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紅樓春纖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遇公子含羞復生惱 文 / 六月澤芝

    黛玉略一沉吟,思及王夫人素日行止,眉間微蹙,歎氣道:「只怕事兒不成。府中事務繁忙,二舅母年歲漸長,精力不如往前,多有勞頓之歎,一時半日未必能抽空前來。」她到底是林家女,雖在賈家,有些事尚能自個兒做些主,然則探春她們又是不同。況且,江家本與賈家無涉,忽然登門,也非道理。

    江澄原是隨口道來,心內也知多半不成,此時倒也不掛懷,不過一歎,復又笑著道:「罷了,說不得這些時日,我也要須得去你那一處探訪一二,到時候再彼此廝見,也就是了。想來你說著好的,必定不會差了。」

    如此說定,她們復又說及近些年所讀詩,並近日所做的詩詞等,且說且笑,倒是盡興了一回。然則光陰匆匆,須臾已是一個時辰過去。春纖並江澄身邊的大丫鬟錦葵便在外頭喚了兩聲,又道了時辰,她們猶自眷眷不捨,又定下日後書信往來之約。

    黛玉方才告辭。

    江澄待她不比旁個,親自送至院子外頭,眼見著她坐上青綢小轎,又是目送遠去,方才回轉。卻不知,就在她回到屋子裡之後,抬著小轎的一個婆子忽而腳下踩著了一塊鵝卵石,竟自一滑,便是往一頭跌去。

    「哎呦!」

    話音落地,黛玉只覺得身子一輕,復而猛地撞到右側轎子上頭。她只覺腦中便是一空,竟有些不知是何等緣故,又該如何舉措,連著驚呼也是忘了。好在這青綢小轎原是極輕巧的,雖說也是車轎,四周卻是架子上蒙了一層青綢,黛玉不過撞了那青綢等甚是柔軟之處,倒是不曾傷著,然則受驚卻是難免。

    春纖本性靈敏,眼見如此,尚未多想便忙伸手過去攙扶,到底扶了一把那轎子,竟不曾讓這小轎忽就跌在地上。饒是如此,黛玉也覺得渾身重重一震,當即不免驚呼一聲。

    那婆子已然滾在地上抱著腳呻吟起來。春纖幾步上前,順勢瞟了一眼,見著她面色鐵青,冷汗淋漓的模樣,也是沒個奈何,只忙打起簾子問黛玉:「姑娘怎麼樣?可是傷著了?」

    黛玉此時面色煞白,一雙猶如秋水的眸子,因沾了幾分慌亂,越加顯得黑亮。經著春纖這一聲,她也漸次回轉,當即定了定神,方問道:「外頭怎麼回事兒?」

    「原是這位媽媽不知怎地跌了一跤,怕是一時疏忽,傷得不輕呢。」春纖口中說著,伸手便攙扶黛玉出來,因心下擔憂,不免又再問一句:「姑娘如何?可是傷著了?」

    「我卻無礙,既是她傷著了,趕緊攙扶去與大夫診治方好。」黛玉聽得是這麼一個緣故,又是傷了,忙開口說了一聲,又撘著春纖的手從車轎中出來,意欲瞧瞧那個婆子的傷勢。春纖聞言忙喚了兩聲嬤嬤,再打量了左右兩眼,心下焦急,又是無奈:這江家卻不如賈家豪奢,雖有這青綢小轎相送,卻只兩個婆子抬著。這會兒一個婆子已是受傷,另一個又已撲過去照料,卻是面有慌亂,諸般不聽。

    黛玉瞧了兩眼,見那婆子面色鐵青,額上冷汗猶如黃豆滾將下來,只一味痛呼,又見另一個也是臉色煞白,春纖幾番呼喊都似沒聽見,不免也覺心驚。她正要與將那慌亂照料的婆子說兩句,不想後頭忽而有一陣腳步聲響起,繼而一個男聲倏然闖了進來:「這是怎麼了?」

    春纖聽得那腳步聲,便忙攔在黛玉面前,此時抬頭一看,見著是兩個青年並一個少年,心下越發焦灼,忽而想起自己隨身尚帶了一把油紙傘,便忙與黛玉打開,這遮住面龐——這卻還是她素日的防曬的習慣養成的,方時時帶著一把。

    然則,雖是片刻即成,這三人也已見著了黛玉的面容。

    青絲如瀑,膚色勝雪,眉籠輕煙似蘊愁,眼顰秋水如有情,身姿芊芊復娉娉,恰如幽蘭生空谷,尚似寒梅臥溪泉,大有超凡脫俗之韻。此時因著一柄油紙傘遮住面龐,但那握著烏木所致的傘柄的手,因著離著近了,越加顯出晶瑩細膩來,直如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瑩瑩生輝。

    那兩個青年公子由不得心中一顫,便連著那邊兒婆子的痛呼聲都遠去了,竟如呆頭鵝般站在那裡,一時沒個言語。

    春纖見著黛玉已然遮住面龐,便覺鬆了一口氣,復又抬頭看向那三個人,見他們有些木木呆呆的,只一個少年眨著眼,不免暗自在心中啐了一聲,又有些得意——我家黛玉自然出眾,旁人不能及的。然則,這些許念頭,等聽著婆子又一聲痛呼,便化為烏有,想了想,她便上前來屈膝一禮,因道:「三位可是府中公子?」

    那三人聽得這一句,也是回轉過來。居中一個年歲居長,約有二十歲的斯男子便點了點頭,道:「在下便是。」說完這一聲,他心下一想,便有些猜出黛玉的身份,又見著那婆子抱腳痛呼,忙與上前一禮,因道:「可是姑蘇林鹽課林大人家的女公子?卻是我們疏忽,下人無能,讓姑娘受驚了。」

    黛玉只持傘而立,聞言微微抬頭,輕輕一禮,因道:「事出偶然而已。」說罷,又是輕輕看了春纖一眼。春纖也極有默契,因笑著道:「江公子,我們姑娘卻還不妨礙。只請將這位嬤嬤請去診治為上,怕是傷得不輕呢。」

    聞說這話,那江公子忙就應了一聲,又覺有些羞惱,立時喝令原撲過去照料的婆子起身另外喚旁的人過來,口中道:「邊上園中正有酒宴,不拘家中什麼人,只管喚三五個來,再有要兩個老成有力些的,好生送林姑娘回去。」

    那婆子雖是唬得六神無主,然則這江公子本是家中主人,又是厲聲呵斥,她一回過神來,也不敢不從,當即抹了一把淚,就匆忙離去。這一去,倒是讓春纖頓生無語之感,不由得瞪了那三人一眼——這婆子一去,黛玉並她兩個女子在一側,他們三個在另一側,雖是隔著一丈之遠,到底不合禮數!況且,這不該你們出一個人過去喚人麼?

    心中這麼一想,春纖又想起先前那兩人呆若木雞

    雞的模樣,不免狠狠記下一筆,越加往後退了兩步,連著那一把傘,一上一下的,且將黛玉遮掩得更家嚴實,才又道:「多謝江公子周全。」

    這一番舉動,那兩人原也不是愚笨的,立時瞧出端倪來,不免生出些訕訕之意來。只內裡一個年歲尚小,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少年卻還沒那等心腸,見著春纖這般,反倒覺得有趣,再四打量,竟開口道:「你叫什麼名兒?」

    春纖一怔,見著小少年生得俊俏,倒似仙童一般,著實可愛,不免抿嘴一笑,道:「春纖。」她雖是記著遮掩黛玉,生恐她被輕薄了去,但這也是因著時時記著現今可是古代,黛玉這等千金小姐不能隨意露面,自己本心而論,這等禁忌且不曾刻入骨中,聽得這一句,便下意識回了一聲。

    黛玉不免輕輕動了動那油紙傘,復又沉靜下來。

    那小少年聞說這話,一雙猶如兩丸黑水晶的眸子彎起,開口道:「我是李明誠。」復又介紹另外兩人:「這是江源,這是我大哥李明彥。」口中說著,他心內卻想:雖說先前那位姐姐生得好,這個小丫頭卻更好,笑得好似溪泉之側那一簇海棠花,著實明媚。

    然則,他這一開口,那江源並李明彥雖覺尷尬,也不得不重頭見禮。

    黛玉原是女子,又是這等境況,心內更是含羞,然則她素來明淨,不是那等佯羞詐愧的,又見他們只道是林鹽課家的女公子,倒是敬重禮遇,便也屈膝一禮,因道:「賢公子少禮,卻恕我此番不便,竟不好鄭重。若有得罪之處,尚且見諒。」

    聲音猶如滾珠落地,款款而談。

    江源與李明彥聽得臉頰越加騰出些紅暈,心內竟生出些許眷眷不捨之意,又不免往那李明誠處瞧了兩眼,心內驀然生出個念頭來:他要是能再說兩句話,尋出個話頭來……

    然則,身後已然一陣腳步聲響起,登時打破他們心中念想。卻不知此時春纖見著黛玉這般言行,便覺他們有心為之,又見他們神色,越加惱上,已狠狠瞪了那地面兩眼,便那李明誠再說什麼,也絕無旁的可能。

    此間各自心思暫且不提,後頭事兒卻是輕省。不過一則抬了那婆子診治,二則黛玉上了那青綢小轎。春纖臉頰微紅,忍氣代為告辭,且隨著車轎一徑而去。剩下江源三個倒是瞧著人皆散去,逕自在那了冷清之所站了小半晌,才是回轉——這邊園中,本就是江源設下酒宴,請諸家公子一聚。

    只走到園中,那李明彥方有幾分回神,心下一想,因與江源道:「那位雖不曾傷著,到底受了驚嚇,總要與尊親提一句,也是致歉之意。」江源聞說這話,連連點頭,一雙眼睛卻是亮如星辰。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今天事情太多,沒能多碼字……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