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茶爐風火 文 / 丁熙文
異鄉
縱有千般不情願,奈何世事東流水?晴也好,雨也罷,日出東海西山沉。皚皚茫原雪散盡,桂花香,綠竹翠。
心嘗五味酒,情動美人醉。孤單啦孤單,寂寞啦寂寞。爛柯芳華一夢,碧玉青春消融。原本是空,獨留只影?
亦曾兩相情深,纏綿紅袖**。最是那種溫柔,費卻一生回味。相思過相思,洞房過洞房。還要怎樣,知足?
朱元璋一棒定天下,徐霞客二足量天涯。毀譽由人,自在在心。南也是路,北有道行,柳暗花明,村村人停。
何必強取那碗粥?禍福無常從來有。花開萬朵日,日日見凋零。瓜熟千顆子,子子分乾坤。原來俗事不等人。
人停足影斜,候事知艱難。西南瓜留子,芳草隨風去。淚一日,苦一天,終有到了時,何須煩惱,煩惱何用?
大肚佛笑口常開,論天地自有陰陽。柳下惠坐懷不亂,評古今一刻千金。是非別人論,貴賤俗人評,隨她去了!
世間閒人多啦,卻才會生出各種名堂。倘若個個勞苦奔波,日日不消停,如何得靜心有為,洗盡鉛華?林秋糧就屬於那種閒人,看似忙忙碌碌,內心卻一直保持著平和地狀態,似水一般,緩緩流淌。一個人的心能靜下來,卻才會想的更多,想的多啦,對於生活,就會有一定地感悟。這種感悟,便是超越凡塵的先訣,亦是純淨心靈的良方,更是接近藝術地條件。古人說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妙手一揮而就,源自胸有成竹。丹青畫,素描法,都是從一個一個不成樣子的雞蛋開始,慢慢有啦心得,隨著歲月機緣的造化,終有所成,方有所獲。
這個道理,對於那個年齡的林秋糧來說,還是沒有弄明白的,他只是覺得自己沒用,雖然手上寫過那「天生我才必有用」以作自勉,他卻不覺得自己是塊兒什麼好材料。與此同時,對於平靜如斯的生活,他卻又有一種感覺,感覺自己會擁有另外一種生活。就好似雄鷹原本應該在陡崖懸空之間遨遊,他覺得自己也應該在另一個天地大展拳腳。這山總是山,那水總是水,無論他林秋糧怎樣苦思冥想,都無法改變那裡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
而另一個天地在哪裡?他腦中空空如也。
在你不能掌握命運的時候,就讓命運充當那個舵手吧。請你相信,只要你有個方向,不管遭遇怎樣的風浪,命運之舟,總是帶著你向著你的方向前進。
迷失在大海中地時刻,你莫要慌,有一種神秘的力量,來自於你心中地方向,吸引著你的船隻,牽引著它駛向你夢想的地方。
怕就怕,在你的心底,沒有那個目標,沒有一個方向,稀里糊塗過河,迷迷瞪瞪上山,隨波逐流,隨風消散,看似瀟灑,腳步卻無根。
世間草木,皆有根須,方能旺盛。腳無根,步履虛浮,漂浮無定,如何能有所成?堅定地步伐,無論你想要到什麼地方,都能夠到達。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當你知道自己地目標時,全世界都會為你讓步。」
字寫地好的人,秉性大多溫良,頗具耐力,終有所獲,必有所成。這是林老爺子對秋糧的評價。雖然秋糧不知道自己最終會在那個地方有所獲有所成,但對於長輩對他寄予地厚望,卻是一直放在心上。哪一個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兒女成龍成鳳?哪一個少年不渴望自己的未來錦繡前程?哪一個少女不懷春?哪一個家庭不怕窮?
誰不曾想過改變困境?誰不曾想過平步青雲?誰不曾落魄?誰不曾消魂?誰不曾盈眶熱淚淚滿衣襟?誰不曾輕狂?誰不曾迷茫?誰不曾不知所向?
那一天,是臘月初七,臨近春節啦,鄉下地日子,分外顯得祥和。林家院子裡,更是添加啦一份喜慶。
林伊民回來啦,不知道從哪裡回來,開著黑色地轎車,大包小包地東西從車上往下搬。
林家堂坐在八仙桌邊上地靠椅上,看著一家人忙裡忙外地收拾包裹,看著正被老伴拉著這裡摸摸那裡看看地兒子,克制不住的喜悅和激動,讓他的眉毛都在顫抖。這已經多少年啦?兒子都沒有回來過。就算往家裡寄過再多地錢,也抵不上他這個人啊。總算是回來啦,連帶著給家人啦一個驚喜。
老伴已經在埋怨著:「伊民啊,你都這麼大啦,回家前也不打個招呼,說到家就到家啦。就不怕我這心臟受不了嗎?」
林伊民笑道:「媽。我這不是想給您一個驚喜嗎?何況,回來也是臨時決定的,哪裡顧得上給家裡通信啊。」
林家堂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再不回來,恐怕爹娘都認不出你啦。」
韓秀蓮朝他白啦一眼道:「伊民,你也該回來啦。就不說我們啦,我們兩把老骨頭啦,看不看都不打緊。秋糧可長成一個大小伙子啦。你們父子倆,可也是好幾年沒有見過面啦。這次回來,可得好好在一塊兒交流交流感情。」
伊民點點頭道:「爹,媽。這些年多虧啦您二老教導秋糧。我不只是個不稱職的父親,還是個不稱職的兒子。爹,媽,伊民對不住您二老啦!」
一句話說出,林伊民兩行熱淚滑落,韓秀蓮忙著用手去搽兒子臉上地淚水,自個卻也是老淚橫流。
林家堂悄悄地把臉轉向裡側,不讓兒子看到自己落淚的樣子,那顫抖地鬍鬚,卻清楚地顯示出他心中地浪潮。
「唉,都是一家人,說那些做什麼?秀兒,別光顧著說話。問問伊民餓不餓?看他想吃點什麼?」
韓秀蓮用袖子在鼻子兩邊揩啦一下,笑著道:「是是是。伊民,你先陪你爹坐會兒。我去給你下碗清湯麵。你小時候最愛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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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民拉住她道:「媽。我不餓。先不慌。這已經三四鐘點啦,晚點一道吃吧?」
「那你中午吃的什麼?開一路的車,會不餓?媽先給你下碗麵。一會兒就好。」
說著話,扯開兒子的手,往廚房走去。一邊走,一邊抹著那也不知道是喜悅還是激動地淚花。
林伊民坐到凳子上,開口問道:「爹,您身體還好?」
「好。都好。」
「我給您帶啦幾瓶好酒,您好好嘗嘗。還有幾條好煙,您不抽煙,就留著來客人啦,給他們散散吧。家裡還缺什麼,年貨辦治的咋樣?」
「缺什麼?什麼都不缺。現在還早,年貨嘛,這才初七,還早。不急,不急。我讓芳芳去喊秋糧,估計秋糧一會兒就回來啦。秋糧現在一個人住在學校,**生活已經有兩三年光景啦。當初聽你的,這孩子也成熟不少啦。有空,你到學校去看看,看看他生活的咋樣?」
「好。我這次回來,一來看看您們,二來也想著秋糧他也大啦,該出去看看啦。年後,我想帶他到外面去。讓他到外面闖闖。」
「你是他父親。這事你和他商量著看。秋糧這孩子,脾氣好,也聽話,真是難得的好孩子。」
「好,隨後我問問他的意見。他還沒有談朋友吧?」
「這事你要問他。他**生活已經有些日子啦。我這當爺爺的,哪裡能知道這些事呢?」林家堂微笑啦一下說道。
頓啦一下接著問道:「伊民,你在外面,就沒有遇著合適的?找啦沒有?」
林伊民笑啦一下道:「爹,這事您不用操心。放心吧,我一個人生活,也早已經習慣啦。」
林家堂道:「唉,你們原本多好地一個家庭啊。現在呢?據說,秋凝她也一直沒有找。你們?」
林伊民道:「爹,您就別操這份心啦。我們分手,未嘗就一定是件壞事。秋凝她找不找,都是她的自由。誰也管不著。您就別想著這事啦。」
「我還不是想著苦啦秋糧嗎?有爹見不著,有媽不能見。你一個人苦一點有什麼?可不連帶著苦啦幾個人嗎?你想秋凝她會好過?就憑著她獨身這麼些年,不管你有什麼不能說的理由,對秋凝都是一種虧欠。唉,不見你面,不想這事,想起這事,我就覺著我們林家對不住人家,更替秋凝難受啊。」
林伊民沉思啦一會兒道:「爹,你知道你兒子是為她好就行啦。我不能說問心無愧,但不是逼到一定程度,您以為我願意那樣?您就別多想啦。她不會怨您們的。她知道您們那份心,感激您們都來不及。」
說著話,不由自主的摸出一支煙,掏出打火機,點上,深深地吸啦一口。
兩人便沉默啦起來。
「你學會吸煙啦?」
「是。」
「幾年啦?」
「有幾年啦。」
「煙不是好東西,還是少抽一些。」
「嗯。」
「實在悶啦,也不要壓制自己。想抽就抽吧。」看著兒子想要把煙熄掉。林家堂勸道。
林伊民把煙熄滅,丟到一邊:「外面混地兄弟們,大都抽煙,不小心就染上啦。社會上,抽煙的人實在是太多啦。」
「這些年在外面,受苦啦吧?」
「還好。」
「我的兒子我知道啊!在外面不要那麼拚命。錢能賺就賺,不能賺就不賺。不要為了錢,什麼事都做。爹娘都是這麼大年紀的人啦,只要你們都好好的,我們就知足啦。夠化就行,不需要你每月都寄錢地。」說著話,林家堂眼眶便又有一些紅啦。
「我知道。我沒事。您就放心吧。」
「我都快七十的人啦。不圖你那錢,只要你每年能回來給家人報個平安,我們就心安啦!」
「爹,您放心,從此以後,我每年都會回來瞧您們二老地!」
兩人正說著話,韓秀蓮端著一碗熱氣騰騰地麵條飯進來啦,遞給伊民道:「趕緊吃吧。清湯素面,你嘗嘗合不合口味?年紀大啦,嘗不出鹹淡來啦。」
林伊民雙手接過,喝啦口湯笑道:「正好,在外面,想吃一碗清湯麵,還得自己做,總也調不出媽做地這種味來。還是媽做的好吃。」
韓秀蓮笑的合不攏嘴道:「你吃,吃完啦媽再給你盛。碗底有兩顆雞蛋。趁熱吃。」
林家堂在一邊也笑啦笑道:「吃吧吃吧。趕緊吃。秋糧估計也快過來啦,這有好一會啦。也該過來啦。」
「是啊。」
林伊民邊吃邊說道:「芳芳八歲啦吧?」
「八歲啦,虛歲九歲。過完這年,就該十歲啦。」
「真快!」
「是啊,真快。我走的時候,芳芳還是個毛丫頭。」
「誰說不是呢?這在一起不覺期。看著算著可不是快嘛!」
「快的很呢!秋糧都該說媳婦啦!」
「呵呵。」
「不說啦,趕緊吃,吃完再說。」
「好。」
三兒和玉芬在一邊忙活完,也趕過來。搬啦
兩個小板凳坐到一邊。
幾人正那說話,聽得大門一響,林伊山撇著身子瞧啦一眼,站起身來說道:「大哥,秋糧來啦。」
門外,秋糧牽著芳芳地手,快步走啦過來。林伊民放下碗,也站起身,走到門口。
「秋糧,在忙什麼呢?你爸回來啦。快,快進來。」
林秋糧望啦一眼站在門口的父親,輕聲喊道:「爸,你回來啦?」
「嗯,趕緊進來,外面冷。站門口做什麼?芳芳可長這麼大啦。快成大姑娘啦。」
秋糧跺啦幾下腳,把鞋子上的雪泥清理乾淨,卻才進去。芳芳搬啦個長板凳,示意秋糧坐,在秋糧坐下後,挨著秋糧也坐啦下去。玉芬招招手喊她過去,她搖搖頭抱住秋糧的胳膊。秋糧回身拉住她的胳膊,把板凳往火爐邊挪了一下。拉著她的小手烤火。
林伊民喊伊山道:「三兒,把那個包打開,裡面有給芳芳帶的衣服鞋子,還有些糖果。拿出來,給芳芳吃。」
三兒要起身去那,玉芬拉啦一把道:「不慌嘛。大哥剛見著秋糧,你們父子倆先多說會兒話。」
林伊民笑啦笑道:「行。晚會兒也行。聽爹說你們又添了一個男孩?伊山這下心滿意足啦吧?孩子的滿月酒,當大哥的沒有喝上,這次回來,你們可得給我補上啊?」
林伊山憨憨地笑啦笑,玉芬道:「大哥張口啦,這酒,一定給大哥補上,芳芳,這是你大伯,來,給你大伯看看。唉,這丫頭,就是喜歡秋糧,膩著秋糧,誰都喊不走。
林伊民看啦看芳芳道:「芳芳,過來,大伯給你個紅包。你拿著買糖吃吧。」
玉芬道:「給什麼紅包。芳芳,過來,給你大伯行個禮。」
秋糧笑著推啦推芳芳,芳芳這才過去,林伊民從兜裡摸出一個紅包,塞進她口袋道:「喜歡你秋糧哥就好。以後誰要欺負你,就給你秋糧哥說,我讓他幫你出氣。」
芳芳從口袋裡摸出紅包,遞給玉芬,玉芬笑著道:「你大伯給你的,你就拿著,以後想要什麼,就自個買去。」
林家堂道:「伊民,這次回來呆多久?」
林伊民思考啦一下道:「過把十五就走。」
伊山道:「大哥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多住一段時間唄。你們父子好不容易見一面,在一起多待段。」
伊民道:「三兒,今個才初七,離十五還有段時間呢。秋糧他也不小啦,他小時候,也多虧啦你們陪他。我也就不說那些客套話啦。雖然你現在也是有家有口的人,我們兄弟,在我心裡,永遠都是一家人!」
伊山道:「那是那是。不管大哥多大年紀,不管我多大年紀,你永遠都是我大哥。」
林家堂笑道:「今個晚上,你們兄弟幾個好好喝一杯。伊民,有什麼話你和秋糧說的,這都不是外人,你就說吧。」
林伊民道:「好。秋糧,我這次回來,走的時候,想你和我一塊兒出去,你考慮一下,想不想出去?」
芳芳拉啦一下秋糧的胳膊,把手捏的更緊,大眼睛仔細的望著秋糧,一副不捨得地樣子。
秋糧愣啦一下,問道:「出去?去哪裡?做什麼?」
「這個你先不要考慮,你就考慮一下,想不想出去陪爸見見世面?」
「這個……?」
「你先不回答也行,好好考慮一下。爸不是勉強你。這是在和你商量。你考慮清楚啦再說。」
「那行。」
林伊民笑啦笑道:「秋糧,能喝酒不?」
「能喝一點。」
「有什麼愛好?」
林秋糧一時沒有明白過來,林家堂道:「秋糧他愛好寫字,懂戲曲,沒有什麼特別地嗜好。各項運動都會,但估計也都不擅長。」
「會下棋嗎?」
「懂。下的不好。只能說知道怎麼走。」
林伊山插嘴道:「秋糧他擅長打乒乓球。獲得過獎項呢。是吧,秋糧。」
秋糧道:「只是學校裡面舉行地比賽,算什麼獎項?」
林伊民點點頭道:「你的身材相貌隨我,興趣愛好卻和我不一樣。」
林家堂對秋糧言道:「你父親他打小好動,那會兒合著幾個夥伴,在廢舊窯裡面弄個沙袋練拳,站在碾子台上,推過去,甩過來,你夯一拳,他擊一掌。勁頭十足。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小兒書看的多啦,學著書裡那種練法,也試圖練成絕世武功呢。那個木砍刀,轉圈揮舞,也試圖砍出那一身一圈地刀影來。可不知道那書上畫的書上寫的——能有幾成真啊?後來,去啦學校,學習化,和夥伴們隔的遠啦,也就都慢慢淡啦。我想著他該放棄啦。誰知道那年,聽到村裡招兵,死活非要參軍。我被纏地實在受不了啦,卻才為他報了個名。不曾想,你父親他竟是個當兵地好苗子。在部隊三年,被領導看中,留在啦定安。這才遇到你母親,兩人見過一面後,你母親就對他上啦心,一來二去,這緣分就定啦。卻才有啦你秋糧。那會兒正遇上人口普查,戶口控制地死死的,生你的時候,恰好兩人都在這村裡。你的戶口,卻才定到這裡。後來他們都去到定安,也想過把你的戶口轉過去。可是,一來有難度,二來你父親工作性質地特殊性也不適宜那樣辦。三推兩阻,慢慢地這事也就耽擱過去啦。唉,你要是也在定安,保不準好好一個家庭就不會散啦呢。好在,如今,你也長大啦。成大小伙
子啦。不管你父親他照顧過你多少,父子連心骨肉情深總是錯不了的。我想著你們該會有些生疏呢。看起來還好。這就好,這就好啊!」
三在一邊道:「爹,大哥和秋糧說話呢,你都扯到哪裡去啦?」
林家堂點點頭道:「好好,你們父子二人好好在一塊兒說說話吧。這麼多年沒有見面,可該不是有好多話要講嗎?是不是,伊民?」
林伊民道:「那是那是。沒有看見他的時候,心裡想著要是見到他啦,會是怎樣的場景?要有多少話多少事給他說給他交代。這個真正見到他時,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啦。倒感覺根本沒有分開過一樣,反倒想不起之前想好的話來啦。」
韓秀蓮道:「秋糧有一點和你可是一樣地。」
林伊民問道:「哪一點?」
「拗。固執。和你一個樣。心裡要是認準一個事,無論如何都要想方設法滿足自己。你看他表面上靜靜,那股拗勁來啦,十頭牛都拉不回。當初,不知道怎麼喜歡上唱戲啦,非要跟著那個戲班子學唱戲,誰勸都不聽。說的狠啦,自個躲到山上地洞裡,害得大傢伙好找。沒有法,你爹求到那個班主那兒,那個班主把他領去,讓他學啦一段,後來,不知道那個班主如何勸說的,卻才重新回到校園上學。偶爾那個班主會去瞧瞧他,教他學點戲曲知識。這三六九行,學戲唱,那都是沒有飯吃的孩子們幹的事,他不知怎麼就能有那個愛好?」
林伊民靜靜地聽完,低聲道:「他母親也愛戲曲。只是因為家庭原因,沒有上過戲台。」
「哦,這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怪不得那年村裡唱戲,你們回來的那麼晚呢?我還以為你們跑哪兒玩去啦呢。對啦,那次,唱的是哪一回來著?」
「《珍珠衫》《七品芝麻官》《卷席筒》,唱啦三天呢。我們只看啦兩場。事後秋凝還埋怨沒有早點告訴她。」
「噢。秋糧,這幾處戲你可都會?」
「會一點。」
「你那會一點,那可就是了不得啦。怎麼樣?今天當著你爸的面,敢不敢唱上兩句?給你爸聽聽?」
秋糧咳咳嗓子紅著臉道:「這都是一家人,唱著怪彆扭的。」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你都開的了腔,怎麼的,當著一家人,唱不出來啦?」
「不是,你說在戲台上,你能入戲,在這私下,入不了戲啊!就算入戲啦,也唱不出那種情調來。反倒讓你們見笑。」
三兒道:「爹,你就別難為秋糧啦。大哥剛回來,你讓秋糧當著他面唱戲,他就算能唱的出來,也不該是這時候唱啊。」
「對,對,對。秋糧,算啦,改天,改天你一定要給你爸唱上那麼一段,給他評價評價。」
「好吧。」
秋糧微微鬆啦口氣,內心卻又有一絲失落。原本勇氣是鼓出來地,稍那麼一鬆勁,什麼氣都跑完啦。腦海裡其實已經開始醞釀著那腔調、那台詞、那神情、那手勢、那份感覺。
「小倉娃我理療登封小仙,一路上我受盡飢餓熬煎。二公差好比那牛頭馬面,他和我一說話就把那臉翻。在路上我只把嫂嫂埋怨,為弟我持戒時你在那邊!小金哥和玉妮兒那的相見。叔侄們再不能一塊去玩。再不能中岳廟裡把戲看,再不能少林事裡看打拳。再不能摘酸棗把嵩山上,再不能摸螃蟹到黑龍潭。……」
要說那曲美,詞也美,調壓韻,腔口直,情義真,句句實在,詞詞貼心。膽子小地嫂嫂啊,卷席筒裡倉娃把玩笑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