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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四章 說鄭家各方心不同 文 / 六月澤芝

    卻說那鄭家滿心歡喜無盡,早早使人送了名刺到賈府。賈赦從不理會這些俗事,只一味高樂,賈政見著後,卻是暗暗吃驚,又想:雖說我素日敬重讀書人,然則與鄭家平日裡從無往來,不過因著同朝為官,略見過幾回面,點頭之交而已,如何他就送了名刺過來?

    雖有這般思量,但想著鄭家本是書香門第,如今子弟進益,家族繁茂,他也樂意結交一二,便也應允下來。及等休沐日,那鄭煦攜子前來,略說了兩句話,便鄭重其事,代其子提了求娶黛玉之事。

    賈政才自恍悟,忙笑著道:「原是為此而來!」

    說罷,他又細看鄭成,見著他穿著石青團花儒衫,頭戴四方巾,本就生得白皙俊秀,頗有神采,如今添上一番書卷氣,更顯出斯做派。賈政不覺點了點頭,略問了兩句讀書的事,且不說鄭成談吐致,溫煦誠懇,更為難得已是進學成了舉人。京畿之所,進學越加艱難,他不過十八,便能如此。

    賈政想著妹婿原是科舉進學,又是探花出身,黛玉自來好詩,家學淵源,也非尋常女子,倒好潑茶賭書等事。他心內越加滿意,便笑著道:「依著我看來,兩廂卻也匹配。只是此事須得稟報母親,總要細細商議一回,方能作準。」

    鄭煦一派謙和士之態,見著賈政如此,倒也心中點頭,又笑著道:「這是自然之理。聽聞林姑娘教養,俱是老太君一手操持,可見一片慈心。只是尚有一件事,我也須得提一聲。當初林兄尚在之日,因舊年情分,又有恩義,倒是吐露了托付之意。然則此事尚未作準,他便撒手而去。林姑娘也須得守孝,竟不得見。此事便耽擱下來。」說罷,他又從袖中取出舊年書信,遞給賈政:「卻也並非旁意,只是想著到底是林兄親筆所書,又是慈父之意,不若與林姑娘收好,也能稍減追憶之情。」

    聽得著婚事原有妹婿林如海的心意,賈政心中越發看重,忙接了那書信,略看兩眼,見著果真是如海所書,不免與鄭煦道:「貴府果真書香門第,重信然諾,更勝旁處十倍。」口中這麼說著,他看向鄭成的目光也比方才減去七分打量斟酌之意,平添三分滿意。

    「不敢當,不敢當。」鄭煦也是心知肚明,所謂重信然諾,他家卻未必能算十分。不免又自感慨——這賈政果然如如海所言,並非輕薄膏粱之輩,也喜讀書之輩,只是不免古板迂腐了些,世情上面頗有不足。由此,他也不再多言,不過與賈政略說了幾句話,再令鄭成行禮,便道:「今番雖已早一日投帖,然則匆匆登門,說得又是如此大事,我實未心存立時便成之志,只是坦誠心意而已。貴府如有意,不拘何時,只管說與我家,兩廂裡再行議定,卻也不遲。總要鄭重其事,方能事事相協。」說罷,再說了幾句話,他們父子便要告辭

    賈政本也是存了這樣的心,聽得此話,自是點頭,因含笑說了幾句話,特特將他們父子送出門外,才會回轉過來,在書房裡想了半日,起身往賈母之所而去。

    賈母正與寶玉等小輩說笑,見著他來,不免有些詫異,因笑著道:「方纔用過早飯,你便又來了,可有什麼事不成?」賈政便往寶玉等人身上看去,又道:「卻有一件緊要事,須得回稟母親。」寶釵便站起身來,又見寶玉唬得臉色發白,竟有些不知所措,便推了他一下,方隨眾而去。寶玉見著,忙要攜黛玉一道退下,偏賈政咳嗽一聲,忽而道:「玉兒,你且留下。」

    聽得這一聲,黛玉也是吃驚,卻還是應了一聲,站在低下沒有言語。

    賈母在世情上面何等老辣,聽得這一聲,便察覺不對,當即動了動眼,便道:「究竟是什麼事,倒是讓玉兒也留下來?」那賈政見週遭再無旁人,便將鄭家提親一事說道出來,又添上兩句話:「似這般人家,卻也不多了。且那孩子我也細細看過,生得一表人才,又是讀書上進,如今十八歲,已是進士,端得前途似錦,比寶玉強出十倍,恰與外甥女相配。況且舊年妹婿已是屬意於他。若此事得成,豈不是正合父母之命?倒是兩廂妥當。」

    聽得這話,賈母面色微變,卻不言語,而是先看向黛玉。

    黛玉站在底下,面龐已是垂下,心中卻是複雜莫名——原來父親當年所說,卻是這鄭家,怪道先前那鄭姑娘十分親近,想來緣故就在於此。然則若從此說來,那唐夫人卻總淡淡的……由此停了半晌,她才是低聲道:「舅舅,父親的書信,他家果真都帶了來?」

    賈政便將那書信取出遞與黛玉,又道:「便都在此處,著實保存極用心,並無半點折損。」黛玉小心接過來,果真如此,心中更生了幾分猶疑,想了半晌,才是道:「若說此事,當初父親臨終之前也特特說過。他雖與鄭大人有恩,也看中鄭公子,說是頗有才,心性也沉穩。然則,若他家在我入京之後再無半點影訊,便權當再無此事。舊日因著如此,我便沒有再提一句。」

    「到底有守孝……」賈政正要勸說,賈母已然斷然道:「此事必有蹊蹺之處。若說守孝,也斷然沒有再不見一面的道理。如今忽而登門相求,只怕有些蹊蹺。且姑爺當日這麼說,本就是看準此處,總是依著他的話而行,才是尊重。」

    說到這裡,賈政也有幾分詞窮,然則又覺鄭家極好,不免多說兩句話:「許是他家謹慎些,又是看重規矩,方纔如此。論說其心,未必便如妹婿所想。」賈母便道:「何須與他家尋由頭?你原是外頭做事的,哪裡知道內宅婦人所想?真心或是敷衍,一眼可知。若他家真心看重,又是長子媳婦,如何能輕忽?自然要早早相看作準,日後也知彼此性情,方才是好。如今卻是三年無信,忽而過來,卻須得十分打探清楚才是。」

    黛玉原對此默默無語,唯有聽得早早想看作準這六個字,心中微微一頓,才是低聲道:「舊日曾在江家宴席之上相見,卻並無言語及與此,鄭姑娘有心攀談,唐夫人並不與我言語。」

    有此一言,賈母心中大為鬆快,因對賈政道

    道:「如何?若他家果真有意,彼時玉兒已是出孝,如何比立時前來提親?雖說未必沒有旁樣緣故,然則真心有幾分,卻是分分明明。」賈政聽得此話,也只得一歎,又道:「然則那鄭家公子十分人才,兼著門風也是極好,若是一時錯過,倒也可惜。」

    賈母也知他性情,便順著道:「先打探清楚,若是使得,我便使人過去請她們母女過來說話。到時候再議,也是不遲。」賈政方點了點頭,道:「母親所慮極周全,他家亦知不能強求立時便成的,倒也不曾催促。如此兩廂裡說及,也是各有進退。」

    此番議定,黛玉心內卻頗有波瀾,偏賈母只恐她想著父母之命,心內便是願意,著實留她下來密密勸說了半日,又是囑咐許多,見她對此並無十分的心,方才放下。黛玉一回去,便是憂心忡忡,且將此間事一五一十說與紫鵑並春纖,且歎道:「我心中著實不信那鄭家。舊日父親也曾與我提過,於他家卻是活命之恩。我雖無挾恩圖報之意,然則從心說起,卻瞧不起這般應諾而敷衍的做派。我自來不願委屈,父親想來也是如此。然則,他家擺出如此架勢,若一時推拒了,旁人豈有不嫌我多疑挑剔的?」

    「若只為旁人言語,姑娘便要葬送了終身不成?既他家不好,那便捨了去。」紫鵑在旁聽的這話,冷笑一聲,卻生出幾分義憤來:「連這等信義也不顧的人家,姑娘若嫁了去,他家原就不願,未必能十分善待姑娘呢。」

    黛玉猶自遲疑。

    春纖便低聲相勸,因道:「姑娘若覺大人舊日所擇的人家,必定不會如此不堪。但是世間人等大多還是趨炎附勢,當年大人尚在,鄭家自然不會生出那樣的心,又如何勘破?且若非心存猶疑,大人也不會與姑娘那般說。這樣的貪權好利的心,常還掛著一個好聽的說頭。什麼心疼兒女,什麼命數刑克等,不一而足。若他家存著,雖是活命大恩,然則他們夫婦願意全身相代,卻捨不得兒女婚事上頭欠缺這般的心。此時忍痛割愛,後頭見著姑娘,豈能不嫌棄?那時候姑娘又該如何?」

    「愛子之心,人皆有之。」黛玉沉默許久,才是低聲道:「我原也命不好,倒也不能耽擱了人家。」說到這裡,她已是拿定了主意,停了半晌,就又幽幽一歎,道:「再者,我瞧著外祖母也不中意他家。如何能為此與她爭持?」

    春纖抿了抿唇,心想:賈母在婚事上頭坑了黛玉許多,如今總算能稍作彌補,可得做的高妙些,也省得黛玉為難。賈母卻不負兩人所想,不兩日,便特特喚了黛玉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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