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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二章 探晴雯又伏心中意 文 / 六月澤芝

    鳳姐聽得這話,卻是一怔。她雖素日不信陰司報應之類的話,到底大姐兒是自個身上掉下來的肉,心內也是疼愛的,便想了一想,道:「你說的是,到底不費什麼。平兒,記著這一樁,不拘什麼庵堂寺廟的事兒來了,就說一聲兒,我一道辦了。」

    平兒忙應下了。

    然則從這般順手辦了的意思裡,春纖便能看出鳳姐對此不甚信服的心,當即也不再多說這個,隨意說了幾句旁樣的話,就是告退。平兒見狀,忙起身送了一送,走了小半段路,瞧著周圍無人,她便問春纖:「大姐兒素日弱的,這真有冤孽報應的?我常日也聽得一兩聲,倒不如你說的仔細,可是哪裡聽來的?」

    「平姐姐,俗語道:善惡皆有報。又有說不是不報,時辰未到。這般做事兒,不管靈不靈,橫豎也不會壞了事的,又有什麼干係?我素日裡常聽這話,因想著,不管好不好,與人為善,不管有沒有好報,總是一樁好事兒呢。」春纖瞧著平兒似有所動,因想了想,才道:「再者,我也得了過世的祖母托夢,叮囑了我許多話。我想著既是有故去的人托夢,這神佛報應自然也是有的。」

    平兒目光一閃,也是點頭,笑著道:「你說得很是。」

    由此,她又是多送了一段路,才是回轉。

    春纖心下思量了一陣,又覺此番自己說道得並無差池,便暫且放下這事,又想著去晴雯那兒一趟:明日便是她的生辰呢。不想這一面思量,一面走著,當頭轉過一處假山石,迎面就撞著一個女孩兒。

    所幸都不過是哎呦一聲,倒退了兩步,卻沒什麼妨礙的。

    春纖揉了揉額頭,抬頭一看,卻是個眉眼細巧,俏麗乾淨的女孩兒。只是她神色懶懶,目光厭厭,卻透出幾分春困之態來。她這兒打量兩眼,口中已是道:「是我不防頭,倒是撞著了你。」說著又是伸手攙扶了一下,越加柔和:「可磕碰著了什麼不曾?我們先去那邊兒坐一坐。」

    小紅原是額頭磕了一下,這痛楚卻是來得快,去得也快,並不妨礙,又見著是春纖,忙放下摀住額頭的手,笑著道:「是春纖姐姐。我沒事兒,不過額頭磕了一下,沒甚麼的。」

    春纖依舊強拉著她到了邊上的亭子坐下,又問名字哪個房裡等話,小紅便道笑著道:「我是寶二爺房中的小紅,原喚作紅玉的,因著重了二爺並林姑娘的名兒,就自換了。今兒襲人姐姐因我們那兒的噴壺壞了,使我去林姑娘那兒借一個用呢。」

    「原是如此。」春纖聽得是小紅,心下便是一動,暗想:按著書中說來,這卻是個知恩圖報的,又是管家之女,性情也機敏,雖有幾分攀高的心思,可這世間誰人不想著上進呢?不失了品性就好。

    由此,她便微微一笑,道:「既如此,我與你一道去。本來我是想著去看晴雯的,明兒就是她的生辰呢。不想方才一看,竟落下了一樣東西,卻得回去取了來才好。」

    如此說談了半晌,又再三問了小紅無礙,春纖才是與她一道去了噴壺,順手又換了一個荷包,便一道兒去了。襲人見著她過來,邊上還有一個小紅,便自笑著道:「怎麼借了個噴壺,倒是把你也借過來了?寶玉知道,必定高興的。」

    「二爺高興什麼?卻是晴雯須得高興,明兒她生辰,偏生我們那裡有些事兒,未必能過來,我便索性早些送了賀禮過來。」春纖聽得襲人這話,心下冷笑,口中卻是說得正經:「她現在哪兒呢?」

    「正在東面的屋子裡呢。」襲人聽得這話,偏了偏頭,笑著道:「你們素日好的,也在意這個?我瞧著有心便是了。」

    「不過一點意思罷了。」春纖口中應了兩句,便是往晴雯處而去,不經意一回頭,卻見著襲人猶自含笑站在那裡,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似有所想。她微微抿了抿下唇,便自打起簾子到了內裡。

    晴雯正自坐在那裡做針線兒呢。

    她本性活潑明快,雖心靈手巧的,卻並不甚耐煩成日裡做這些沒意思的,偏生又厭寶玉房中那些個丫鬟爭奇鬥艷的,每每回來也只得尋了針線來做,也是打發時間之意。這會兒正覺得無趣,見著春纖款款而來,她忙拋下針線,起身相迎:「你怎麼來了?」

    春纖便道了緣故,又取了兩色荷包與她,笑著道:「論說起來,我送這個倒似是班門弄斧的。只是旁的東西也不是自個兒做得,便挑揀了兩個好的送來。內裡還有一盒子自己做的胭脂,一盒子細粉,原是隨我們姑娘一道做的,未必能如寶二爺,不過一個意思罷了。」

    「這就是素日裡我們好了,旁的東西,又有什麼意思。」晴雯也是一笑,鄭重收好了,才又問道:「明日你們那裡又有什麼事不成?這卻沒聽說呢。」

    「你倒忘了,明日是你的生日,原也是王家夫人的生辰。雖說我們姑娘與王家無甚干係的,往年也無甚走動。到底今年出孝,原能走動了。若老太太、太太並二奶奶、寶二爺、三位姑娘俱是去的,她說不得也要過去,便先饒下這一件事來。」春纖口中隨意道來,因又笑著道:「我想著這個,便早一日送過來與你。」

    晴雯便點了點頭,道:「這話說的是呢。我聽得說史大姑娘也常是如此,倒是府中的姑娘少有走動。」如此說了兩句,便問近來如何。

    春纖不過略說了兩句話,便提及方才與小紅撞到的一件事來,又笑著道:「我瞧著她卻是個俏麗的,心思也細,不過神情不大好。你們這兒也是事兒多的,你若能照料一點,便照料些,我瞧著她便是個好的。」

    「這一時半晌的,你瞧出什麼來?我卻知道內裡緣故呢。」晴雯雖不甚理會這些事情,卻也眼明心亮的,當即便將前頭小紅與寶玉倒茶,後頭被秋紋、碧痕排揎一事說道出來,又冷笑道:「只怕你也小瞧了她,這是個心裡攀高

    高兒的。」

    「誰個不想攀高呢?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呢。」春纖卻是一笑,又拉著晴雯的手,笑著道:「我說著她好,不過瞧著她言談爽利,雖有心思,卻並非那等壓了旁人的,本是曉得自個兒爭氣才是要緊的。這般就極好了。我瞧著她,倒與你有些肖似呢。」

    晴雯聽得這話,也想了想,便道:「罷了,我應下就是,沒得倒是聽你說了這一車的話。」

    「這幾句話你都聽不得耳朵裡?日後多少為難的事,越發了不得了。」春纖卻是一笑,順口就道:「你曉得什麼,這世上的人多壞心,便是你們這兒都不算不好呢。舊年我就聽說過一樁事。說是一個大家子,也是家中富饒的,又有兩個兄弟,因著一個是前頭生的,一個是繼室生的,成日家裡明爭暗鬥。及等各自娶了媳婦,老爺子也是漸漸不成了。你知道後頭怎麼著?」

    「這些話,你也混說起來,雖也與府中沒什麼干係的,到底被人聽見了,一時說道起來,可也是了不得呢。」晴雯的聲音低了些,到底聽住了,忙問後頭如何,又道:「想來也就是分家產罷了,不過誰多誰少罷了。」

    「卻是那家的繼室起了心,喚了個道婆過來,使她做了法,生生讓那長子沒了命!」春纖也是壓低了聲音,口中道:「還是後頭有個道士路過,瞧出了不對,方說破了的。好在那長子的妻房正巧有孕,得了個遺腹子,那一系到底沒斷了血脈。你聽聽,這要是利慾熏心起來,才是正經的噁心、毒心呢。」

    晴雯被唬得臉色煞白,忙問道:「真有這樣的事不成?」

    「我也是聽說來的,未必作準。只是這樣的心思,誰能說沒有的?那一大家子,只兩個兒子,若是一個沒了,上下也就只能瞧著另一個了。那繼室想著如此,這閤家的家業豈不是都與了自家孩兒了?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說來也算是慈母哩。」春纖便是一歎,道:「我們姑娘也說過,錢帛動人心呢。不過是這麼一個理麼。」

    「你說的是,倒是我素日想差了。她們再如何,平日裡也有幾分情分在的。」晴雯想了一想,才是道:「我也曉得你的意思,只想著我與人交好罷了。你放心就是,我在這裡素日也不爭什麼臉兒的,日後少說幾句話,也就是了。」

    春纖一笑,拉著她的手,道:「不過隨口的話罷了,倒是你想得多。素日裡你就聰敏的,誰能提點誰不成?」由此又說幾句話,才是告辭。晴雯將她送到外頭,轉眼看到襲人正往這裡看來,由不得心下一陣厭煩,又瞧見小紅在那邊兒,想了想,便喚都道:「小紅過來。」

    她卻是性子急的,既是心中應下,行止上頭便露出幾分來。小紅卻又極精明有心的,聽了幾句話就是明白過來,也是著意交好。兩人本性雖有不同,只一個有心,一個著意,倒是漸漸和契,這卻是又是後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我會努力補上沒更的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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