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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五章 微露意雙雙恩賜重 文 / 六月澤芝

    聽得這話,黛玉便往那紗窗瞧了一眼,心下一想,倒也覺得有些意思,便道:「煙霞色?這也合宜,竹影斑駁,正可與茜紗相對。且外頭又有些細碎繁花,殊為可愛,兩廂應答,自有一番燦漫。」

    紫鵑見著她這麼說來,也覺有趣,又想著黛玉少些憂愁,越加含笑,只應了一聲,自去好生挑揀來。春纖也是含笑,心內不免又是一想,暗道:黛玉這般情致,活色生香,哪裡是尋常之輩可消受的。若是廝配與寶玉這等饒有情趣卻不知擔當的,難免一日大廈傾倒,與之俱亡;若是廝配與那等醉心權力或是位高權重的,又怕淨土難得,名花亦是摧折。卻是兩廂艱難。

    這般事卻又不能一時籌劃來,春纖不免在心中有添一分愁緒,卻不能說與黛玉。

    黛玉卻不知春纖所想,她如今處境,也只合在與紫鵑先前說的那般,不過謹修自身,靜候佳音八個字而已。旁人如何想,如何做,她無從阻攔,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

    卻不知,她這一房內安安靜靜,只思來日,那邊兒王夫人處,雖也是靜悄悄的,卻別有一種繃緊了弦的緊張。

    單說王夫人這裡,她只端端正正坐在上首,素來慈和的面龐猶自帶著一點笑影子,卻也遮掩不住滿目寒光,口中的話,還照舊透著和緩,端然大家主母的款段:「老太太帶著寶玉他們,竟逛了這半日的光景?好興致,也是難得的。只是如今天也熱,老太太他們可好?可有什麼話?又或有什麼想吃的想用的?」

    底下站著的周瑞家的,原是垂手肅立,半點兒也不敢輕忽,正是提著心等著吩咐。聽得這話,她心下一鬆,忙就是上前一步,輕聲道:「那幾個婆子都是細細說了的,老太太並無旁樣吩咐,不過走了半日,如今天也熱,想來要用些解暑熱的湯羹。」

    「這卻是。」王夫人依舊面容和緩,本來停住的手指又重頭撥動起掛在腕上的佛珠,一個子兒接著一個子兒地慢慢捻著,口中道:「你過去吩咐一句,老太太那裡多備幾樣湯羹,就是寶玉並姑娘她們那裡,也都照著素日所喜,各自送兩樣湯羹去。多囑咐那些個丫頭兩句話,仔細些服侍——如今雖未暑熱,卻有些悶悶的,也當仔細才是。」

    那周瑞家的聽得這些話,忙笑著應了,又道:「還是太太仔細周全,我們再也不如的。」

    王夫人只擺了擺手,就讓周瑞家的下去,自己卻是往後慢慢靠去,只倚著個椅袱想了半日,才是慢慢舒展了眉頭,因想:老太太雖是有心,素日厲害,到底如今卻是老封君了,底下的事也不能全讓她做主。寶玉自小兒起便由著她怎麼教養就怎麼教養,這些全隨她,到底寶玉是個好的,她也是疼愛。兩廂都和氣,自然妥當。可如今,她若是強要林丫頭那愛掐尖要強的短命鬼與寶玉做妻,自己怎麼也不能隨了這意思去!

    只是佔了一個長輩的名兒罷了,如何能誤了寶玉前途!舊日無可奈何,如今元春她卻是好的,正佔了一個尊卑有序,只消她張口說一句話,老太太也不能頂著,總要看看我們的意思才是。本來,這事兒還能略拖一拖,省得老太太心中生惱,又做出什麼來。現今看來卻不能再只干看著了,再過些時日,上下人等也不知道要說出什麼來!

    有此一想,王夫人便漸次拿定了主意。及等翌日,她便說與賈母,道是思念女兒,今番進內省視便由她過去。賈母雖有思量,心內明白,卻極沉得住氣,只目光微微一沉,張口就應允下來,且又笑著道:「到底你們是嫡親的母女,原與我不同,本是隔了一輩的,雖也是至親血脈,且漫不過母女連心四個字。」

    王夫人聞說如此,心內猛然一頓,面上依舊含笑,彷彿這不過兩句打趣的話。卻因她素日無甚口才,停了半晌,也不過道一聲:「娘娘自來在老太太面前長大,也親近老太太呢,我們不過是為人父母的,眼跟前見不著她,總盼著能多見一面也是好的。」

    賈母便不言語,只應了一聲,且隨她去。

    王夫人方鬆了一口氣,又緊著與內裡報信,定下省視的日子時辰。及等後日,她便早早按品大妝,規行矩步,一路行至鳳藻宮,就有抱琴迎了上來。她原在宮中慣熟了,□□做得周全,此時與那引路的兩個小太監略一點頭,自有後頭跟著的一個宮女上前來塞了荷包,自個兒卻忙襝衽一禮,與王夫人道聲萬福。

    「這在宮中,卻不消如此。」這抱琴自入了宮,王夫人便高看她一眼,又覺女兒元春身邊只她一個是自小兒忠心得用的,雖心內受用,也不免道:「娘娘那裡也只得你自小服侍,與旁個不同,合該在她身邊的。只消她好,我這裡自然怎麼都是好的。日後卻不必你過來了。」

    抱琴面上含笑,口中一味謙遜,也不提旁樣話,只與王夫人說幾句尋常話。及等攙扶著王夫人入了內裡,又親自端茶來,她方悄聲退了出去,且守在外頭。

    王夫人便點頭,又仔細打量元春兩眼,見著她比之先前容色更好,心下也滿意,因含笑道:「這抱琴著實是個好的,有她在你身邊,我在家中也能放心些。」

    「母親莫要擔心,我在宮中這麼些年,自家省得這些事兒。」這裡再無旁人,元春便也露出幾分小兒女狀,膩在王夫人身側,又與她細細說了些瑣事,不覺眼中漸漸帶出些淚光來,因又道:「宮中雖好,無奈卻不能時常得見說話,便老太太、太太入內省視,也不過一個時辰而已。竟連廝見半日也是不能。」

    王夫人也不免含淚,又拉著她絮絮叮囑了好些話,方從元春詢問家中諸人安好時帶出先前思量之事來:「舊日你也見過那兩個丫頭的。林丫頭著實身子弱,一年到頭竟有一半兒都病著,又喪父喪母的,哪裡是能安享富貴的命?且素日裡口裡尖快,性子嬌貴,卻不如寶丫頭,端莊溫和。那才是大家女孩兒的模樣兒呢。只老太太心內取中了林丫頭,每每帶出這樣的話來,我也不能辯駁,只怕寶玉的名聲卻不好聽,也是為難。」

    「林家為列爵之後,清貴之家,卻是一等的人家,雖如今獨林表妹一個,可家世既好,且她生得也是花朵兒一般,才貌雙全。我原想著是堪配寶玉的。母親這般說來,倒也罷了。總與她好生挑揀佳婿,與一份嫁妝,也是盡了親戚情分。」元春心中思量不休,略一沉吟,方斟酌著說出一段話來:「只是林表妹這裡且不說,薛家表妹雖好,到底如今薛家漸次凋零,我聞說表弟亦是有些不合式的地方。這個,母親可有思量?」

    「如今又有什麼旁的法子?史家丫頭是個好的,如今卻隱隱傳出些定下大事的話來,自然不能作數。旁的女孩兒,只怕老太太一句話挑剔過去,我也不能如何,且又不能立時將林丫頭壓下。」王夫人聽得元春這話,心內略有些不自在,便也細細說來:「寶丫頭品性卻是一等,常有勸寶玉上進得,便被駁了回來,也是落落大方,旁人再也不如的。我便取中這一樣,旁的卻在其次。哪怕家世有所不如,如今兩廂說到起來,我寧可擇了寶丫頭,略失了臉面,內裡卻是齊全。」

    元春聽得這麼一番話,想著寶玉聰慧,卻得勤勉上進方好,若從這裡說道,果真不錯。

    只她到底極看重寶玉,細細斟酌再三,方才點頭:「母親既是這麼說,我也明白。只是老太太那裡須得和緩,竟也不能立時分說明白,寶玉的婚事,也需細細尋摸,未必就必定從她們裡取中的。」

    「娘娘放心,旁的什麼事,自得孝順老太太,我再無不從的。唯有你們終身大事,著實不能聽憑老太太——她疼愛你姑母太甚,如今都將那心放在林丫頭身上。」王夫人雖不能十分作準,但想著能先去了黛玉,心下也是滿意,由此滿口應下,又將此事岔開,且叮囑些旁的話。

    眼見著時辰不早,她才是戀戀不捨而去。

    元春將她送到外頭,眼見著王夫人的身影為朱門所遮掩,方自回轉,又獨自坐在那裡思量了許久,方將抱琴喚到跟前來,因道:「再過些時日,便是端午,與府中的節禮也須得預備了。你且去問問宮中的老人,可有什麼舊例。」

    這一番事,賈府中人俱是不知,及等端午將近,元春便使了小太監過去頒下節禮,內裡旁的不說,寶玉與寶釵卻是一般無二。黛玉聽得這個,原提著的筆微微一頓,便擱在墨玉山石紋筆架上,淡淡道:「府中可有什麼說道的?」

    「卻是稀罕,滿府上下都沒話兒說道這個呢。」紫鵑抿著唇,雙眸中自有擔憂之色,有意勸說兩句,誰知就在此時,有個丫頭忙忙進來,道:「林姑娘,宮裡頒下賞賜來,說是與姑娘的節禮。」

    黛玉微微一怔,因道:「與我的節禮?」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或許明天還有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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