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二十六章 ：名冊 文 / 水瑟嫣然
這一日，赫連煌將在乞巧節中選中的閨秀名單親自交送到了御書房慕容飛鳴的手中。
慕容飛鳴仔細看完了那本名冊後，抬首看她，問，「王后你親自來送這名冊，是有話要對孤王說嗎？」
總算問到她心頭上了，赫連和暗歎一聲，不枉她親自跑一趟還等了這麼久。她清了清嗓子，回道，「回王上的話，臣妾來是為秀的事情。秀在臣妾宮裡也有些日子，這樣一直住著也不是長久之計，她的事情您想如何處置？」
「這本是王兄該處理的事情，但王兄最近情緒有些不太穩定，所以才交代孤王幫他代為處置了。單他這態度，你覺得他是想如何處理這個秀呢？」慕容飛鳴斜靠下來，手襯著腮，黛色長髮順勢自肩上垂下，菲薄的唇微微上揚出邪惑的笑意。
「秀此人看似柔弱，實則心機深沉。這自她對自己的主人西門瑾鳶隱瞞了王兄背後胎記的事情就可看出……」赫連和想到這裡，忽然覺得自己給她將身上的毒解了真是草率決定。如果當初她就死在西門瑾鳶的劇毒之下，如今也少了這些麻煩。「她在知道王上為王兄選妻後，又耍了些手段。臣妾以為她就算對王兄鍾情，但也不排除想藉著明明生母的身份一步登天。若她是王兄心愛的女子，臣妾覺得自然該成全，但若不是，那她的存在只會阻礙王兄尋得佳偶。」
「王后一席話果然有理有據。說這麼多理由，你還不如幫孤王想想，怎麼把這個女人給『處理』了。」慕容飛鳴神色漸冷，「那女人除了是王兄兒子的生母，其他什麼都不是，這種人要讓她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還不容易？」
「王上這麼說也有道理，當反過來看，她畢竟是王兄兒子的生母，如若王兄將來只有明明這一個兒子來繼承爵位，那又該如何？王上，臣妾畢竟是女子，可能存了些婦人之仁，臣妾覺得秀不至於要讓她消失。」赫連和螓首低垂，聲音朗朗迴盪在寬敞明亮的御書房內。
「婦人之仁只會壞事，你做不來，孤王自然有的是人去做。」慕容飛鳴本就不欲讓赫連和去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情。她畢竟是王后，她既然是他的妻子就該活在陽光之下，而非陰影之中。即便她說可以成為他的棋子，助他成就大業以換取自由。但，他從未有想過要靠一個女人來成大業，她是王后，就該是高高在上，享受富貴榮華的。
既然不需要她來做，她又何必多攬些麻煩放身上，上前一步，她語氣無所波瀾地回道，「是，那臣妾就全心為王兄選一位賢內助吧。」
進退得宜，這是慕容飛鳴對赫連和最欣賞的地方，跟這樣的女子相處才不累。他又想了想，道，「孤王今晚就會派人過去接秀母子到水月居。以後他們的事情，你也不必再管了。」
「是。」
……
自御書房出來，赫連和也不急著回和泰殿，她尋死著無事便去了南詔王宮的贊花園，在這裡走走也算作散心。
她緩步走在這贊花園的小徑間，在北雁皇宮時，御花園的佈局是張揚華美的，畢竟是為彰顯一個國家的強盛的地方，會那般佈置，赫連和也不感意外。初來南詔王宮時，她以為贊花園也難以免俗，但當她走入贊花園，眼見花木自然有序地生長擺放，全無呆板的人工佈置。供人行走的小徑以光滑的鵝卵石鋪成，不似現代的水泥混合，而是一塊一塊整齊排列，踩在上面雖有些起伏，卻如按撫，讓人感覺很舒適。
在仔細端詳裡面的陳設之物，不乏有奇石怪巖，異草奇花。處處佳木蔥蘢，其中有樹木籐蘿一看便知是百年古物。南詔建國才百年，這花木一個看便知已經過了那個年歲，可見這些都是後面移植的。單只為裝點園林就費了這麼番心思，可見這國君的對諸事都是力求完美的。這贊花園內的建築無論是依牆而建還是亭**立，均玲瓏別緻，疏密合度。
一路走走看看，赫連和也覺心情釋然了些，她側首看身後走著的一群宮女太監們，心情又沉了沉，為什麼古時候的人明明用不到那麼多的人卻要帶著那麼多下人走來走去呢，好看還是怎地？
「王后娘娘——」一聲脆嫩的呼喊自側面傳來，一聽便知是孩童的。赫連和不用回頭都能猜到是誰在喊她，如今這宮裡也就一個小孩，那就是明明。
她帶著慈愛的笑意回首，果見秀拉著明明走了過來。
「奴婢參見王后娘娘，娘娘長樂。」秀恭順的行了一禮後，又拉了拉明明，小聲道，「明明，快給娘娘行禮。」
「哦。」明明人小還不太理解為什麼要給王后娘娘行禮，但還是聽乳娘的話準備下跪行禮。
赫連和見狀忙走上前拉了明明，笑著道，「別多禮了，起來吧。」
她蹲下身來，抽住繡帕為明明擦了擦汗，似無意地說道，「怎麼這個時候出來了，不是過會子就要用晚膳了嗎？」
「明明整日裡在屋子裡待著悶，硬要出來玩兒，奴婢就斗膽帶他來了這裡。幸好有洛姑姑照顧著，才可進來了。」秀戰戰兢兢回答。
用孩子做借口，真是個辦法。赫連和可不覺得明明在屋子裡待著會偏要出來，他們母子倆跟著西門瑾鳶多年，過得不定就自由。一個打小被關慣了的孩子，會想著要出去？一想到秀利用明明來行她想做的事情，她就有些不悅。若非看她曾經拚命要護明明周全，她方才在御書房一定毫不猶豫地答應慕容飛鳴「處理」秀的事情。
「哦，原來是這樣。」連洛姑姑那麼精明的老人都被她糊弄過去了，果然有些手段。
赫連和捏了捏明明胖乎乎的小臉，然後呼了牧歌上千，問他，「明明，你還記得這個姐姐嗎？」
明明眨了眨眼睛，抬頭才看了牧歌一眼便歡喜地呼道，「牧歌姐姐！」
牧歌衝他笑了笑，卻不言語。
明明卻沒管那麼多，上前就央著牧歌要報，還嚷著要吃糖糕。
赫連和淡然旁觀，發覺也就在牧歌的面前，這明明看起來像個孩子。在看秀，在見到明明那麼粘牧歌時，臉色不由變了變了。
「牧歌，你帶明明去別處玩玩。」赫連和起身，吩咐道。
「是。」牧歌應了話，才抱起明明走向別處。
他們走了，赫連和才轉身來望向秀悠悠說道，「牧歌在將軍府待過一段日子，明明過去上將軍府的時候，都是她在帶著，所以明明與她親近了些。秀，明明有跟你說過他要吃糖糕嗎？」
「說過的……前些日子，他一回來就跟奴婢說吃了個很好吃的東西，叫糖糕。還帶了些給奴婢吃……」秀遲疑著回答。
「那怎不見你跟人說過，御膳房裡有天下各地的廚子，這小小的糖糕，還是能夠給明明做的。」赫連和語意中有些責怪之意。
「奴婢身份卑微，不好提其他的要求——所以——」秀忙低頭解釋。
赫連和卻打斷了她的話，道，「是你身份卑微，不是明明。你既然是她的乳娘，就該一切以他的要求為準，如果你照顧不好他，本宮就將他交給能照顧好他的人。」
「……娘娘！娘娘，是奴婢錯了。奴婢一定盡心盡力照顧好明明……求娘娘不要將明明與奴婢分開——」秀一聽當即嚇得跪倒在地，疾聲懇求。
冷視她一眼，赫連和對這個步步算計的女子不懷好感，但她也不至於看不慣一個人而想一個人死。慕容飛鳴卻要她死，想必是為了更長遠的目的。左右也是個時日不多的女子了，那她也沒必要在多與其計較。
「你好自為之，本宮只會提醒一次。」赫連和說完便仰首而去，不再多看她一眼。
秀跪在原地，埋首看著地面，指尖捲曲，精心修剪的指甲深深嵌入血肉之中。她咬牙，只要給她機會，她一定要擺脫這過屈居人下的日子！
彼時，萬春亭內牧歌抱著玩累了的明明，哼著她童謠。
明明靠著她的肩，忽然問她，「牧歌姐姐，乳娘好奇怪，她昨晚跟我說，她才是我娘。」
「嗯？她這樣跟你說了？」牧歌一愣，雖然秀已經告知王上和王后，她是明明的生母。但王上有令，沒有他的准許，不允許她與明明相認。
「是啊。她說之前我喊娘的人是個壞女人，不准她告訴我她是我娘……是真的嗎？」明明年幼，但卻比同齡的孩子要懂事許多，他雖然聽乳娘那樣說了，但只覺得奇怪，並未有真的叫她娘。
牧歌瞭解明明，知道他人小卻有自己的主意。於是問她，「那明明覺得她是你娘嗎？」
「我覺得她不像我娘。」明明如實回答，「我覺得生我娘應該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子，就像王后娘娘那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