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二回:罄鼓噩夢 文 / 忘記浮華
天微微亮,安君碧總算是歇了會兒。碧兒瞧著她折騰了一宿,心頭難過不已。
碧兒揉了揉眼睛,轉身準備去熬點養氣補血的八寶粥。
只見外邊鬧哄哄的,碧兒並未在意。扭頭瞧著安君碧熟睡的樣子,心頭的石頭落下了。
碧兒雙手托著涼了的茶壺,推開門踱步走開了。
還未走出房門便聽見屋內撕心裂肺的哭泣聲,碧兒身子一顫,心頭一緊,手裡的托盤掉在地上,「匡當!」一聲。
碧兒瞧了瞧地上滿是碎片,皺巴巴的冷茶葉格外明顯,屋內安君碧越哭越大聲了。碧兒蹙眉緊忙推開有些破舊的房門,踱步進去了。
安君碧著一襲白色的內襯,趴在窗戶邊,碧兒聽見窗外庹老太太的聲音格外大。
碧兒踱步過去,緊忙從櫃子裡取出一件碧色的上衣披在安君碧身上:「三姨太,無論如何,你可要仔細你的身子。」
安君碧吃力的趴在窗戶上,面色蠟黃,雙目通紅。左手緊緊的摀住自己極薄的唇,右手緊緊抓住殘破的雕花格子窗戶。
纖細的手指上,已經破皮了,斑斑駁駁的鮮血溢出來。
碧兒心頭一顫,緊眉默念道:「不是昨兒半夜剛說要振作的嗎,怎麼這會兒又傷心成這般模樣兒。」
碧兒小心扶著安君碧,將頭探出窗戶,下邊是有些清冷的翡翠園,素日裡甚少有人從這邊來。
尹碧華和李連芳帶著寥寥幾個下人在那裡,旁側隱隱約約還有什麼東西,看不清被發黃的布遮擋著。
碧兒側了側耳朵,仔細聽她們在說什麼。
只見尹碧華左手拿著一襲白色的手絹,緊緊摀住自己的面頰,至於表情隱隱若若的瞧不太清楚。
李連芳一襲暗沉的上衣,頭上碧青的和田玉簪子格外顯眼,雙手抱在胸前:「娘,你說這個怎麼辦?」
尹碧華側頭瞧著李連芳:「素日裡,你不是嘴有主見的嗎?怎麼今日,反倒裝起糊塗來了?」
李連芳在這件事情上,實在是沒有底氣。雖是心狠手辣之人,但是畢竟是因為自己而起,辦起事情來格外愚鈍。
「早知你這般沒主見,我倒不如讓二姨太過來呢,反正她現在協助你管理庹家內宅。」尹碧華故意提高聲音,旁人都可以聽出來她是在刺激李連芳。
李連芳踱步徘徊了一會兒,搖手一指:「將這個賤人的屍體抬出去,隨便找一個地兒埋了。」
尹碧華瞧著李連芳面色有些發白,取開手裡白色的生絲手帕:「大太太,一個丫鬟而已,為何這般動怒?」
李連芳左手緊緊的捏住自己的手絹,尹碧華斜著細長的雙目瞧了瞧她。
「娘,我只是不想因為這件事兒而亂了庹家的規矩。本來這賤人的屍首早該處理的,因為家裡請茶靈才拖到今日,真是晦氣。」李連芳壓低聲音說道。
「是嗎?」尹碧華依舊一副極其清高的樣子。
李連芳轉過身子,瞧著尹碧華:「是啊,雖然現在二姨太協助我管理庹家內宅,但是畢竟她只是二姨太,庹家的規矩不可亂,若這次不小懲大誡,下次難免會有人再犯。」
尹碧華雙手抱在胸前:「大太太還真是費心啊,不過既然要小懲大誡,就這麼將屍體埋了可不妥。」
「娘的意思是?」
「這綠冬是為了護主而死的,但是安君碧現在謀害了庹家的子嗣。她罪有應得,若是午夜夢迴綠冬的鬼魂找來了,那也只能找安君碧去?」尹碧華說道這裡的時候聲音極高,她周圍的三個下人都低垂著頭,不敢做聲。
李連芳面龐繃得緊緊的,手心直冒汗,額頭也滲出了細小的汗珠。
「對,午夜夢迴的時候,她找的一定是安君碧,二姨太的孩子是她害的,不是自己,跟自己無關。」李連芳心頭暗自道。
李連芳緊張的樣子,尹碧華都瞧在眼裡。
「老太太,若是再等下去,待會兒鎮子上的人就該多了。」香兒瞧著尹碧華,細聲提點道。
尹碧華深深吸了一口氣,「既然我們庹家的大太太是菩薩心腸,狠不下來這個心,那麼我就做這個惡人吧。」
「把她速速抬出去,扔在山頭,喂野狼吧!我看看,以後在庹家,還有誰敢謀害庹家的子嗣。」尹碧華說完轉身就離去了。
李連芳瞧著尹碧華離去的背影,心頭發虛,她想起了自己在李府的時候,李泉福拍著自己的面頰說道:「尹碧華的秘密太多,在這個大宅子裡活下來的女人更是不簡單,她一定懷疑你了。」
「這個老太太,真懷疑自己了?」李連芳瞧著尹碧華慢慢離去的背影,心頭暗自想到。
碧兒扶著已經快要暈闕的安君碧,碧兒一個勁兒的摸著面頰上的眼淚。
「綠冬,綠冬,都怪我,綠冬……」安君碧已經沒有力氣了,細聲說道。
碧兒扶著她臥在床榻之上,「三姨太,可仔細自己的身子,若是活著一切都還有希望的。」
安君碧趴在床上,面頰蠟黃,眼皮周圍全是淤青,發紫的顏色。
「哇!」安君碧趴在床上,乾嘔起來。
哭得太多了,好些天沒有好好吃東西了。碧兒從闊袖裡取出灰色的手絹,為君碧擦
了擦嘴。
「三姨太,我去叫醫生來。」碧兒哭道。
碧兒說著轉身就走,安君碧立即抓住她的手:「千萬別去,我會振作,我要為綠冬報仇。」
「三姨太!」碧兒輕輕拍了拍安君碧極薄的背,拉了拉錦布棉被為安君碧蓋上。
「我餓了,你去弄些吃的來,今天下午我還得去大廳罰跪兩個時辰。」安君碧勉強支撐起身子,虛弱的說道。
碧兒又是喜又是憂:「三姨太,老太太都說了,暫時咱們不用罰跪了,等你身子好些了再說。」
「不,我要去那裡跪著為綠冬祈禱,今日她才剛剛……剛剛……下葬。」安君碧一字一句,心頭很沉重,已經快要流乾的眼淚還是掛在面頰上。
碧兒瞧著安君碧瘦小的身子捂在被子裡,心頭甚是心疼:「好,碧兒陪著你。」
信子鎮果然傳的風言風語的,好似所有人都約好了似的。
一大早起來,吃早茶的,買菜的,幹什麼的都在談論昨兒庹家大少爺庹鶩寬,和蒯家的繡娘顏墨婉在茶園兒做了見不得的事。
蒯華笙一早便去蒯家繡個查看賬本,回來便聽說了此事,心頭懊悔不已。瞧見戀蝶正在洗衣服,便叫她去叫顏墨婉到大廳來。
戀蝶小心翼翼的:「老爺,小姐不曉得怎麼的,昨兒回來便把自己鎖在閨房裡,不吃不喝也不搭理我。」
「無論你用什麼辦法,一定要叫小姐下來。」蒯華笙站在大廳裡,已經焦頭爛額了。
蒯華笙後悔不已,昨兒自己不該和她說那些話的,自己不該責怪她。更不該讓她一個人就這麼跑了出……
「哦!」戀蝶也甚是擔心,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情,蒯俊傑到上海去了,現在唯一的辦法也許就是將門撞開。
戀蝶叫上了廚房裡的老五,素日裡雖是總愛和他拌嘴,但是眼下他該是最牢靠的人了。
戀蝶利索的踱步到墨婉的閨房外,閣外一盆茉莉花已經開始長花苞了,若不是多事之秋瞧著應該別是一番景致吧。
「小姐,老爺叫你速速到大廳去!」戀蝶高聲喊了一聲。
房門緊緊關閉著,窗戶也緊緊關著,靜悄悄的,不曉得顏墨婉在屋子到底怎麼樣了。
「小姐,你怎麼了,我是戀蝶啊,你應我一聲兒。」戀蝶心頭越發的著急了,忍不住哭了起來。
「老爺是不是聽說了什麼?」顏墨婉終於說話了。
戀蝶立即破涕為笑,總算是吱聲兒了。
「老爺早上去繡莊回來之後,便讓我前來叫你去大廳。」戀蝶高聲的說著。
顏墨婉又不回答了,戀蝶在門外好一會兒終於決定了,轉過身子對老五說道:「把門撞開。」
老五點點頭,使勁兒用力,沒想到門鎖得並不緊,一下便撞開了。老五躺在地上,直叫疼,戀蝶無心顧及,示意他趕快離開,自己便利索的踱步進去了。
戀蝶蹙眉,跑著進了顏墨婉的閨房,但是沒有見著顏墨婉,「小姐,你在哪裡啊?」
顏墨婉沒有回答,戀蝶左看看右看看,都不在,跑到野鶴戲水屏風後面,瞧見顏墨婉正泡在浴盆裡。
「小姐,你這是做什麼?」戀蝶緊忙踱步過去。
戀蝶瞧著墨婉光著身子,蜷縮在浴盆裡,雙手環抱著細長的雙腿,一動也不動。
戀蝶踱步到墨婉的正前面,瞧著她面色發青,渾身慘白,身子顫抖。戀蝶伸手摸了摸浴盆裡的水,冰涼透心。
「小姐,你這是作甚?」戀蝶急忙從杏木架下取出白色的內襯披在墨婉身上。
「小姐,你身上怎麼會有這麼多傷口?」戀蝶抱著顏墨婉發白的雙肩。
「小姐,你是在浴盆裡用冰涼的水泡了一夜麼?發生了什麼事情,你要這麼折磨自己。」戀蝶一個勁兒的哭。
顏墨婉終於哭出來了,抱著戀蝶大聲的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