,吳慶之統領大軍,佔據存亡要地。

    韓言的腦海裡不可遏制地閃過一個念頭「心腹大患!」

    戰場上無法得到的東西,極少能在桌子上談回,但如果是已將東西得到,不過是借別人的筆來畫上一筆,無疑要輕鬆的多。很多事在見趙德昭之前其實已有了結果。

    東吳得到了他們最初想要得到的東西,韓言的沉默也一直保持到了最後。西漢與東吳的使節在皇宮內得到了最好的招待,熱鬧的氣氛直到夜色徹底的的黑下才漸漸停止,可謂是「賓主盡歡」

    隱藏在黑幕中的身影終於顯現出來,那人看著那些已經不能看見的身影,不發一語,只是在嘴角停留著不可探究的笑意。那是一個極儒雅的男子,歲月的沉澱使他更加具有成熟的魅力,只是那舉手投足間的灑脫,隱約還能看到當初的不羈與放蕩。

    「西漢與東吳的年輕一代中都有極出色的人物,孟渝成名已久,但他身邊的那個裴度之前卻是隱藏在暗處,上一次替孟渝攻下竟陵,大放光彩,用兵老道,只怕不會輸給孟渝。而東吳的那個韓言更不用說,年紀雖輕,卻已能擔得起名將二字。」

    「那個裴度與韓言,從頭到尾也沒說幾句,卻一刻也沒有走神,這種人了不得啊。」趙德昭的聲音裡透著少有的沉重,緩緩說道:「那個韓言自進了洛陽以後,不曾逛過風景名勝,卻終日混跡於酒樓茶肆,他這是在打探我們的根本啊!想要瞭解百姓對於我們的看法,瞭解我們可以挖掘的潛力,瞭解我們到底有多少實力去爭霸天下。這樣的人是可怕的,在那樣的勝利之下,沒有狂熱了頭腦,做著真真切切的事,心腹大患啊!」

    「韓言確實不錯,不過東吳皇室與世家數百年爭鬥不休。任何大事都不可能僅憑一人便可以做成,以韓言現在的兵力,縱然有驚天手段,也不敢窺視中原。而這一次方家同李濼之間已成你死我活的局面,淮西之未來便不可預料。」白憲略微一頓,在趙德昭的身旁輕聲說了幾句,後者的神情立刻為之一變。

    趙德昭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前這個自己委託信任了數十年的第一重臣,這個從來都沒有辜負過自己的灑脫男子,他離權力看似很遠,不像時雋常年統領大軍在外,也不像韋莊領袖群倫,為百官之首,也幾乎不曾有什麼門生弟子。卻在民間擁有著超過所有人的讚譽,永遠會在困難時替自己打開局面,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啊!既白衣了天下,也耀眼了時光。

    「若是事成,循禮可是立下大功了。」

    白憲隨意的笑了笑,禮儀周全的答道:「這一次李濼借力毀去方家大半戰力,又有鐵大人的鑒聞局多年滲透努力,臣不過是做些水道渠陳的事情罷了,不敢貪天之功。」

    站在白憲左側的鑒聞局主事鐵毅竟是一句也沒說,只是臉色鐵青的站在那裡。

    鑒聞局不同於其它的要害部門,鑒聞局主事雖然不過從三品的職銜,卻擁有極大的權力。鑒聞局擁有自己獨立的抓捕、審訊及裁決的權力,耳目遍佈天下,掌管著無數躲在黑暗裡的眼睛和耳朵,所有被雨淋過的地方都必定有鑒聞局的足跡,在洛陽京畿一帶還有一支不知數額的武裝力量由歷任鑒聞局主事直接掌管。單就權力而言,就連昔日總督兩淮的曾布也略有不如。這樣的部門無疑要交在一個值得信賴的人手中。鐵毅會做事,卻從不學做人,換了任何一個部堂高官,在這種時候都絕不會只是站著而已。

    「循禮要抓緊辦妥這件事,淮西的事不能拖,遲一刻都是危險。」趙德昭轉過身吩咐鐵毅「鑒聞局要全力配合循禮在淮西的行動,不准有失。」

    鐵毅生硬地回答道:「皇上,上幾次對韓言的行動都失敗了,鑒聞局是不是暫停一下,把人力投入到淮西?」

    「皇上不能留下韓言。」白憲鄭重說道:「韓言此人不同於裴度或者其他俊傑,他在淮西大開殺戒,像是對於我們北唐有不可挽回的仇恨,這樣的人本身已是危險,更何況才華出眾,是李濼親信之人。這一次如果不除韓言,就算再得淮西,也是遺禍無窮。」

    趙德昭略微有些吃驚地看著白憲,記憶中似乎只有當初高氏政變的時候,白憲才偶爾的鄭重其事,對自己獻上諸多計策,最終定鼎乾坤。其他的時候,畫面裡全部都是那隨意的笑容,那個總不把事情放在心上,卻總是可以將事情做得十分出色,穿著白色衣衫的軍機大臣,早已深深的印在了北唐千千萬萬人的心中——也包括他自己。原以為剩下的日子都會這樣的雲淡風輕了,卻也逃不過這樣的糾纏。

    「那淮西的事……」

    白憲認真回答道:「淮西方面的情報,鑒聞局給了不少,已經足夠。」

    「既然這樣,鐵毅你全力對付韓言即可,一定要將事辦成。」

    「韓言的身邊可能有隱世高手,若是算上曾督之前派過的幾批殺手,前後已有近百名高手身死。韓言又防範極深,也很少有讓我們接近的機會。微臣想調幾名劍閣的子弟,在要道上截殺韓言,不給他逃脫的機會。」

    趙德昭點點頭,對著一直在自己身旁十步之內的內侍衛總領越山說道:「你明天去一趟劍閣,替朕問好宗先生,請他挑選一批劍閣弟子,要盡快辦妥。人手全部交由鐵毅,這一次由他全權負責。」

    越山出身劍宗,是當代劍閣閣主無雲子的師弟,劍閣第一高手宗愈的親傳弟子。劍閣的歷史由來已久,在西吳時期便已有了極大的規模,到慕容長鋒殺入關內的時候,劍宗在江湖上已是泰斗一般的地位,無數劍宗子弟為了抵抗胡人,投身軍旅,軍中便漸漸有了劍閣這一脈。

    到了後來,胡人雖然被驅逐,但是天下卻陷入了更大的動亂,劍宗弟子的光芒在亂世中卻更加耀眼,在太祖趙庭訓建立北唐的時候,出身劍閣的大將竟有三十一位之多,光是一鎮都督以上級別的就有八人。劍閣因此成了北唐的第一門派,只不過隨著歲月的推移。劍閣子弟更多地充當了侍衛與刺客的角色,文武全器之人已是鳳毛麟角。都督一級以上幾乎沒有一個是劍閣出身。不過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劍閣百多年來高手輩出,也成了西漢、東吳高官要員的索命無常。也才能穩穩當當地成為北唐第一門派。

    夜已經很深了,該確定事都有了結果,他一向是不喜歡拖拉的,看著白憲剛剛告退離開的背影。趙德昭不僅有一些感慨,父與子,最後還是要踏上同一條路嗎?

    這個天下,真不知何時才有個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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