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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三章 道病亡春纖婉言勸 文 / 六月澤芝

    這番驚嚇非小。

    好在春纖紫鵑兩個雖有些踉蹌,黛玉卻不曾摔在地上,到底被攙扶住了。外頭又有丫鬟婆子等聽到響動,過來問話。春纖原是不小心扭到了腰,冷汗淋漓,猶自忍痛難言,紫鵑已忙高聲道:「姑娘昏了過去,快些過來攙扶。」

    話音落地,一干丫鬟婆子已是進來,見著黛玉雖被攙扶著,也是搖搖欲墜,忙伸出手來攙扶,且將黛玉安置到床榻之上,又有將春纖並紫鵑扶起的,口中問道:「姐姐可還好?」

    紫鵑原不過磕碰了一點子,並無大礙,春纖因扭了腰,一時痛得雙眸隱隱沁出些淚光來,好在也不甚嚴重,坐下來略歇息了半晌,雖依舊痛楚,倒還能忍耐。只這會兒,她們兩個都無心於此,先忙瞧了黛玉,卻見著她面無華色,唇色微青,似是有些不好,越加焦急,忙使人報了賈母,又問王嬤嬤:「嬤嬤原是經歷過的,想來見識也比我們好些,姑娘這般,可是怎麼了的?」

    那王嬤嬤素來老實,原是個使力不使心,最是省事不過的,這會兒也是驚著了,一發不敢多說話,半晌過去,她才是說出一句:「總要請大夫瞧了才是。我們老背悔的,知道什麼?」紫鵑與春纖兩人見著如此,思量一回,紫鵑先取了被褥與黛玉蓋好,又是探了探額上,見著並無冷熱汗意,倒是與平日一般無二,才是鬆了一口氣。

    春纖想了一回,也是無從入手,到底黛玉這模樣,竟是沒個徵兆,半日也不過道一聲:「姑娘這兩日飲食無心,說不得是身子受不住,旁的先不說,且先讓廚下備著些好克化的米粥湯羹來。」紫鵑也是無法,且點了點頭,喚了個小丫鬟過去吩咐了這事兒,又瞧著屋子裡著實擁擠,便讓一干婆子丫鬟先退下去,只留了王嬤嬤並雪雁:「你們且下去,這裡還有我們瞧著呢。屋子裡人太多,反倒氣悶。」口中說著,她卻多走了幾步,且將那推開來的窗牖重頭閉合,只留了一道縫兒。

    黛玉原是依傍賈母而居,不過說話的功夫,賈母便是知曉,忙親自過來探視,因又有寶玉寶釵並三春在那裡湊趣,遂一道過來。

    見著賈母等人來了,春纖等忙起身迎上去,因又告訴先前之事。賈母瞧了黛玉一回,見著她雖是面色不好,到底不曾有甚高熱,呼吸卻有些低弱,心下一轉,倒是有幾分猜測出來,面上鬆緩了些,且歎了一口氣,道:「想是先前經了姑爺那一場大事,後頭又是緊著回來,舟車勞頓,她身子素來又弱的,裡外交加的,小孩兒家家的一時受不住,也是有的。」

    雖是這麼說,賈母卻立時令請了太醫過來,又是親自喚了熱水,且與黛玉擦拭了面龐雙手,坐在那裡候了半晌。寶玉等等了半日,見著她猶自坐著,方開口請她回去安坐。賈母卻是不肯,執意在此候著。春纖與紫鵑對視一眼,紫鵑便先勸道:「老太太放心,我們自是好生照料姑娘,再不敢輕慢分毫,若是姑娘醒來,見著老太太如此,只怕心裡不安呢。」

    聽得這話,賈母方有些沉吟。

    春纖因又道:「是呀,老太太,姑娘想來也就是小小的病症,並無大礙,若是叨擾了您,反倒不美。待得過會兒姑娘好了,必定過去與您說話兒。」又有探春寶玉兩個在側勸說,賈母才是叮囑再三,起身離去。

    紫鵑並春纖送這一行人到了門外,瞧著遠去了。紫鵑便伸手攙扶住春纖,因道一句:「你也歇一歇,前頭才是扭了腰呢。」春纖只擺了擺手,道:「我躺在那邊兒的榻上,也就使得了。這會兒也不甚疼了,想來並不算什麼。倒是姑娘那裡卻是難說呢。」

    「姑娘原就傷心太過,又是勞頓,又是操心的,她身子弱,自然有些受不住,想來後頭補一補,必定也就大安了。」紫鵑口中說著,兩人回轉來,只先走到床榻邊瞧了黛玉半晌。看著她依舊如此,便一個坐在黛玉身側,一個躺在邊上的小榻之上,兩個人四隻眼,就盯著黛玉一個了,倒是將旁的事物都拋開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頭方傳了信過來,說著太醫已是到了外頭,立時便至。紫鵑聞說,忙將黛玉收拾了一回,又喚了兩個小丫鬟並兩個婆子,仔細叮囑了一番行事。春纖則起身到了屏風後頭,略等片刻,紫鵑亦是到了內裡,兩人一道兒站在那兒。半晌過去,就有王嬤嬤等引著一個髮鬚皆白的老大夫到了內裡。

    凡事自有丫鬟婆子周全,且與這老太醫望聞問切一番。那老太醫略一沉吟,見著週遭俱是婆子丫鬟一類的,便是將那些病症的話都是壓下,只道:「原是這位小姐心思重,竟致憂慮成疾,且素性體弱,此番倒也無甚大礙,卻得好生調養一番。不然,只怕日後卻要成個症候的。」

    聞說這般,王嬤嬤且嚇得臉色發白,忙請這老太醫開方子。當下裡,外頭又有丫鬟過來,說是賈母有請太醫過去,意欲詢問黛玉之病。那老太醫聽得如此,先與這裡留了個方子,又是叮囑了幾句日常飲食上頭的禁忌,就是去了賈母之所。紫鵑見狀忙打發了小丫鬟跟著去,只說引路,她出來再瞧了黛玉,再打發了兩個婆子去抓了藥來煎。

    春纖則瞧了那已然平復的簾子兩眼,心中暗暗思量:賈母雖說先前也待黛玉頗為疼愛,且似與寶玉並肩,卻不如現今,竟是越加了一層,倒是稀罕。雖是做此思量,到底黛玉更為緊要,她便將這些拋開,只一心照料黛玉。

    好在,後頭黛玉被餵了一碗藥,及等晚間,便是甦醒過來。春纖等都是鬆了一口氣,又忙令取了燕窩粥來——這卻是用賈母在後面特特打發人送來的,足足一箱子的補品,燕窩便佔了大半。

    黛玉先吃了一盅,覺得精神好了幾分,便問緣由。春纖與紫鵑你一言我一語且將後頭的種種俱是細細道來。黛玉不免有幾分懊惱,因道:「我原也無事,睡一覺也就罷了,倒是平白生出一番事兒來,還要老太太他們擔心。」

    「姑娘又是渾說,這可不是小事。」春纖聽得她話語淡淡的,便知道她自小兒起便

    是吃藥,聽得太醫的話,便也只做自己傷心勞累之故,並不在意,忙就將太醫後頭的話挑出來再三說了,因又道:「都是這麼說了,姑娘仍不在意自個兒身子?我們瞧著也是心疼呢。」

    紫鵑亦是點頭,且與春纖一道兒夾雜了一陣,黛玉只得道:「罷了,我還不知道這些?不過不好多說罷了。你放心,我自是會好好保重的。」話雖如此說來,黛玉本就是敏銳細緻,生就一副玲瓏心腸,心內存了一番事,卻也不能盡數消去,這病雖小,卻是斷斷續續,眼見著將將要入冬,猶自不曾好轉。

    這麼一段時日,春纖並紫鵑俱是聰慧,如何不知道內裡,只是不好深勸。有些話,說得多了反倒不好,重又與黛玉添上一層心事,只得小心周全。賈母等人見著黛玉如此,雖也時有過來探望一二,但因著是久病,竟漸漸也就視若平常了。反倒是另外一面,那邊兒東府的小蓉大奶奶新近越發病的重了,連著鳳姐都特特過去探視了兩回。

    今番琥珀過來送東西,便說道了這個,又是歎息:「小蓉大奶奶原是極好的,生得俊俏,性情也是溫柔周全,最好不過的一個人,年紀也輕,竟就這麼越發病重,著實可惜。」這麼說了一回,她方記起黛玉原也病著的,竟不好多說這話,忙將這話題轉開,略略說了幾句旁的話,便是告退。

    黛玉聽得這話,原是病中的人,心中卻不免有些悶悶的,瞧著琥珀走了,方問紫鵑:「那邊府裡的小蓉大奶奶真個這般了?」

    「可不是,著實可惜呢。」紫鵑度量著黛玉的神色,便想將這事兒帶過去。那邊春纖卻是心中一轉,雖有幾分猶疑,到底開口打了個岔,歎道:「我也聽說了幾回,珍大奶奶十分擔憂,也是百般請了大夫過來診治,連著小蓉大爺等都是不敢高聲說一句話。只盼著蒼天見憐,只瞧著這些,且讓小蓉大奶奶好轉才是。」

    她口中這麼說著,心內卻是不做此想,說來秦可卿那般境地,竟也是無話可說的,究竟如何,也是瞧著她自己而已。倒是黛玉,聽得這話後,竟是靠在枕頭上面愣愣想了半日,並不做聲。還是後頭雨聲漸起,她方抬頭瞧了窗戶一眼,因道:「也只盼著能如此罷了。」

    然則,秦可卿之病竟不見好,府中上下人等口中不說,心內早已存了點思量。誰知過了年,臘盡春回,可卿猶自纏綿病榻,倒是一個賈瑞先病故了。

    這事黛玉並不知曉,畢竟賈代儒一家子原與她無干,隔了好幾重的親,卻是春纖思量一回後,特特提及,口中猶自歎息道:「都說小蓉大奶奶那邊兒只怕有些不好,可到底過了年,春日裡萬物復甦,只怕也就好了。倒是那邊兒瑞大爺,竟就這麼去了。聽的說那代儒太爺一對老夫妻,竟是哭得眼睛都瞧不見了,白髮人送黑髮人,著實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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