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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八十章 寵妃 文 / 心之役

    顧懷仁趴在地上,頭都不敢抬起,連聲說道:「此事絕非兵部所為!臣這就去查一查,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膽私下這等命令,必予嚴懲!」

    「立刻去查,這件事不能不了了之!」皇帝的聲音裡飽含著憤怒:「江侍郎,著你立刻去尋找那些已經被清除出去的傷殘將士,務必一一救回!」

    「是!」江侍郎大聲答應。

    「此事雖非臣所為,但的確是臣有虧職守,請陛下處罰!」顧懷仁在一邊說道。

    皇帝的目光變的柔和了,他的口氣也不再那麼生硬:「這個倒不必,只要把私下命令之人嚴加處罰既可。此事就交給你辦了,辦完後要向朕匯報一下。」

    顧懷仁暗暗鬆了一口氣,大聲答應著。

    只要有這句話就好辦了。他只需要找一個替死鬼,關上它一年半載的,再找個由頭放出來就成了。至於替死鬼是誰,他倒不必操心,他甚至不必去找,自有人主動要求頂缸。因為他顧懷仁對於為自己賣命的人一向是照顧有加的。這一年半年的牢獄之災換來的可能是官升三級的獎勵。

    皇帝打了個呵欠,又恢復了那一臉的倦容,正要說話,卻有一個太監從身後急急走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皇帝的臉上浮起了一絲微笑,點了點頭,看著衛青說道:「朕有些倦了,要回宮,等此間事完你也來吧!朕的愛妃想看看你。」

    衛青的心裡湧起一絲怒意。

    他是貨郎攤子上的貨物嗎?誰想看看就得去讓他看看?只是提這個要求的是皇帝,他也不能直接拒絕,只得繞著彎兒答道:「前線戰事吃緊,臣希望早日歸隊。」

    皇帝的答覆居然和顧尚書一模一樣:「只住一晚又有何妨?」

    顧尚書目送著衛青離開了。()衛青在兵部本來就沒什麼事,皇帝乾脆直接帶著衛青一起走了,江忠則已提前告退急急的去尋找被清除的傷殘將士去了。

    顧懷仁的眉毛皺成了一個川字。

    他的第一個計策失敗了。而第二個計策,本是打算留衛青住下後再使用的,但現在衛青去了皇宮,明日一早就回營了,這樣一來只怕他的第二個計策也無法使用。

    他想了半晌,揚手叫過自己的心腹家丁,低聲下了幾個命令。

    衛青正靜靜的坐在屋子裡。

    他的頭有些發暈。進了皇宮,皇帝一轉彎就消失了,也不知從哪裡走的。他則由一個太監領著,七拐八拐,東轉西轉,轉的他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也不知被門檻絆了幾個觔斗,走失又被找回了多少次,才算暈頭暈腦的來到這間屋子裡。

    太監領他到屋裡就走了,他則一個人呆呆的坐著。

    這屋子讓他很不適應。

    聞慣了戰場上的硝煙,現在他突然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異香撲鼻的世界,檀香、花香、熏香,各種各樣的香氣直衝鼻孔,弄的他一連打了幾個噴嚏。他突然十分羞愧的發現,這間屋子裡最難聞的氣味就是自己身上的汗味兒。

    他坐在那裡不敢亂動。地面實在太軟,軟的他感覺會把自己陷進去,四下裡各種各樣的東西實在太多,瓶子罐子鏡子花盆,林林總總,他生怕稍稍一動這些東西就會稀里嘩啦的全都倒下。可是他又不敢結結實實的坐著,那個小小的坐椅在他的屁股底下搖搖欲墜,他輕輕動一下,那坐椅立刻就發出痛苦的吱吱聲,他只能用力提著一口氣,生怕一旦坐實了會把這椅子直接坐散了架子。

    如果這樣的狀態維持的再稍微長一些時間,衛青只怕要直接上醫館去看看他的腰了,還好,門外及時傳來了人聲。

    兩名宮女輕輕的走了進來,一左一右,分立兩旁。

    衛青小心的站起身來,特別注意著袖子是否刮到了什麼東西。

    門口好像有微風輕拂了一下珠簾,一個女人輕輕的走了進來。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她的特點,那麼不妨用「細細的」一詞。她低眉垂首而行,走起路來細細柔柔的,連一絲風都不帶起,細長的眼睛,細細的腰肢,細細的手指,連聲音都是細細的:「衛將軍?」

    衛青是看著她的口形才猜出她在說什麼的。這種細細的聲音,在戰場上絕對不會有任何人能聽得到。

    他彎腰,拱手:「末將衛青,現任大都統之職,參見貴妃娘娘。」

    那女子反而向衛青也行了一禮,用她那細細的聲音說道:「衛都統不必客氣,衛子夫有禮了。」

    衛青一呆,問道:「貴妃娘娘也姓衛?」

    衛子夫輕輕點了點頭,揮手令宮女退下,又向衛青說道:「衛都統請坐。」

    衛青提著一口氣,小心的坐下,椅子又發出了一次痛苦的呻吟聲。

    衛子夫看著衛青,慢慢說道:「衛都統是否明白了子夫為何要見你?」

    衛青本來並沒有想這個問題,人家是貴妃,你是小小的都統,說見當然就得見,但衛子夫這一問,衛青倒明白了,他試探的答道:「因為末將姓衛?」

    衛子夫點了點頭。「子夫聽得衛都統是我大漢勇將,又姓衛,正好又在京中,一時難以自己,所以就請陛下傳旨叫了衛都統來,給都統憑添了不少麻煩,子夫在此賠罪。」

    衛青的心中湧起一陣暖意。

    他的確很不想來,的確認為明明他可以立即歸隊卻硬生生又留了一晚是多了麻煩,但衛子夫這一賠罪,卻讓他對衛子夫的那點兒不滿立刻煙消雲散。

    以衛子夫的地位,她就算飛揚跋扈衛青也沒辦法,但人家上來就先賠罪,你還能讓她如何?衛青急忙拱手道:「貴妃娘娘說的哪裡話來,衛青能夠蒙貴妃娘娘垂青,叨寵已極。」話一出口他不由一愣,心想自己怎麼也說起這麼噁心的拍馬之話了?難道是置身京城,受了傳染了?

    衛子夫顯然也不喜歡衛青說話的口氣,她細細的眉毛輕輕皺了一皺,轉了話題:「衛都統年紀幾何?家居何處?父母是何人?」

    衛青恭恭敬敬的答道:「今年十八歲,家離京城不遠,家父是衛鎮國。」邊說心裡邊暗自祈禱這場會面快點兒結束,不但這談話索然無味,他的腰也有些不給力了。

    衛子夫卻沒有結束談話的意思,仍是絮絮的問著:「那麼衛都統此番來京,可是回過家了?」

    衛青突然語塞。是啊!他有多久沒回家了?一個月?一年?十年?他知道自己沒回家已數月之久,但這些日子裡每天都在刀光劍影中生活,哪有心思去想家?衛子夫這一問,父親那微白的雙鬢,母親擔憂的眼神好像一下子都在衛青的眼前明顯起來,彷彿他才剛剛離開家門。

    離家這麼久,父親可還安好?母親的腿疼病可好些了?家門前的那排梧桐樹可開過花了?他可愛的小狗阿黃還在每天守在門口等候自己歸來嗎?

    他的眼睛突然濕潤了。他突然發現,離家這麼久,他居然連一個字的家書都沒有寫過!他真想抽自己,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要不是今天衛子夫貴妃之一問,只怕他還是想不起來這件事!

    衛子夫看著衛青,突然站起身,取過一方硯台,在桌子上擺好了筆紙,柔柔的、細細的說道:「衛都統既然心念父母,為何不寫上一封信呢?子夫派人送去。」她嘴裡說著,手裡已經把墨磨好,筆已放在紙邊。

    衛青伸手拿起筆來,心下猶豫。他方才真的很想寫一封信給父母,他感覺有太多的話要說了。可是現在筆在手中,他突然感覺千言萬語一下子湧到心頭,反而無從落筆。

    衛子夫輕輕的轉到衛青身邊,纖纖細手柔柔的搭在衛青的肩頭,在一邊用細細的聲音出主意:「先報告一下你的身體如何,然後問候父母身體安好。」

    衛青的心裡暖洋洋的。

    他突然發現,衛子夫實在是個善解人意的女人,好像不必他說什麼?許多事都已經幫他想好了。他筆在空中頓了頓,開始寫信:「字呈父母雙親:不孝男衛青敬上。男久在軍中,疏於音信,慚愧無地。今男雖經風霜,然身體無恙……」

    「要寫一寫你自己的生活起居。」衛子夫潔白的手腕輕動,在一邊幫衛青磨墨,嘴裡輕輕說道:「也許你日常吃什麼?睡覺是不是睡得安穩並不是大事,但兒行千里母擔憂,就是這些小事才是父母關心的。」

    衛青「嗯嗯」兩聲,並沒有搭言,仍是筆走龍蛇。

    衛子夫在一邊靜靜的看著,不再出聲。

    屋內暗香浮動,燈影婆娑,除了筆觸紙面的沙沙聲和兩個人的呼吸聲,再也沒有別的聲響。

    一片寂靜中,衛青突然輕輕的「啊」了一聲。

    他的手拿刀劍久了,拿筆有些生疏,方才一不留神,在紙上濺上了一大滴墨汁。此時信已幾乎寫完,這墨汁一濺,只怕又要從頭抄寫一遍,他不由皺起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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