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今生今世都與你相隨 文 / 竹墨
小小夏寧遠蹲在地上,念著姐姐。
他小小的眼睛,想起了姐姐最後走時的話語。
夜,姐姐牽著另一個男子的手,私奔了。他們的身影隱沒在濃濃的夜色裡。臨走前,姐姐緊緊地抱住了夏寧遠,滾燙的淚水滴在夏寧遠的小手上,灼地他生疼。「寧遠,你還這麼小,怎麼辦呢?對不起,,姐姐對不起你。但姐姐是迫不得已的,對不起,我要捍衛我的愛情……以後不要跟爸爸媽媽對著幹,知道嗎?你要聽話……」姐姐一直在講,她緊緊地盯著夏寧遠,眼裡有一種夏寧遠看不懂得東西,但是那種感覺,很難受。夏寧遠當時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但卻是記在了心底。
然後,姐姐最後一眼望下他。那眼神裡,是多少艱難和無望。因為迫不得已,所以姐姐才會走跟著她深愛的男子,奔赴於另一個國度。姐姐留下了他。夏寧遠躲在自己的小房間裡,蜷起身體鑽進被窩。努力讓自己不再想些什麼。他知道姐姐要走了,而且再也不會回來了。眼淚流下來,枕頭濕了,被子也濕了。後來不知不覺的睡過去,夢中可見清朗的夏季夜空,綿亙的星河璀璨。他甚至聽到了姐姐在教他唱歌。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這曲悲歌伴他倏忽而過所有悠長凜冽的歲月。寧遠輕輕地哼起了這首歌,思緒綿亙在遠方。他想起這樣古老的黃昏裡姐姐拉著他的小手在長滿苜蓿和青萸的小徑上散步。夏日清朗的空氣中瀰漫著各種植物辛辣飽和的香氣。夜色極處出現清淺的銀河。星辰以溪澗在流瀉中突然靜止的寫意姿態凝固。飄渺似一切孩童夢境中的望鄉。
在每個夕陽西下的黃昏,每個暮色四合的傍晚,姐姐就這樣牽著他的小手,溫柔的望著他微笑。那笑容,溫暖了夏寧遠的整片天空。姐姐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夏婉。而姐姐,亦是個溫婉的江南女子。
在父母爭吵不休的日子裡,姐姐會急忙蒙住他的眼睛,把寧遠拉出來跟他講故事。她不想讓這些世俗的污垢蒙蔽了一個小小孩童清澈的雙眼。姐姐是個溫柔美麗的女子。寧遠至今難忘,姐姐那次赤著腳在海邊快樂地奔跑,淺色的裙裾隨著海風飛揚,她溫柔地揚起頭,蕩漾起一抹溫柔的微笑。
這麼好的姑娘,理所當然有美好的愛情。姐姐的男朋友,喬言,海歸博士,可謂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這看似前程似錦的愛情,卻在夏寧遠父親的一己私念下斷成悲劇。夏婉和喬言,這對妙人,因為上輩人的恩怨糾纏私慾,被迫分離。可他們的愛情仍然堅貞,任何世俗的障礙,都不能阻礙他們。堅決要在一起的兩個人,就算是死,也要在一起。
還有一個優秀的男人喜歡夏婉,他叫安蔚清,省長的兒子,位高權重,前程似錦。安蔚清愛夏婉愛的如癡如醉。兒子為了一個女人掉魂,安父自然看的清清楚楚。翌日,親自帶著厚重的彩禮上訪夏家。說明來意後,夏父高興地不能自已。女兒釣上了金龜婿,今後自己陞官可也得靠女兒啊。喬言好是好,可夏父要的是仕途,要的是官位要的是權。
「夏婉,嫁給安蔚清,我看那小伙子挺好,又是省長的兒子。」
「不,爸爸,我愛的是喬言,你怎麼能因為你自己而拆散我和喬言呢?我不愛他,我不會幸福。」夏婉看她父親看得清清楚楚,她要維護自己的意願。
「婚禮在本月月底,就這樣了,不是所有愛情都能如願以償。」夏父氣的甩門而去,只留下這句話在夏婉的腦海裡迴盪著。
夏婉蹲下身,緊緊地抱住自己。「為什麼?我要生在官宦之家,從小他們的逢場作戲我早就看夠了。」夏婉蹲在角落裡,哽咽的哭聲驚醒了正在熟睡的夏寧遠。寧遠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夏婉的衣袖,看著她,叫著:「姐姐,怎麼了?」夏婉抱住夏寧遠,她難過的抽泣狠狠地抽打著夏寧遠的心。
本月月底,整個張燈結綵瀰漫著喜悅。姐姐要出嫁了,新郎不是喬言,是安蔚清。夏婉身著韓國設計師精心設計的婚紗。純白的裙擺被裁製成無數皺褶的裙子。一層輕紗柔柔的給褶皺裙上蒙上一層薄霧。袖口參差不齊的蕾絲花邊更顯柔美。從肩頭上向下螺旋點綴的花籐上朵朵白色的玫瑰,剪裁得體的婚紗,蓬起的裙擺,讓她如同雲間的公主,優雅而華麗。姐姐端坐在梳妝台前,粉黛的小臉,粉紅的薄唇。夏寧遠癡癡地望著姐姐,「姐姐可真漂亮。」他暗自思忖著。
夏婉輕靈的眸子空洞的望向前方,曾經溫柔的水波蕩漾早已不復,取而代之的是隱忍和仇恨的火焰在暗暗噴張。「你們先出去,我要跟寧遠說幾句話。」夏婉冷冷地啟動朱唇。攆走了下人,姐姐抱著夏寧遠,說了很多寧遠聽不懂得話。良久,姐姐拉開窗簾,縱身一躍。寧遠知道,姐姐要和喬言私奔。
那晚,夏家一片喧鬧。後來,寧遠從下人們的口中知道,姐姐私奔未遂,被追到海邊後,跳海自盡了。這個看似溫婉柔弱的女人以死來捍衛了他們的愛情。
「今生今世只與你相隨」恍惚聽到這來自海邊飄渺的囈語,是姐姐的聲音。
後來,喬言不堪打擊遠赴歐洲。他不停地在行走,希望用行走來忘卻那個他愛的蝕入骨髓的女子。每到一個地方,他就會把代表當地風俗的明信片寄給夏寧遠。如今,這些精美的明信片已經貼滿了整個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