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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七十九章 謀殺 文 / 心之役

    顧尚書的臉上笑容更濃,拉著衛青的手笑道:「衛都統此番既然來了,就在京城好好住上幾天,也不要到別處去住了,就住老夫的家裡吧。」他轉頭向江忠打著哈哈:「江侍郎,你不會和老夫搶吧?」

    江忠暗暗一咬牙。

    顧尚書這話說的一點空隙都沒有,如果顧尚書說話中間哪怕有一點停頓,他就立刻邀請衛青到自己府上去住了,衛青雖然現在身處帝都,卻如入虎穴,他哪能聽之任之?但顧尚書是兵部正堂,於情於理都得讓顧尚書先說話,他本以為顧尚書至少要先說幾句官樣文章,只要顧尚書一說官樣文章,他就立刻邀請衛青到自己家裡去住,至少算是護住了衛青的安全,沒想到顧尚書根本不說官樣文章,上來就先安排衛青的住處。

    衛青也是心中嘀咕,如果要表彰他,至少這屋子裡應當有不少官吏吧!為什麼只有顧尚書和江侍郎兩人?看起來江侍郎方才在他耳邊所說的「多加小心」四字,可不是亂說的,何況臨行前白不信也曾特別叮囑他早去早回,他當下答道:「前線戰事吃緊,末將還需早日歸隊。」

    「只住一晚又有何妨?」顧尚書仍是一臉的笑容,也不容衛青再說,挽起衛青的手來,笑道:「來來來,衛都統請來看一看老夫專門為你寫的獎勵文書。」

    江忠的心突然抽緊!衛青一到京城就直達兵部,然後立刻被引進正堂中來,這中間幾乎沒有片刻停頓,衛青不但沒機會梳洗一下,更沒機會把他的劍放在別處。現在,衛青正帶著劍在堂上!

    兵部與別部不同,兵部整天都與武將打交道,所以帶劍入堂是可以的,但在正堂裡面還有一間內室,那就是江湖中傳言的「白虎節堂」,這內室表面看來沒什麼特別之處,只是在門前三尺的地上鑲著一排黃色的磚,這磚就是生死線。任何武將都不得帶兵器跨過此線,腳過砍腳,頭過砍頭,無論什麼理由,必殺無赦。而顧尚書現在正拉著衛青往內室走!

    衛青三個月前還只是一個新入伍的小伍長,這三個月裡雖然升為都統,卻也根本沒機會接觸到兵部這樣的高層,根本不知道這種規矩,但顧尚哪能不知道這個規矩,他現在這是有意要陷衛青於死地!

    這就是顧尚書的第一招。他為什麼不肯大開會所招集眾官,而只讓江侍郎一人來相陪?這裡固然是有不想真的幫衛青出名的原因,另一個原因是,他要玩兒個一石二鳥之計!

    現在屋內只有江侍郎一人,而江侍郎與顧尚書不睦人人皆知,一旦他把衛青拉到黃線之內,等衛青一犯禁,先呼叫衛士殺了衛青,然後反咬一口,說衛青是江侍郎主使來行刺的。要知道江侍郎勞軍之時與衛青多有接觸,又風聞他女兒江小玉對衛青有意,方才又是江侍郎出屋迎接的衛青,至少這些證據不會比江侍郎的空口白牙差,這是他在衛青來之前所想的三條妙計之一。

    他原本是想先把衛青留住,數日後再殺掉,此為上策,但衛青堅決拒絕久留,他的上策未必用得了,於是他決定一邊試試留住衛青一邊先用中策,看能不能利用衛青不知兵部內室的規矩殺掉他。

    江侍郎雖然一時沒有想到這麼複雜,但至少衛青一入黃線必死無疑他是知道的,眼見顧尚書的大半個身體都遮蔽在衛青身後,手也親熱的繞過衛青的後背摟著衛青的肩,這明明就是不想讓江侍郎拉住衛青的意思,而江侍郎又不能去拉顧尚大可借口他圖謀不軌當場拽出衛青的劍來殺了他。情急之下,他揚聲說道:「衛青,站住!兵部內室,例為重地,未經許可都不可擅入,何況帶劍!」

    衛青驚出一聲冷汗,立刻停住腳步。

    顧尚書肚裡暗罵,手上加力,想直接把衛青推進黃線,沒成想衛青的身體居然紋絲不動,直如淵停嶽峙一般。

    顧尚一笑,放開手,對江侍郎說道:「侍郎大人果然精明,這個規矩老夫都忘記了呢。」隨即向衛青伸手:「衛都統,要過這黃線,請先把劍交給我。」

    衛青心中怒極,但他身在兵部大堂,如果與兵部尚書放對就正中了顧尚書的詭計,顧尚書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處罰他了。他哼了一聲,手按劍柄,連連倒退數步,已退到江忠身邊,嘴裡冷冷的說道:「末將多謝大人了,兵部重地,末將官小職微,還是不入的好。」

    江忠在一邊立刻接口道:「難得衛都統懂得規矩,衛都統遠來疲勞,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顧懷仁心中暗急,正待應對,猛聽得門外傳來太監尖著嗓子的吆喝聲:「皇~~~~帝~~~~駕~~~道~~~~!!」

    顧尚書心裡一驚,不知皇帝怎麼會突然來這裡的?他向江忠看去,只見江忠眉開眼笑,顯然是早已知情,正對著衛青說道:「快把劍連鞘摘下放在一邊!」

    衛青心知在皇帝面前更不可帶劍,不等江忠說完已經把劍連鞘解下放在一邊。門外腳步聲急,數名侍衛已經推門而入,分列兩邊。

    顧懷仁恨恨的瞪了江忠一眼,萬沒想到江忠會來這一手,但形格勢禁,他也只能把想說的話嚥回去,跟著江忠和衛青一起跪倒在地。

    一片寂靜中,一個人慢慢走了進來。他的腳步並不很重,甚至可以說有些虛浮,而且氣息有些急促,微微的發喘,聽起來身體並不是很好。

    「平身吧。」這聲音聽著就像白開水一樣,沒有一點的熱情,也沒有一點的力量。

    「謝陛下!」三人齊聲謝恩站起。

    衛青抬頭看去,眼前站著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年,臉色有些蒼白,鬢角上有一點汗珠,滿臉的倦意。

    「你就是衛青?」皇帝也打量著衛青。

    「是!」衛青答道。

    皇帝笑了笑,轉向顧懷仁:「顧愛卿,朕聽得有前線功臣來京,也想看一看,不妨礙你做事吧?」

    顧懷仁一付受寵若驚的表情:「陛下光臨,臣榮幸之至。」

    皇帝又轉向衛青:「衛青,聽說你打仗打的很好,大漢的江山,就需要你這樣的人才。」不待衛青回答,就吩咐一邊的太監:「打賞。」

    那太監往當中一站,高聲說道:「衛青聽賞!」

    衛青的心裡暗暗歎息一聲。

    他不知道皇帝究竟在想什麼?但想的絕對不是他的江山。如果他真的在乎他的江山,他就應當知道,人是有感情的,不會僅僅因為一點賞賜就豁上性命。現在皇帝的表現,明明的是在敷衍。他來過了,賞了,於是,他的事情了結了,按他的想法,將士們應當感恩戴德,熱血沸騰了。只是他不知道。雖然他是大漢最尊貴的人,但下面這些卑微的小人物也同樣有自己的氣節,對於這種近乎侮辱的獎勵,只怕不會有多高興。

    但衛青不能把這樣的事情說出去,就算是對白不信、趙月如也不行,因為這是對士氣打擊最嚴重的事情了。衛青決定把這件事永遠埋在心裡,讓它爛在自己的肚子裡。

    「衛青聽賞!」那太監見衛青不動,又說了一遍。

    衛青慢慢跪下。

    「賞衛青銀三千兩,綢緞十匹!」

    衛青的心中一聲冷笑。

    他很稀罕這些東西嗎?那綢緞正好用來包裹他的屍體,那銀子正好用來支付他的喪葬費。但他不會拒絕這些東西,因為,他真的需要這些東西,需要用這些東西做一件大事。

    「臣衛青代表數千傷殘無助的將士謝陛下大恩!」衛青沉聲答道。

    「什麼?」皇帝聽的奇怪,問道:「衛青,你說什麼?」

    「臣衛青代表數千傷殘無助的將士謝陛下大恩!」衛青一字一字的又重複了一遍。

    「什麼是傷殘無助的將士?你在說什麼?」皇帝有些發急。

    顧懷仁的額頭冒出了冷汗。皇帝不知道衛青在說什麼?他可知道。但他沒想到皇帝今天會來,也沒想到衛青會知道這件事,更沒想到衛青會當著皇帝提起這件事來。

    衛青等的就是皇帝這一問,他立刻答道:「前線受傷將士數千,都在後方治療,日前兵部說只管傷殘將士三個月的治療,凡超過三個月者皆要清出去,臣來時就看到有將士因此慘死路邊。臣心中焦急,可惜無力相助,陛下賞的這筆錢,臣要用來幫助這些可憐的將士們,故此臣代表這些將士謝恩!」

    皇帝那灰濛濛了無生氣的目光突然間變的異常凌厲,直視著顧懷仁。「顧尚書,這是怎麼回事?」他的聲音也變了,變的低沉,冷酷。

    衛青不由自主的垂下頭去。雖然皇帝這目光不是盯向他,但他仍感覺那目光如刀一般鋒利,讓他不敢直視。他這才明白,原來皇帝並不是不關心將士,只是對行賞之事不關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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