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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二章 花開兩頭各表一枝 文 / 六月澤芝

    嘉成見著母親唐氏面有不喜,心內詫異。卻不知唐氏瞧著她站在一側,竟是與黛玉渾然兩不相干的模樣,也是一面驚疑,一面生出幾分惱意來:她自是曉得自家兒女連著老爺也是想著重然諾,又有報恩之念,然則她一個做母親的心,哪裡捨得兒女,尤其是最為緊要的長子受累!世間便重姻親,他原可得一佳婦,一門可相互扶持的姻親,偏生就少了去不說,或許那女孩兒還壓根匹配不得!這讓她如何甘心!

    今番看著這個林家姑娘人物也算過去了,原可就此將往日心思作罷。但現在看來,如此不將日後夫家放在眼底,也著實可惱!她卻不信,女兒嘉成會不透出意思來,就這麼著,那林家姑娘猶自冷淡,這又是什麼意思!

    存了這等心思,唐氏原有的幾分滿意也去了大半,及等登車回去,面如沉水,卻是一言不發。嘉成素日曉得母親性情,輕易不願辯駁,又知道自己是女孩兒家,說的話不如父兄的緊要,便暫且壓住心中所想,只默默相隨。及等父兄歸來,用了晚飯,唐氏便打發了丫鬟婆子下去,且將赴宴一事說道出來。

    鄭煦父子自入了家門,便聽得三言兩語,又見唐氏面容之上猶有些氣惱不平,心內越加明白。也是因此,他們聽得唐氏之言,倒是有些吃驚:竟無甚貶低,反倒誇讚了一二句。成便看向妹妹嘉成。嘉成原聽得唐氏之言不差,心下納悶,見長兄目光灼灼,便也點頭應了一聲,道:「真真是一等神仙似的人物呢。模樣兒好,才學也好,言談舉動也是和氣,卻無甚不妥之處。」

    旁個尚且來不及說一句,唐氏先冷笑一聲,道:「卻還哄我?怎麼我見著她待你卻淡淡的?倒似與我們家半絲干係也無?」說到這裡,面上便顯出幾分惱意來。

    嘉成這才明悟過來,心下一轉,卻是道:「我說母親瞧著林姑娘好的,怎麼後頭又生氣,原是為了這個。若說這個,我私心裡看她竟是真個半絲不亂,倒像是半點不知道阿兄這件事呢。說來當時林大人一病而亡,又是那等關頭,一時不曾說道這裡,也是有的。」

    「竟是如此?」唐氏聽得這話,面上方緩和了幾分,又看向鄭煦,皺眉道:「老爺怎麼也不與我說一聲?」

    「我只道如海兄有托孤之意,必定早與她說及此事。怎知竟會如此。」鄭煦原與林如海往來數十年,也知他為人性情,心下一想,卻覺此事斷不是女兒所想一般,內裡已然色變,但又顧及唐氏心思,不曾說道出來,只淡淡道:「世間總是好事多磨,我等只須循禮而行便是。」

    唐氏聽得這話,良久方道:「也罷。」心內卻忽而有些波瀾。

    鄭成見著父母如此說來,動了動唇,到底不曾說出什麼話來。只等著回到自己屋中,卻是百樣思量,是日竟不曾好生安眠。翌日又因有個知交顧茂正當生辰,也是赴宴前去。

    顧茂原與鄭成本是同鄉,也算的遠遠的姻親,數年前俱是在金陵春山書院攻讀詩書,本就相識。後又舉人同科,雖一個登科折桂復得了探花,一個落榜。然則,這科舉之事,雖才華學識為根本,然則運道兩字卻也極緊要,又有旁樣的各色緣故,竟不好做准的。且鄭成也是煦煦君子,自負才華,必有登科之日,當時悵悵,過後卻未曾有半分嫉恨不平,只從同鄉同窗說起,又愛顧茂才華人品,與他十分親近。

    見如此,顧茂本性穩重,也不傲人,彼此相處卻是頗為親近。

    今番飲宴罷了,眾人皆是散去,獨獨鄭成特意留下,顧茂度其神態,便知有些緣故,令小廝倒茶來,又將旁個俱是打發,因含笑道:「世兄今番卻吃了不少酒。」

    鄭成便是一歎,舉起茶盞吃了兩口,復又道:「原有一樁心事。只是不能訴與旁人,心內卻是煎熬。」顧茂見他似有傾吐之意,便也細問由來。鄭成便撮其要,去其繁,且將一番事情說道出來,又歎:「母親雖見其人,心內猶自不喜。林家女郎又似全然不知。男女有別,只怕此事若是拖延,越加不妥。」

    雖只寥寥數言,顧茂卻是明白過來,因想:此番雖言慈母愛子之心,實則害子。若此心不休,日後必然成隙,家宅不寧便在眼前。便鄭大人並成俱是穩重明白,然則內宅之中,又是婆媳之間,也須不能如何。可歎那林家世代清貴人家,獨獨留下一個女公子,日後也未必能得善終。

    因原與林家有親,又思及舊年自家慘事,顧茂心下不免惻然,面上也是一歎,道:「父母之命俱不可違,若此事不協,只怕日後又成艱難之局。世兄若是能聽我一言,卻是早早去了伯母心中塊壘為上。」

    成亦是默然,半晌才道:「我亦是如此想。只是無從入手。今番過來,卻是想著素日叔母與母親頗為親近,設若能勸說一二……」顧茂之母蔣氏,亦是大族,且與唐氏有表親,雖也是遠親,到底難得俱在京中的,便性情稍有不同,到底看著比旁個親近些。

    顧茂立時應下,因道:「我稟與阿娘便是。只是這等事,不比旁個,未必能成的。世兄還須另外設法。」

    那鄭成如何不知此理,只是礙於禮數規矩,又顧念母子情分,一時也無旁的法子罷了,此時聽得顧茂這般說來,也只得一歎,先是謝過應諾緩頰之情,復而又道:「我亦知此理,這幾日善加籌措,總要母親回轉才是。」

    如此說了一番,鄭成才是告辭而去。

    顧茂且自靜坐半晌,才起身將此事告與母親蔣氏。

    原為著長子生辰,蔣氏面上且有幾分喜色,聽了一回事,立時斂容蹙眉道:「果真如此?阿唐著實過了!此番非為愛子,實則害子。忘恩負義,毀諾棄約,誰敢與之結交?世人重姻親不假,然則若女孩兒好,又有那等緣故在,結親又有何不可?如此行事,斷乎不能!再者,前番江家宴請,我亦見著那林家女郎,才貌雙全,行止有度,卻不曾辜負林家世代列爵,書香

    香門第的好家世。如斯好女,若是沒個好姻緣,也是可惜了。」

    聽得母親這般道來,顧茂也是點頭,又輕聲道:「成亦然,卻央阿娘代為緩頰一二。我雖應下,卻也是道此為家事,恐難奏效。」蔣氏微一點頭,道:「我知道了。」

    母子兩人便將此事擱下,另外說及旁事來。

    而另外一面,黛玉對著這些暗中的波瀾絲毫不知,只照舊過活。卻是春纖心中暗暗度量,想著近來便是那馬道婆魘五鬼的時候,便有些籌算。說來寶玉也好,鳳姐也罷,雖有種種不足,然則對黛玉卻是不差的,且若是從中謀劃一二,也是一個時機。旁個不說,鳳姐素日機敏又有才幹,若能交好,有些事情上頭便能便宜許多。

    由此,今日聽得黛玉說及大姐兒小恙,她便含笑道:「素日二奶奶待姑娘也好,雖大姐兒尚小,姑娘不拘什麼送一點子過去,也是平日的情分,也是彼此好看呢。」

    因鳳姐不過偶爾一提,並不露焦急,顯見著是小病症,黛玉便也不甚在意,不過與她們說話兒,嘴裡不妨就說道出來。聽得春纖這話,她略想了一想,也點頭道:「府中也無旁個年歲相當的女孩兒,大姐兒又小,怕二嫂子也拘著的多,未免有些悶著,將我小時候的玩意兒取來,我挑幾樣與她送去,也是解悶散心。」

    「姑娘若說這個,便添上前些時日我們做的那幾樣小東西,我瞧著那也正合適。」紫鵑在旁聽得這話,心下一想,卻是提出另外一樣東西來——前些時日春纖也是無事,便琢磨著做了個長耳兔的布偶,內裡塞得卻是一條小被子,活兒也鮮亮,樣式更是從未見著的。不說雪雁見著忙取來仿著做了猴子老虎之類的,就是紫鵑也循著做了個狐狸的。屋子裡不多時便有了七八個,方才歇下手來。只是這些東西都是收著的,旁人卻未見著。

    黛玉想起那個,也是笑著點頭,道:「你說的是。大姐兒屬老虎,便將那個與她便是。旁的小玩意兒取兩個新鮮的,湊成四樣,也就妥當了。」

    如此說道一回,春纖本自有心的,便討了這個差事,且將東西送了過去。

    大姐兒小小女孩兒,見著這些,自是喜歡。便是鳳姐瞧著也是一笑,且令平兒取來那布偶瞧了一回,又摸了摸,道:「都說你們姑娘心思巧,你們手也巧,今番瞧著,果真不假。倒是難得有心了。」春纖含笑道:「不過一個意思罷了,奶奶若是喜歡,我們那裡還有呢。只不知道您喜歡什麼樣兒的。」

    由此說了幾句,春纖便有意無意著提及另外一樁事兒來:「說來近日也聽了幾句外頭的話,說著小孩兒家,眼睛身子乾淨,不比旁個,若遇到什麼神,也有撞客著的。我們姑娘也說,只做萬一之想,橫豎取本冊子來瞧一瞧,送送神也是好的。」

    鳳姐聽得這話,便叫平兒拿出《玉匣記》,又著彩明來念。春纖在旁看著如此,心下一想,又含笑道:「姑娘並奶奶這般知道的,方曉得這些。我小時候原在村子裡,卻聽得有些話,這世間卻是有陰司地獄報應,旁個不說,那等魘魔之類的法術,常聽得一耳朵。我心下度量,既是有這個,想來果報也必是有的,奶奶不如與姐兒在佛前點一盞長明燈,卻也不費什麼。只要大姐兒好,什麼都好。」

    作者有話要說:不想說什麼了,反正這個月一定會將沒有更的章節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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