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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六章 驚魂一夢 文 / 夏慢慢

    (一)

    卻說,自從容兒離開了雲織很久,雲織都再沒聽到她回來的聲音,而轎子四周卻越來越安靜,但當她正猶豫是否詢問轎夫何種情況時,轎子突然落下了,四周再無一點聲音。

    雲織以前畢竟是從戰場上歷練過,對殺氣並不遲鈍,此時的她已經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這種感覺和翠竹舍身救她那天的感覺一樣,有些令人窒息。

    微風從林子的一邊吹向另一邊,將轎簾和她的髮絲吹得有些恣意的飄動。雲織猶豫片刻摸上了手腕上的鐲子,掀開了轎簾……

    轎夫已經不見,但雲織的面前卻已經圍了八個黑衣蒙面人,各個人手中均有一把明晃晃的劍,像是噬人生命的魔鬼睜開的眼睛。

    雲織看著這般景象還有何不明白,但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抬頭看向那個領頭的黑衣人:

    「諸位好漢是何來頭,為何半路攔我去路。」

    那領頭人輕笑一聲:

    「我等無名小輩不足小姐知曉,今日奉命前來,只為送小姐一程,小姐若識時務,便讓你身後之人離開,自行了斷,我等還可為你留個全屍。」

    說著,領頭的黑衣人看向遠處的一棵大樹。雲織迅速轉頭,便見身後一棵矮樹上憑空出現了一個人影,至少對於雲織而言,像是憑空出現的。

    「你……」

    雲織看著眼前的人,一瞬反應過來,原來,這便是雲傾城派在她身邊的那人,怪不得她總覺得根本沒見過他的模樣,他竟是帶著面具的。

    夜梟沒有理會雲織的驚訝,他漸漸從樹梢滑落,一身黑色的緊身衣,面部戴著金色銀線勾勒的厚重面具,如鬼魅一般消無聲息落地,便從一直拿在手中的劍鞘中抽出自己的長劍,擋在雲織身前。

    「果然好身法。」

    領頭人神情戒備,看著夜梟讚了一句,手中的長刀卻握的更緊,他們一路都沒有動手便是忌憚此人,但一路都沒見他出現阻攔那轎夫換道,便有些猜測他的身份,但此時卻可以斷定,若想這女人的性命只能先解決此人。

    夜梟微微回頭,一雙冷涼的眼睛沒有什麼情緒,聲音毫無起伏,只說了四個字:

    「我當,你逃。」

    拔劍攻了上去。

    廝殺沒有什麼預兆的開始了,雲織只見八個人拿著明晃晃的劍向二人襲來,劍與劍觸碰發出的摩擦聲,使人不寒而慄。黑衣蒙面人都知道雲織是這個面具人的弱點,一旦攻擊雲織,面具人只能分出精力替她抵擋刺向她的劍光。

    雲織此時不禁感謝自己曾經在戰場上的經歷,否則以此刻自己虛弱的身體狀態,定然會拖累面具人,自己的大喊大叫還會擾亂他的心神,使他更難支撐,畢竟她沒有武功,與面具人來說還是一個不小的拖累,想到此處她再不猶豫,咬牙看了夜梟一眼,提起裙擺轉身向路口跑去。

    蒙面人不斷地進攻,使得夜梟已經有些顧此失彼,黑衣人領頭人看到雲織想要逃跑,更加加大進攻力度,看到這個機會,在夜梟轉身抵擋身後之人時,連發三隻暗鏢,襲向夜梟的腿下,夜梟後退閃躲,密不透風的劍網瞬時撕開一個空氣,領頭人趁此機會,一劍刺向夜梟左肩,趁其閃躲,旋身略過,追向雲織。

    夜梟左肩到底被劃了一劍,其餘幾人更是趁此將他團團包圍,廝殺還在繼續,六個黑衣人圍攻著面具人,又有另外兩個人也向雲織衝去,他的餘光看到眼見領頭人快要追上雲織,迫不得已徹底放開防守,任憑週身被襲,全力擊殺。

    雲織轉頭看到近在眼前的蒙面人,心中大駭,但她已然沒有了力氣,步子已經踉踉蹌蹌,此時更是慌得軟腿,只能尖叫著「救命」希望那面具人趕來救她。

    領頭人在雲織身後聽她呼喊,冷笑一聲,手腕一轉,發出一支暗鏢。「叮」的一聲釘住了雲織的鞋跟,雲織驚呼一聲,撲倒在地,領頭人輕笑一聲,提劍落到地,閒適的擦了擦劍,向她走去。

    「雲織小姐,在下已經說過,莫要不識好歹,你這般辛苦,卻是累煞了我等了。」

    雲織趴在地上,乾嘔著吐出一口血水,喘息著轉過頭來,面色蒼白,卻眼神極為倔強冷笑一聲:

    「我不逃跑,閣下還是不會放過我,搭上閣下的幾個手下,我何樂不為?」

    說著不屑看向他身後那又趕來的兩個刺客:

    「現在不就只剩下這兩狗了麼,剩下的幾個我相信都會給我作伴的。」

    「你……」

    兩人聽到了她的話,皆面露怒色,就要拔劍,蒙面人卻哈哈笑了起來擺手攔住兩人:

    「好好,好的很,雲織小姐這般不同凡響,本座怎可失禮,定要親自動手才好。」

    他將劍指向雲織,笑得極為陰毒:

    「既是要我幾位兄弟給你陪葬,那我便成全你,將你五馬分屍,為我六個兄弟各個陪葬。」

    說著猙獰笑著,摩擦著劍向雲織走去。

    雲織看著對面面容漸漸扭曲的人,雙肘支地一點點向後挪去,蒙面人卻似是看穿了她的恐懼,刻意放慢腳步,在她退一步時才進一步,一點點的將雲織逼到了牆角,卻終於使她無路可退,向她舉起了長劍。

    雲織看著高高在頭頂舉起的劍,渾身都止不住的顫抖,那一瞬她的腦子十分雜亂,卻又意外的清晰,前世今生,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光速閃過。背叛她的,虐待她的,算計

    她的,侮辱她的……僅有的那些……愛她的。

    她腦子嗡嗡作響,腦子中不斷輪轉所有的場景,忘記了所有的恨和愛,只記得那一張張面孔,穿插了她人生的所有,最後停留在一片雪白中,耳邊傳來誰的呼喊,她似是下意識的轉眸望去了,便似乎看到拿著雪球的翠竹,露出晃眼的快樂的白牙,帶著竊喜,丟向她……她只覺得眼前一亮,一片白光閃過,徹底的失去了意識。

    (二)

    華東歌看著身邊的大夫隔著褻衣在雲織身上密密麻麻扎滿了銀針,緊緊握著她的手不敢鬆開。他真的害怕了,在聽到她被俘虜的那瞬便害怕了,從小到大他都沒有這麼害怕過。在發現滿身血污的她被放在門口的那瞬,他鬆了一口氣,但隨即他又些愧疚,若不是……他又緊了緊手中冰涼的手,輕歎一口氣。

    「痛……」

    床上之人低低的嚶嚀一聲,華東歌立刻繃緊身子,握她的手更加緊了,半哄著的語氣道:

    「雲織……雲織,不要動,乖,不要動。」

    「不……痛……」

    雲織又嚶嚀了一聲,已經帶了哭腔,她全身動不了,唯一能動的手還被人握住,難受的只能緊緊閉著眼睛哀鳴,華東歌心中大痛,卻也不敢鬆開她的手讓她傷害自己,不斷親吻她的手背低聲勸慰:

    「我知道,我知道,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

    但絲毫緩解不了雲織的痛苦,他惱怒地低喝那低頭紮針的大夫:

    「不要讓她那麼痛苦!」

    那大夫頭都美抬,只手下卻絲毫不留情,聽著雲織更加痛苦的哀鳴涼涼道:

    「她這破爛身子,只能用痛來刺激了,不想她痛,那就讓她死吧,反正也活不了幾天。」

    這般說著,卻還是為雲織封了痛穴,稍微小心的將所有銀針都一一拔下來。

    華東歌看著他怔了一會,默默埋在雲織的手裡竟然低低的哭了起來:

    「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她也不會受這麼多苦了,嗚嗚,都是我的錯。」

    唐一毒犯了個白眼,受不了的掏掏耳朵:

    「夠了啊,你這招四歲都用爛了。」

    華東歌卻理都沒理她繼續哭:

    「她死我就死,她痛我就痛,我一定要陪著她,我再也不回南夏了,我要陪她在大吳死……」

    唐一毒臉色黑了下來,他家公子什麼都好,就是太愛哭了,而往往哭的最多的時候卻都是他自己把心愛的東西玩壞的情況下,眼前這個是他找了好多年的玩具,這要沒了……他摸了摸下巴,猜想他家公子說不定會哭一整年……

    「公子,其實也不是不能救她。」

    唐一毒摸著下巴道,華東歌抬起頭來,眼角還掛著淚珠,但那眼睛已經十分亮了:

    「我就知道你能救她。」

    唐一毒又忍不住犯了個白眼:

    「我就知道你在耍我。」

    華東歌又露出可憐的神情,唐一毒立刻擺手:

    「夠了夠了,我答應你就是了。但我說好,這丫頭的價格可不便宜。」

    華東歌立刻伸出三個手指,唐一毒微微勾唇與他對擊。

    華東歌這才鬆了一口氣,唐一毒拍拍手,將所有東西收進藥箱,背起來不再停留,但到門口卻突然停住說了一句:

    「這丫頭活著倒霉,死了倒痛快,怕是救了也白救。」

    華東歌看著他的背影身子一僵,隨後眸光漸漸沉下,更緊了緊手中冰涼的手……

    (三)

    三皇子府

    雲傾城看著面前傷痕纍纍的夜梟,輕輕摩擦手中的扳指:

    「夜梟,身上的傷怎麼樣了?」

    「回主子,已經包紮過來,都只是皮肉傷,休息幾天就好了。」

    夜梟默然回答,聲音有些低,含了一絲慚愧。雲傾城知曉他的心情,卻並不打算勸慰,只淡淡問他:

    「此次刺殺事件,你怎麼看?」

    夜梟看了一眼雲傾城與往無甚變化的神情,微微皺了皺眉,但也立時回話道:

    「回主子,據屬下觀察,這些殺手在有意隱藏身份,雖用的是兩江的身法路數,實則卻是管用北派兵器,屬下覺並非平常江湖殺手組織,很可能是京都私人豢養的死士,以其兵器逐一盤查定能尋到線索。倒是那名救走雲織小姐的黑衣女子,甚為神秘。」

    雲傾城嗯了一聲,繼而轉了話頭問他:

    「哦?如何神秘?」

    讓夜梟沉吟片刻,隨後如實回答:

    「那名女子的輕功甚好,但武器功夫稍遜一籌,當時她以極快的身法為雲織小姐擋了一刀,隨後便將人帶走,屬下為攔截其餘刺客並未來得及阻攔與她,也並未與她交手,所以也未看到她的正面。」

    「那女子的身法可曾見過?」

    「這……好似有些熟悉,但……那身法路數卻又不是任何一個派別,屬下……」

    夜梟邊努力回憶邊道,卻還是想不出到底可能是何方派系,雲傾城

    卻淡淡擺手道:

    「罷了,雲織即是已經無事,此事到此為止吧,這幾日身體恢復之後,繼續到雲織身邊保護她就是。」

    夜梟未曾想雲傾城是這般說,怔愣一瞬,任務失敗的夜,除了要受重罰,且不能再繼續執行此任務,而是要在營地苦訓半年後通過測驗才能再次接任務,雲傾城非但沒有罰他讓他重新去保護南榮雲織?除非一種情況……

    夜梟陡然一驚,立時俯首重重扣頭:

    「屬下惶恐!求王爺另罰。」

    雲傾城輕輕歎了一口氣,轉動輪椅到了窗邊:

    「夜梟,你跟我已有幾年了?」

    夜梟抬起頭來,聲音微哽:

    「自貴妃娘娘將屬下撿回,屬下跟在王爺身邊已然十八載有餘。」

    雲傾城唇邊有了一絲溫暖笑意,點了點頭:

    「十八年,有你相伴,本王才能活到如今,無論恩忠你都已然仁至義盡,今次是最後一次,你在雲織身邊再呆半年,便去自行尋你所求吧。

    夜梟跪在那裡看著雲傾城,過了很久,俯首重重地跪下磕了一個頭,沉聲道:

    「屬下……遵命!」

    而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背後是被夜梟打開的窗戶,雲傾城任由它吹亂了他的發,也並不如往常一般彈指關上,而是就這般靜靜坐著良久,聽著它開開開合合的聲音,最後吹熄了搖曳的燭火。

    良久,黑暗中,雲傾城扶著額頭突然低低笑了起來:夜梟的疑惑和猜測他不是沒看出來,但他不想回答的原因不過是他自己也疑惑罷了,對南榮雲織那丫頭的態度和情緒,他有些疑惑了,一種不在掌控之內的感覺,極為……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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