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時光難掩心頭傷 文 / 竹墨
夏寧遠看著季暖,一段在他心頭已烙印成傷的往事又再次浮上心頭。
夏寧遠憂傷地看著遠方,眸中悲絕而帶著隱忍的戰慄。
你看得到他的耀眼,卻不知這個少年躲在暗處的沉默和堅強。
在時光的洪荒之上,夏寧遠被捲入了過往的記憶中。一幕幕,一厲厲,淒厲地在腦海中閃過。時隔八年,那悲慼的影子仍如影隨形,躲在暗處,不見天日。
每晚,夏寧遠都可以聽見有人夜訪家門,極力壓抑的哭聲和請求父親的聲音,那哭聲斷續像走滑的嗩吶,淒絕地劃破沉重的夜幕,斷斷續續地落入夏寧遠的夢中。他依稀記得一次夜半他起身,看見一位年過半百的老叟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嘴裡念叨著:「市長大人,我求求你了,幫幫我吧。」那聲音慘絕人寰,是市井人民被生活壓迫發出的吶喊,他雖年幼,卻聽得真真切切,那老人的無助,深深地落入了他的心底。誰料,父親只長長地歎了口氣,便回絕了他。那老人卻仍跪在門口,淚眼婆娑。
夏寧遠知道,那老人是無辜的百姓,受人陷害,鬧得家破人亡,現在只是祈求他的父親公正執法,不求挽回這局面,只求得一點補償。可平時善解人意,威嚴正直的父親卻堅決地拒絕了那位老叟。他收了別人的賄賂,夏寧遠知道。
從此,父親不再是那個在他小時候把他高高的舉過頭頂,在夜深無人的夜晚為他唱兒歌的父親。父親變了。他夢寐以求的走上了仕途,官運亨通,可人的貪婪也在作怪。父親做了很多錯事,夏寧遠不想父親再錯下去,他深知,現在享有的一切一定會在將來的某一天被掠奪。可那是理所應當,而這個男人,是他的父親。
從此,家似乎變了,不再溫馨如春,不再會有人把他抱在懷裡,高舉起他,對他說:「孩子,你是爸爸的心頭肉阿。」父母的婚姻出現裂縫,爭吵,打架,最後落得滿地傷痕。
瓶瓶罐罐,碎了一地。那滿目的蒼胰,入了夏寧遠的眼。夏寧遠到現在都無法忘記母親蹲在地上抱頭痛哭的樣子,她望著遠方,嘲弄而不屑地諷刺著:「呵呵,原來我嫁的是個陳世美,男人這東西,不都薄性麼?這世間有幾個好男人?呵呵。」這個女人橫躺在地上,曾經被她打理得漂亮的黑髮如今一寸寸一絲絲,凋零,斷裂。這個曾經風光無限,穿著長晚禮服挽著她丈夫的手臂珠光寶氣出現在各種聚會上的女人,如今竟使如此不堪。她衣冠不整,髮鬢散亂地躺在地上,迅速枯老成橘皮般的臉色。夏寧遠有時走進她的時候,甚至會聞到落葉般腐爛的氣息。
斷了韶華,枉送流年。那個曾經長髮及腰,笑起來像百合般明媚的溫婉女子不見了。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這個可憐的女人終於相信了這句話。她橫躺在地上,把弄著手中閃著燦爛螢光的戒指,這是他娶她是的信物,是他們愛情的見證。如今,愛已凋零,留它又有何用?「男人,都一個德行。」她絕望的閉上眼睛,清冷的淚珠劃過臉龐。無望了。
「寧遠,過來。」這女人朝夏寧遠展開懷抱。她太冷了。
夏寧遠遲疑地走上前去,她猛地把他抱緊。這個女人的懷抱,很冰,很冰,涼得像他的心。夏寧遠望著前方,牆上婚紗照裡的媽媽那麼迷人,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
夏寧遠想姐姐,如果姐姐在,就不會這樣了。「姐姐,姐姐。」他嚎啕的一聲大哭,震驚了這個女人。她驚愕地望著他,嘴唇緩緩蠕動著,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夏寧遠驚叫一聲跑上樓,這裡太可怕了。他不要看著媽媽,她不是他的媽媽,他的母親不是那個樣子的。他的家也不是這個樣子的。家裡有愛他的爸爸媽媽,絕對不可能是這樣。
夏寧遠抱著姐姐的木偶,放聲大哭,眼淚在布上洇開了一片水漬。
「姐姐,姐姐。」他呢喃著。「如果姐姐在,我就不會受傷害了。」
「死女人,起來,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樓下又一陣喧囂。夏寧遠驚恐地往樓下望去。父親粗暴地踢母親,彷彿母親是個玩偶,想丟棄就可以丟棄。那個男人一把提起母親,撕扯著她的頭髮,而後重重地把她往地上一摔。那猙獰的面目,深深落了夏寧遠的心。「不要打了。」他快速地跑下樓梯,放聲大哭。
夏父看見兒子受了委屈,自是顧不得妻子。連忙擁住兒子,濃烈的煙酒味灌入夏寧遠的鼻腔。「爸爸,你們不打架了好不好。」夏寧遠小聲地祈求著。「好,好。」夏父鄙夷地看向妻子,轉而又抱住夏寧遠。他曾經是如此貪戀父親的味道,那麼成熟而可靠。如今他卻只想逃離,這個虛假的男人,戴著一張虛偽的面具叫囂。簡直衣冠禽獸,可這是他的父親,他別無選擇。
夏寧遠掙脫了父親的懷抱,關上房門。抱著姐姐為他做的木偶哭泣,這裡有姐姐的味道。這麼溫暖,這麼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