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9章 文 / 允
寶釵打發完鶯兒,再回轉來時黛玉已經又換個姿勢,揉著眼睛扭著身子坐起,寶釵問她:「方纔不是睏,怎麼又不睡?」
黛玉道:「要你陪著我。」
寶釵失笑:「我就走開這麼幾步,你也等不得麼?」
誰知黛玉正是惶惑時節,恨不能揪著寶釵的衣袖一刻不離才好,哪聽得進這話?當下撒嬌撒癡,立逼得寶釵許下應諾,這幾日要寸步不離地陪著。
寶釵只好坐過去抱著她道:「真是不知我哪世裡欠的你。」
黛玉道:「你哪一世都欠著我!」因這會兒肚子不大痛了,就又嚷著要寶釵說故事,寶釵笑道:「你先不忙著讓我講故事,一會平兒若來,讓她講。」
黛玉聞言便知是雪雁探聽回來,拉著她道:「是璉二哥哥事發了?」
寶釵道:「人都接回來了,你說呢?」黛玉這時也不叫痛、也不說睏了,一下子坐起來,歪在炕上道:「是怎麼接回來的?用哄的、騙的,還是搶的?」
寶釵道:「這回又不是良家,多半是隨便打發個轎子抬回來就是——你這樣興頭幹什麼?又不是你家的事。」
黛玉笑道:「我偏喜歡看熱鬧,不好麼?」
寶釵看她精神好,也沒攔她,只是道:「你再起來給我瞧瞧,我看看是不是要換了。」
黛玉怪道:「換什麼?」忽然省悟過來,那臉也不知道是第幾次紅了,燈光下照得分外妖嬈,低頭慢慢道:「那東西,一日要換幾次呢?」
寶釵道:「各人不同,有的一日幾換,有的幾日一換,也說不好。」
黛玉道:「那我若是換得多了,姐姐也肯替我一直看麼?」
寶釵笑道:「頭一回有我教你,日後你總要自己慢慢學著來的。」
黛玉抱住寶釵,在她耳邊摩了半晌,吞吞吐吐道:「我覺得姐姐替我看的時候,心裡酥酥麻麻的,好像都不那麼痛了,若是沒有姐姐,又好像要分外痛些。」
寶釵道:「那有這種說法?你別是又從哪裡看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書,說些旁門左道的偏方子騙你呢。」
黛玉急道:「才不是,是真的有姐姐碰著的時候格外舒服,我還以為是姐姐年長些,經過的事多,手腳比旁人要熟的緣故呢。」
寶釵心念一動,忽然隱約明白了黛玉的意思,喉間驟然似騰起一道真火,燒得她口內乾燥,舌尖上似被煙氣熏焦了一般,強笑道:「胡說什麼!你靠近來,我教你看怎樣可以換了,下回你自己就知道怎麼做了。」
黛玉見她不依,撅著嘴張開被子,天已經黑下來,寶釵就持燈一看,誰知血跡未見許多血跡,倒見了一張粉嫩嫩的小口,她從未見過此物,驟見之下著實嚇了一跳,忙把燈向旁邊一放,掩住黛玉道:「你是初次,還不算多,若懶得更衣,再過一晚也使得,假若血沒到邊上了,那必要換了的。」
黛玉點點頭,還依舊靠坐著,鶯兒來向寶釵回話道:「平兒姐姐說今天大約不能了,過幾日再來給姑娘請安說話罷。姑娘若想問的是禮節隨分的事,那位卻還沒過了明路,姑娘先等老太太那邊消息再說。」
黛玉問道:「把人都抬回來了,怎麼名分也沒有呢?」
寶釵道:「你怎麼糊塗了!她是樂籍,是能說納就納的麼?」
黛玉見有人在,並不多說,等鶯兒出去了才拉著寶釵道:「若是樂籍,抬回來不是替璉二哥哥添堵麼?他雖沒個實職,到底也是官身,在外玩玩也就罷了,把人抬回來,若叫有心人知道,一參就准!鳳姐姐平時精明,怎麼這時候竟做蠢事了?」
寶釵笑道:「鳳姐姐就是要人參璉二哥哥,叫他嚇怕了,自己把人送出去,她又落個寬大的名聲,又可以輕鬆除了對頭,何樂而不為?至於璉二哥那頭,她自然是認定憑借她王家的權勢,要鬧大就鬧大,要壓下來也壓得下來,所以不怕。」
黛玉歎道:「所以自作聰明這話,真正就是在說她!世上哪有不漏風的牆?這樣的事要麼不做,做了保不準哪日就鬧出來,她和璉二哥哥再怎麼不好,那也是一體夫妻,璉二哥遭了罪,她也跑不了,平兒姐姐怎麼也不勸她?」
寶釵卻問:「你這麼說,若是將來你嫁了人,哪怕不喜歡他,只因夫妻一體,你也會維護他,處處替他設想麼?」
黛玉聽到「嫁了人」三字,抬頭看寶釵,見她兩眼只是盯著自己,面上雖無表情,眼神卻著實游離忐忑,心內驀然一慟,暗暗思忖:我們兩個明明好好的,她為何突然說起這話?莫非她因著年紀漸長,又後悔和我在一起,想要嫁人生子了不成?我們當初倒是說過,便是各自嫁了人,最好也在一起,然而我看這世上的女人,有了丈夫、兒子,就什麼都可以拋卻,一心只圍著家裡了,她若是也如那些人一樣,我可怎麼是好?黛玉臉上就慢慢帶出一點悲色,反問寶釵道:「若是你,你會麼?」
寶釵見她反問了這麼一句,只當她果然如此作想,心中大慟,並不直接回答,只強笑道:「我大約不會如鳳姐姐這般罷。」
黛玉見她這麼說,那便是默認了,一時間悲從中來,卻又不肯落了痕跡,叫寶釵看見,徒增傷心,因此只道:「我有些倦了,我們先睡罷。」
寶釵也忙道:「好,早些休息。」兩人各懷心事,匆匆洗漱,黛玉想到也許數年內兩人便將別離,分外感傷,摟著寶釵要和她溫存,寶釵自見了黛玉那處,滿心綺念一發不可收拾,然而一想到黛玉日後可能還要嫁人,斷不可傷她紅丸,又只能忍住,討了些口舌便宜,手不知不覺向下,在黛玉小腹
處打轉,黛玉覺得舒服,也望她肚子上揉來揉去,忽然頑皮起來,挨著她耳邊道:「寶姐姐,我也想碰碰你的,好麼?」
寶釵正心搖神蕩之際,如何不允?教她慢慢向下,黛玉手碰著外頭,還未如何,寶釵自己倒先漸漸聲氣加重,引著黛玉在外面打磨幾圈,驀地冒出一個主意:管黛玉這輩子嫁了誰,自己只跟著她去就是了!她一時想,又不大敢斷定黛玉的心思,便問黛玉:「黛兒,若我說想和你一輩子在一起,你願意麼?」
黛玉聽她忽然換了稱呼,不解道:「那自然最好,我只怕你做不到。」
寶釵聽她言語有意,慢慢道:「若我做得到呢?」
黛玉道:「你若做得到,我當然是一千個、一萬個願意,可是日後還那麼長,變故也那麼多,我們現在還有一大攤子事沒處置好,以後的事,怎麼說得準呢?」
寶釵咬著唇道:「做不做得到是一說,做不做卻又是一說。你瞧這一輩子,你父親如今還在、我哥哥中了童生、便是寶玉都有個讀書的樣子了,這都是我們兩去做了又做到了的事,日後的變故再多、道路再難,難道還比這幾件事要更難不成?就算比這件事還難,你連試都不試,怎麼知道一定不成?」
黛玉道:「我可被你說糊塗啦,你到底是想做什麼?」
寶釵凝視著她道:「我就想…和你一輩子在一起,永遠也不分開。」
黛玉被她看得漸漸面熱心跳,話語聽在耳中倒是分外甜蜜,可是這一冷一熱來得又太突然,彷彿一切都是不真實的一般,她一時欣喜,一時懷疑,不知到底該怎麼回寶釵的話,脫口道:「你…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所以和我說了這麼些話?哄得我信了你、被你的真情實意感動,你再述說自己的苦衷,好騙得我同意你嫁人這事?」
寶釵莫名其妙道:「嫁人?我要嫁誰?」
黛玉道:「你休要騙我。你方才話裡話外,是不是就是要嫁人的意思?這會子假惺惺來哄我,說要和我不分開,騙得我鬆懈了,你自己好去定親去!」
寶釵哭笑不得道:「我怎麼會有這樣的心思?你怎麼會想到我有這樣的心思?」
黛玉氣哼哼道:「你若不是有這樣心思,剛才為什麼問我什麼嫁人的話?是了,你覺得自己年紀大了,家裡哥哥又不成器,想把自己嫁個好人,提攜你哥哥是不是?」一面說,那心上千百種思緒都湧出來,鼻頭發酸,眼圈發紅,淚水慢慢湧出,想起眼前這個人是罪魁禍首,便恨得把眼淚統統都擦在寶釵前襟上。
寶釵見她猜得越發不像了,早把之前的那點念頭拋開,摟著她好聲好氣道:「你若是為的這個,那便當真錯怪我了,我方才問你,不過是因為怕你日後嫁了人,也那樣待你丈夫,你知道這樣我會多傷心麼?看著你對旁的人好…我,我光是想一想,就覺得心都要碎了,可是哪怕是你這麼待我,我也還是捨不得你,寧願跟著你,一步也捨不得離開,你想我喜歡你到這步田地,怎麼捨得早早就嫁出去,和你分開呢?」
黛玉被她的溫聲軟語所撫慰,半信半疑地摟著她道:「你真有那麼喜歡我?」
寶釵道:「比我說的還要喜歡,我只恨自己才疏學淺,言語竟形容不得了,不然這會定然不會叫你傷心,只怕你反而歡喜得要睡不著了。」
黛玉道:「你喜歡我,那是理所應當的事,我歡喜什麼?誰要因你那麼點子喜歡,就歡喜得睡不著?」
寶釵笑道:「好好好,那麼我也不求你的歡喜,只要你不哭就好了,成不成?」
黛玉早已收了眼淚,卻道:「空口白牙的,沒個憑證,叫我怎麼信你?你給我立個字據,我收著你的把柄,才算你說過這話,不然,我只當你在哄我,再不肯信的。」
寶釵笑道:「我正好倒有個憑據想要給你,只怕你不敢要。」
黛玉道:「你肯給,我有什麼不肯要的?」
寶釵笑而不答,手卻慢慢摸索著壓上了黛玉的手。
這舉動在現在的她眼中也是大膽且莽撞的,然而她就像是被鬼迷了心竅一般,不住地想要去做這件事。她相信若是換了個時候,或是換了個地點,她一定做不出這樣的事,她也相信按照她素日的性子,她一輩子也不會做這樣的事的,可是偏偏她就是正在這麼做,像是失心瘋、像是鬼上身、像是魔怔了一樣的在這做這麼件大膽的、瘋狂的事。
寶釵將黛玉的手完全握在手裡了,黛玉的手指很長,握在手裡像是握住了一把水蔥一樣,然而又有什麼樣的水蔥,能比得上她的手指這樣溫暖、柔嫩、光潔呢?
橫豎寶釵是想不出來的,她抖著手拉著黛玉繼續在自己身上打圈,明明這是她從前幹過的事,現在不過再多了幾根手指而已,那感覺卻和她守寡的時候完全不同了,只是簡單的幾個圈而已,她已經覺得一股一股的熱流慢慢地激盪起來,有些地方開始酸,有些地方開始脹,有些地方開始發熱,又有些地方開始酥酥麻麻的蕩漾。
黛玉的手指輕輕地勾了一下,連黛玉自己都未必察覺這輕微的一動,寶釵卻已經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動靜,她的臀部、腿部、腳上都是一緊,全身毛孔似乎都打開了,每一根汗毛都直直地豎著、戰慄著、叫囂著想要更多。
寶釵兩眼血也似的紅起來,呼吸沉重,另一隻手不由自主地摸上黛玉的背。
黛玉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盯著寶釵全身繃得緊緊的,寶釵的手一碰到她的背,她就抖了一下,遲疑著緩緩地把頭靠過來,靠在寶釵的肩膀上。
這舉動好像給了寶釵信心,她堅定地帶著黛玉的手向內伸去,一點又一點。她的全身都已經大汗淋漓
,整個人緊張得已經完全不會說話,手下卻依舊堅定。
黛玉在碰到那一小點的時候忽然明白過來,大驚失色地想要收回手去,可是寶釵緊緊地箍住了她的手,黛玉失聲叫道:「寶姐姐!」
寶釵看著她,滿臉泛著不正常的紅暈,紅暈中又透出一種偏執的青白來,她滿頭的汗已經一滴滴開始滑落,汗水黏濕了頭髮,讓她看上去像是剛從浴盆裡出來一樣,帶出一種別樣的誘人的風情,她微微蹙著眉,眉心拱出好看的弧度,看上去像是愉悅,又像是痛苦。她另一隻手伸到面前,手指擱在嘴唇上,噓了一聲,白得沒有血色的嘴唇張開,輕輕道:「別驚動了人。」
「寶姐姐!」黛玉又叫了一聲,驚慌失措,語無倫次:「不行…這樣…不行。」
寶釵微微笑道:「你不是不想讓我嫁人麼?這樣不是最好?我可跟你發誓以後不嫁人了,你走到哪,我就跟你到哪。」
黛玉蒼白著臉,不知道該說什麼,若說她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然而害怕之外,心中竟然有隱秘的欣喜,她覺得這欣喜很罪惡,不是她此刻該有的情緒,可是掙扎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就已經鬆了。黛玉不知不覺地跟著寶釵的掌握下去,稍稍一用力,寶釵臉上就現出混雜著痛苦與歡欣的神情——她抓著黛玉手掌的手微微緊了一下,又馬上放鬆,溫柔地牽引著黛玉的手指繼續探秘。
黛玉覺得這短短的一刻比今天一天過得還長。她也開始出汗,一件湖色綾裙濕得透透的,鬢髮早已經鬆散,一隻手不知何時抓在了寶釵身上,人也完全依偎在寶釵懷裡,她心裡好像有千百個小人在打鼓,又好像有萬千個小人在歡叫,手指上黏濕噠噠的,拿出來一看,上面沾著淡淡的血紅色,黛玉當然知道這是什麼,也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滿心擔憂,不敢抬頭看寶釵。
「我說過,等你長成了,就告訴你那天我在想什麼。」寶釵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裡面透著極端的輕鬆和愉悅,這愉悅感染了黛玉,連她也不禁忘掉擔憂,暫時地愉快起來。
黛玉仰頭看寶釵,寶釵的臉又恢復了紅潤,甚至比平時還要更精神幾分,她輕輕笑著拍著黛玉的背,帶著幾分不明的意味道:「我當時想的,就是這個,不過不是這樣,是我對你。」
黛玉倏然紅了臉,然而現在的她全身又熱又濕,臉上這點紅色,早看不出來了。
「你休想!」黛玉惱得捶了寶釵一下,手卻被寶釵一把捉住,寶釵把她的手指放入口內啃咬,帶著幾分促狹的笑道:「難道方纔那麼樣了,你竟沒心動麼?」
黛玉道:「你以為誰都和你似的麼?我…我才不心動!」
寶釵輕輕地笑了,在她額上一親,道:「我這樣的心意,你難道都不心動麼?」
室內燈光幽暗,寶釵的眼睛卻在這樣幽暗的燈光下熠熠生輝,黛玉被她眼中毫不掩飾的寵溺給迷住了,眼淚忽然又慢慢地湧出來,聚在眼眶邊,變成一顆一顆淚珠,大滴大滴地往外落。
寶釵溫柔地用手擦去她的眼淚,柔聲道:「這樣你都要哭,我可真沒法子了。」
黛玉把眼淚全部抹在她胸口,昂著頭倔強地道:「我不是哭,是高興,你以後可就是我的人了,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不准說不!」
「好。」寶釵笑著捏捏她的臉,手卻被黛玉拍開,黛玉自己把眼淚擦乾,摟著寶釵的脖子,在她嘴上狠狠地親了一下,大聲道:「薛寶釵,我喜歡你!」
外間做針線的幾個丫頭這聲音嚇了一跳,鶯兒和青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一笑——林姑娘縱是來了天癸,也還是個孩子心氣,而她們姑娘,看著溫柔穩重,三不五時也總要發個呆氣,這兩人在一起,可不是會說這樣孩子氣的話、再做些小女兒家孩子氣的事麼!只有紫鵑擔憂地看了裡面一眼,低了頭,把才纔因受驚而戳破的手指含在口裡,狠狠地吸了一口