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 入瀟湘黛玉泣落花 文 / 六月澤芝
春纖瞧著黛玉如此,只覺眼中亦是一酸,想著先前種種磋磨之處,她雖早是知道,卻也滾了幾滴淚珠下來。然則,黛玉雖是因那些燈謎,心生讖語之感,又素性有些喜散不喜聚,總思量到那等伶仃之事,方自悲慼。她卻是深知賈家衰敗,原是自上而下一片糜爛,斷然不能回轉,除非那賈赦、賈政、賈珍等一干人俱是被穿越了!更何況,黛玉若是早有這等思量,未雨綢繆,總歸是於今後有益的。
由此,春纖雖心存勸慰之意,一時張了張嘴,卻又有些語塞,竟有些左右為難。好是沉默片刻,她才是收了哽噎之聲,悄悄著與黛玉道:「姑娘再休要如此。這般大事,若真的會如所想,姑娘便是憂愁也是無用,到底這卻非自家哩,原是賈家,雖是姻親舅家,頗有血脈之親,論說起來,到底也是兩姓旁人,本說不得這些的。姑娘又是小輩,如今這等境況下,越加不能提及這些。若不是如此,姑娘這般悲愁,也是無用呢。到底,誰也不能代了誰過日子。」
聽得春纖這話,黛玉雖還抽噎,卻是一頓。
半晌後,她便輕輕轉過頭,一雙猶如春雨,又似秋水般的眸子已然蒙上一層薄薄的憂愁,只凝視著春纖,低聲道:「你心中自也存了我這般心思罷。不然,斷不會這般說的,我素日裡瞧著你,卻是頗有一雙慧眼,竟多能明白後情的。現今、現今……便有什麼,你就與我一般道來。」
說到這裡,黛玉微微一頓,見著春纖似有所驚,垂頭不語,她才自輕歎一聲,道:「卻是我想差了,這樣的事,原是見著聽著了的,你哪裡能不知道?府中原是入不敷出,卻依舊豪奢;原有盟約,卻毀諾棄約;原可量力而為,卻偏生偷取造園。如此等等,俱是棄了正道直行,反生旁樣思量。這能為著什麼呢?由上而下者,自能由下而上,想府中都是一雙富貴眼,一顆富貴心的,還有什麼不明白呢?」
春纖沉默許久,才自湊到黛玉耳邊,低聲道:「旁樣的事我不敢說,卻是聽到些風言風語,說著璉二奶奶最是好才幹,連著外頭的官司都能斷了去,且又提前支了月錢拿去放貸……姑娘,這般事體,雖是流言,到底是無風不起,空穴不來風呢。璉二奶奶就是如此,想太太她們……」
後頭,她卻不能說,也沒的說了。
黛玉面色煞白,豁然站起身來,一雙秀眸死死盯著春纖,半日才是陡然跌坐在椅子上,竟自不能言語了。卻在這時候,外頭一陣輕笑,紫鵑便提著個黑漆嵌螺的食盒過來,面上笑意盈盈,且送到近前來,才發覺內裡氣氛不對,腳下一頓,就將食盒放在案上,繼而徐徐開啟,將一盅燕窩粥並兩碟小菜、兩樣糕點取出,送到黛玉跟前來,一雙眼睛卻早已在黛玉並春纖身上轉了數眼,才道:「姑娘這是怎麼了?好好兒怎又傷心?」
說罷,她又嗔怪似地瞪了春纖一眼,因道:「必定又是你說了什麼,反倒勾得姑娘傷心。」口中說著,卻是早取了乾淨帕子與黛玉拭淚,又要喚熱水過來,卻被黛玉拉住,道:「我也好好兒的,且別叫那些個人過來,沒得又得受那些個聒噪。」
「唉。」紫鵑聽得不由一歎,只得道:「姑娘既是這麼說,也容我先服侍一回,再用些東西——這卻是老太太特特送過來的,總瞧著她老人家一片慈心上頭呢。」
黛玉應了一聲,心內自有一番煎熬。若春纖所說是真,不論是官司,或是放貸,俱是極重的罪。茲事體大,原要早日勸她收手才是。然則,這般陰私自己怎麼好與鳳姐她提及?便是勸,又如何能打動她?她雖平日裡待自己也算不錯,又是極響快爽利的,素日處的好,但到底疏不間親,平白說及這些,自己又能討什麼好去?只是,若不曾與她提及,休說日後她的下場,就是這在那日後之前,又有多少百姓受罪?
想到這裡,她便覺有些不自在,倒是漸漸將賈家日後的種種暫且拋開,卻有幾分籌劃鳳姐之事的心思。由此,她雖有些心不在焉地用了那燕窩粥等物,卻漸漸消去滿眼淚,滿心愁,自回轉了幾分來。
只是一時半日尋不出什麼法子,黛玉也自憂愁。
又有賢德妃元春下了諭旨,令命寶釵等只管在園中居住,不可禁約封錮,又命寶玉仍隨進去讀書。賈政王夫人等自回明賈母,又遣人去各處打掃收拾,卻是不提。只一個寶玉最是歡喜,一時笑一時說又一時盤算,卻要弄這個,要那個,忽而被賈政喚了過去。
黛玉原也在賈母跟前,聽得這諭旨,便覺納罕。這寶玉入住大觀園,原是一樣異事,雖是親眷兄妹,到底男女七歲不同席,好在又是各處院落,倒也罷了。只這頭一樣令眾人入住園中,怎麼倒是寶釵起頭兒呢?論起年歲,自是迎春居長,論起親疏,休說旁個,單單自個兒都比寶釵與府中更親些的。
然則,再一想那金玉兩字,黛玉便沒了琢磨的心思,只隨眾說笑一二而已。
卻不想,待得眾人散去,賈母卻留下黛玉,只細細看了半日,繼而歎了一口氣,摟著她道:「好孩兒,你素日裡依傍我住著,原是慣了的。今番卻又得委屈了你。放心,這一應事體且有我呢,必定不會讓他們隨意擺佈了去,總與你挑個好院子。」
「我也捨不得您呢。若還能隨著您住下,那便再好不過了。」黛玉聽得這話,也是一笑,心內自有一番籌算:與其入了那大觀園,平白生出許多事來,倒不如還隨著賈母住在內裡,也是省心省事的,且多得些教誨。
賈母因瞧了她半晌,見她眉眼含笑,並無半分遲疑,才是道:「我素日知道你的孝心,這話斷不是哄我歡喜的。只是娘娘已是下了諭旨,卻不好違逆了去。總與你挑揀一處好的,方不委屈了你。你回去好生思量思量,有什麼喜歡的,只管與我說道一聲。這一應事體,我總與你籌劃。」
這話一說,黛玉便覺心下一驚。這哪裡是尋個院落安置的意思,竟是剖白心思了!舊日也有那等盟約在,只是二舅舅並舅母不喜
,寶玉亦是頑劣,她也無心為之,但瞧著外祖母的意思,竟依舊存了籌劃之意!
心內慌亂,她面上由不得微微有些異樣神色,半晌才自道:「園中自然處處是好景致呢,不拘哪裡與我,都是好的,我一時也不能分辨,卻得好好想一想。」
賈母方是一笑,又與她說了小半晌話,見黛玉有些神不守舍便令她回去歇息。
春纖等原在跟前伺候的,心內早有一番思量,等扶著黛玉回到屋子裡,便與她道:「姑娘,老太太似有旁樣思量呢。只怕舊日的心思不曾放下。好不好且不說,還有一個太太在呢。說來園子裡自是都好的,不拘哪一處,總避開些方好。」
「我如何不知,只是想了一陣,卻不止這一樣呢。」黛玉此時神色越加鬱鬱,半晌過去,卻是眼圈兒泛紅,才慢慢道:「你且想一想,原我是客居,自然要得一處好的。園中院落雖多,但最得讚賞的也就四處,瀟湘館、、蘅蕪苑並稻香村。然則,稻香村雖有野趣,卻只得大嫂子住才是正經。並蘅蕪苑俱是兩處大的,卻不如瀟湘館那般得了讚賞,又有寶玉他們。老太太立意要我獨得一處好的,只怕太太他們便要與我這瀟湘館呢。」
「姑娘,那一處雖有千竿翠竹,比別處更清幽,卻是地方狹小,陰氣也重,滿眼瞧著都是一片綠,齋戒、讀書、撫琴等事倒是做的,若是住人,只怕就跟那蘆雪庵一般,竟還不如綴錦樓等處呢。不說繁花似錦,到底是四時景物新,自有花木扶疏,那才是正經女孩兒該住的地方。」春纖早便有些打算,立意想著讓黛玉換一個住處。雖說瀟湘館極致極合黛玉氣韻,那瀟湘妃子的號也極恰當,到底這地方住人卻是不好的。但聽得黛玉那般一說,竟只能擇這一處,一時不免怔住,忙勸道:「且與老太太說一聲兒,總取中旁處方好。」
然則,這一句話出口,黛玉尚未言談,春纖心中一轉,卻是漸漸有些領悟,一時面色也微微有些發白,且瞧了週遭兩眼,悄悄與黛玉道:「難道說,這是立意為難姑娘的意思?」
「外祖母說委屈了我,自然有些地方,她覺得我委屈的。」黛玉沉默片刻,見著春纖面有焦灼之色,心下思量再三,才是半吐半露,因道:「園中不過幾處好的,既是寶玉也到了內裡讀書,自然要一處好的。先前那四處,休說瀟湘館並稻香村,蘅蕪苑雖好,倒是離著遠了些,又是且偏著北面兒,寶玉素日所喜看來,只怕更取中。瀟湘館離著也近。」
春纖的手指猛然一顫,心下百般思量,方漸漸覺得自己先前所想,竟是想的太簡單了。說來現今黛玉是依傍賈母而住,寶玉亦是如此,彼此同吃同住同行,相隔不過數道牆壁。若長此以往,賈母於寶黛兩人身上的一番籌劃必定能成,便是有父母之命一說,她是隔輩的,只兩人如此親密,也自能理直氣壯。
然則,元春下旨,且將一干人等引入大觀園,卻是將這一番籌劃打破。哪怕離著再近,寶玉與黛玉也不能住在一處院落之中。而賈母為著籌劃這一樁婚事,又要顧及寶玉之心,元春之意,自然與黛玉挑中元春等最喜歡的瀟湘館。而這也正如了王夫人的心意,那瀟湘館地方狹小,陰氣也重,旁的不說,起臥行動自是不甚合心意,又不顯得她刻薄——這可是宮中娘娘最喜歡的地方呢。
只是不知道,那日夜裡,雖是燈火輝煌,但寒風冷冽之中,千竿翠竹掩映的瀟湘館到底是如何最得元春所喜了。
想到這裡,春纖竟不忍再看黛玉,心內著實酸楚之極。
先前黛玉為著偷取嫁妝挪作他用,素來待她冷淡輕慢的賈家日後可能下場淒涼,猶自悲慼,還想著為鳳姐等謀劃一二,但賈家又是如何?不過是一肚子的男娼女盜!
偏生她們卻也無可奈何。
想到這裡,春纖由不得緊緊攥拳,手背的青筋也是暴起,指甲狠狠掐入掌心肉中,且不自知。卻還是黛玉警醒,見著她這樣,忙傾身過去且握住她的手,雙眸如水,自蕩漾出一片漣漪,又是蒙著一層淚光,猶如三春煙柳,透著溫暖:「好好兒的,做這般狠心!我自得了爹爹訓誡,又知種種事體,自然也知道在這兒會如何。」
雖是這麼說著,她卻忍不住落下幾滴淚來。她的舅家,雖不是血脈至親,卻也是極近極親近的,然則,這一片關愛之念,未必能如春纖紫鵑,只怕就是雪雁她們……
但,但是,不論怎麼說,外祖母雖參雜旁樣心思,到底待自己尚有疼愛;寶玉雖是無力,到底待自己尚有親近,至如鳳姐李紈並迎春她們,也算是頗有二三分情分,自己,自己也不要想太多旁個,留幾分餘地罷了。
「姑娘!」
春纖只覺一番酸楚。自與黛玉相處,她便一日日覺得眼前這個女孩兒,真是靈心慧質,待她又是極真心極好的,雖還有籌劃日後之意,卻也日漸將她當做自己的閨蜜,自己的妹妹。既如此,哪裡願意她受委屈,受磋磨,受刻薄。先前只說好生籌劃,總與她一個好結果,現今看來,一個小小的換房之事尚且不能,何談其他。
她不免生出些惶恐,又覺驚怒,竟不能再說旁話,只喚出這麼一聲來,眼中也是落下淚來。
然則,此時黛玉亦是思量回轉,且有些穩住。見著春纖如此,只歎息一聲,伸出手輕輕摩挲著她的髮絲,勸慰一番,才又將她的手翻轉,便見著她掌心已然掐出幾個月牙印子,且隱隱有些血絲。黛玉忙取來一側放著的匣子,尋出個一個瓷盒,開啟後便剜了一點子膏藥,與她塗上,口中慢慢著道:「我們且熬一熬又如何?寄人籬下,自然不能入在自家那般暢快。你素來聰明,怎麼也和我舊日一般,竟是入了牛角尖兒?」
春纖只覺得掌心一陣清涼,復而有些溫暖。她本性聰明,先前不過是總將幾番盤算在心中,且能掌控局勢,一朝這般心思被打破,不免慌亂。
此時被
黛玉這麼一說,她便又漸漸緩過來,心中暗想:原先在那小小村子裡,縱然死了也無人知曉,那會兒尚且能掙扎出一條性命來,怎麼如今倒是失了堅定?大約也是因為得知些後事,漸生自滿,復而無知,倒是將謹慎小心,為人處世這八個字放下,一味想著書中如何如何,忘了這原是身處其中呢。
如此警戒自己一回,春纖也覺心中寬闊了幾分,再瞧著黛玉眉間微蹙,猶自籠著一層愁雲,眼波如水,卻自藏著許多憂愁,便知道她雖是這般勸慰自己,到底心中也不能如此平穩的。不過暗中思量一陣,且與黛玉道:「若姑娘信我,信紫鵑姐姐,竟是早早籌劃,才是正經。那瀟湘館地方狹小,旁個不說,只怕姑娘隨身攜帶的那些個箱籠,又得另尋地方了。」
聞說這話,黛玉手指一顫,半晌才是輕輕歎了一口氣。
卻說正在這時,外頭忽而得報,說是寶玉來了,春纖忙與黛玉拭去淚珠,又是略作妝飾,方令請寶玉進來,自己也是悄悄理了理衣襟,拭去面上淚珠——好在因為黛玉尚未全然去了素服,亦無胭脂水粉等物,她也隨著如此,倒不顯什麼。
寶玉原是一腔歡喜,然則踏入屋子裡,便覺有些異樣,又瞧著黛玉眼圈微紅,似是啼哭過的,再瞧春纖亦是如此,心下不免一驚,言語越發小心溫存。黛玉見著他這般,心下也是一軟,只與他輕聲細語,倒是減去舊日一二分不喜,因想:他旁個不說,卻有幾分真心,這般便是許多人萬萬不及之處了。
見著黛玉神色和緩,寶玉方笑問:「那園子裡,你覺哪一處好?」
方才便因此事盤算了一回,黛玉聞言不由一頓,半晌才是一笑,道:「我心裡想著還是瀟湘館好,那幾桿竹子隱著一道曲欄,卻比別處幽靜。」寶玉早有思量,聽得這話原是歡喜,但又覺黛玉與素日不同,也不好雀躍拍手,口中卻不免帶出一二分親密來:「這正合了我的主意。我住在,彼此又近,又都清幽。」
黛玉另有旁的心腸,如何能與寶玉一般,但見著他十分小意溫柔,心下一歎,不免且與他說談兩句,便將此事掩過。當即又有賈政王夫人告知好日子,又是收拾整理一番。黛玉且瞧著箱籠擔憂,卻不想賈母早有準備,已是與那瀟湘館後頭那三處退步之所之後又新置了一處屋舍,正好與黛玉放箱籠之物,卻也齊全……
然則,春纖見著如此,卻早將幾箱著緊之物取出,散入黛玉素日所用之中。黛玉原想勸說一二——別說大約不至於如此,便真的要偷取,自己人等又能如何?
但紫鵑早得了黛玉並春纖一番推心置腹的細談,心下早有所定。休說這幾個箱籠,便是在外頭也是悄悄打探清楚,又報了黛玉,取中了幾處當鋪等所,偷偷將一些緊要之物帶出存了些去。此時自然幫著春纖說道,黛玉見著也是無可奈何,只得應允,口中又道:「旁的我不理會,倒是那些書卻得仔細,莫要損壞了。」
春纖與紫鵑自是一一應允,又不敢與旁個曉得,倒是好一陣勞累,將一應東西都安置妥當,才自覺得安穩了些。及等二月二十二日,諸般東西俱是安置妥當,眾人一齊進去,自此而後,園子裡便是添許多笑語,倒不似先前那般寂寞。
黛玉素日便愛幽靜,且那瀟湘館粉牆黛瓦,數楹修捨,有千百竽翠竹遮映,倒有幾分江南之意,並不厭惡此處。然則,瞧著紗窗之上竹影斑斑,又聽耳畔風過竹林,又有清泉叮咚,越加清冷蕭瑟,她心內本就存著一段事,不免更添幾分寥落惆悵。
春纖並紫鵑等幾個猶自將一應細緻的物件擺設等安插整頓,且為這一處狹小而憂愁,黛玉見著,心內默默歎息了一陣,卻不想再瞧著,一時便囑咐了春纖等幾個且好生安置,自己獨個兒尋著一條小徑徐徐而行。
一路隨著小徑蜿蜒而下,不過信步而行,走了半日,她忽覺眼前倏然開闊,且隨著繞過前頭一處竹林,卻見著角落裡自有些桃花探出頭來。她雖是心事重重,此時見著那新鮮顏色,不覺也往那處走去。
不過十數步,且繞過一處小假山,十數株正自繁茂的桃花忽然映入她眼中。
此時雖是非暮春時節,那十來株桃花猶如噴火蒸霞,自有一番妖嬈之態。然則昨日落了一陣雨,雖與它們添了幾分胭脂淚,更自有些殘花落在泥濘之中。樹上樹下,倒是一般殷紅如血。
黛玉原因著夭桃如許,不免心生喜愛,且往這裡走了幾步,後低頭瞧見如此,不覺心神動搖,略走一步,越發見著底下泥濘污濁,且將那落花掩去。由花思人,想著自己現今境況,她由不得生出三分淒涼之意,將要探身去撿那落花。卻在此時,忽而耳畔一聲鳥鳴,卻正是杜鵑之音,聲聲道著不如歸去。
一時間,江南舊家,父母音容一起湧上心頭,黛玉心下大慟,只覺悲從心起,腳下踉蹌兩步,便逕自逶迤在地,一時低低悲泣了數聲,兩行珠淚已然落下。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